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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8章:倚翠樓之變
  賀拔志死了,割頸而死。

  他的脖頸劃開一個大口子,血流滿地,樊庭觀冒死撲上去,要奪下他的解甲刀,賀拔志驚恐之下發力自刺,刺穿了整個脖頸,立即身亡,其尋死之意志實在是堅定。

  室中諸人各自表情不同,屠行簡木呆呆的看著血泊中賀拔志,監軍劉敷光一臉驚恐。鮮血噴濺了樊庭觀一臉,他坐在血泊裡,目光中全是絕望。

  王恪用看著虛空之處,面無表情,幾個雲中軍漢木在當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劉敷光無力的說道:“屠公,你是來查案的,還是來殺人的?無憑無據,逼死朝廷命官,你如何向大同軍上下交待,如何向聖人交待?”

  屠行簡顫聲說道:“老夫只是循例問話,若不是你言語相激,他如何會下狠手自戕。”

  劉敷光猛的跳起來,指著屠行簡破口大罵:“你個佔著馬槽的老狗,專事羅織,邊臣嘔心瀝血,被你等酷吏陷死,反倒賴在劉某身上,王鐸那狗賊到底要你來幹什麽!”

  屠行簡垂頭喪氣,一言不發。

  王恪用喝道:“夠了!”

  劉敷光不怕屠行簡,卻有些畏懼王恪用,他雖然是名義的上官,有監察諸將之權。可是他知道這些邊軍跋扈慣了,可不像京城來的官兒,還講些朝廷法度,一旦發生兵變,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這個監軍。

  吃王恪用這一喝,他不敢硬頂,氣哼哼的一屁股坐到胡床上,指著地上的死屍,喝道:“到了這個地步,看你們如何收場!”

  王恪用衝部下揮揮手,說道:“把他先拖到一旁曲室,把這裡清理清理。”

  幾個軍漢聽從吩咐,兩個人上前去拖屍體,其他人把滿是血汙的席毯扯出來,卷成一卷,一並拖走。

  程懷素上前撿起帶血的解甲刀,樊庭觀忽然說道:“這是證物,要留給屠公,大家都看到了,這廝是畏罪自殺,並非旁人加害。”

  劉敷光叫道:“他是被你們逼死的!”

  王恪用冷冷說道:“這裡有誰對他用刑麽?不做虧心事,他為何自盡?”

  樊庭觀看著劉敷光,惱怒的說道:“當著我們,你還敢拿他的家小相要挾,你才是逼死人證的罪魁禍首!”

  劉敷光冷笑一聲,說道:“天下有誰信你的胡言亂語麽?”

  屠行簡無力的揮揮手,說道:“庭觀,不必和這廝口舌爭,今日就到這裡吧,你去清洗清洗,換了衣服,明日繼續和他對質。”

  劉敷光冷冷說道:“老夫公務繁忙,明日就不奉陪了。”

  王恪用站起身來,手按刀柄,一隻獨眼盯著大同監軍,說道:“在這裡,我只能服從屠公,請吧。”

  父子二人把劉敷光押到一旁的房間,那裡還押著劉敷光的兩個隨從,幾個橫野軍漢不錯眼珠的盯著他們。

  回到屠行簡的下處,雲中將校已經處理好了賀拔志屍體,正在走廊上警戒。王恪用沒有和他們說話,徑直推開房門,走進靜室。

  只見那刑部書記官正和屠行簡低聲說著什麽,手裡拿著幾幅紙撘,似乎在商議如何善後。屠家老仆正指揮著幾個倚翠樓的童仆,更換地席和氈毯,他們不發一言,只有目光中露出恐懼與驚慌。

  屠行簡見王恪用進來了,說道:“三郎君,劉敷光就交給你了,他是此案唯一的證人了,不能出任何差錯。”

  王恪用說道:“這混蛋不開口,什麽都是枉然。”

  屠行簡顯然已經從震驚中冷靜下來,

他微微冷笑一聲,說道:“他會開口的,龐君有一計,讓他不開口也不行,你隻管看住劉監軍就好。”  王恪用狐疑的看了刑部小吏一眼,不再多問,只是說道:“如此王某告退了,我去和樊副使商議一下防務,劉敷光隻帶了兩個隨從,就敢來雲中驛,此事有些不對。”

  屠行簡和王恪用父子拱手告別。

  出了房門,王恪用低聲對部下吩咐道:“蓋寓、鐵山、善友,你們兩個就在旁邊的房間歇宿,保護屠公。懷素、行審,你們和那兩個橫野軍看著劉敷光,1個半個時辰以後和他們換班,要萬無一失。”

  蓋寓說道:“若只是保護這幾個人,我們幾個能夠做到,警戒整個歌舞舍,人手可不夠。”

  嗣昭忽然說道:“我有10幾個同好,我可以警戒一樓前後門和窗牗。”

  昏暗中,王恪用一隻獨眼看著嗣昭,良久才說道:“小心在意,去吧。”

  嗣昭躬身施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樓下大堂一片黑暗,只有銅炭爐發出溫暖的紅光,一切都和醉紅樓的那一晚何其相似。只是他的夥伴更多,而敵人卻不知道是誰,但願只是小心過度了。

  嗣昭悄悄的摸了下去,把10幾個小兒聚到一起。醉紅樓的教訓太深刻,夜深人靜,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打瞌睡,給敵人鑽了空子。

  他把人手分成兩班,李承誨和王大夯各領一班,不當班的就圍著炭爐睡覺,保證所有人都精力充沛。他自己,則時不時的巡視各個警戒位,督促大家打起精神。

  這個略顯破敗的歌舞舍,貌似沉寂,實際劍拔弩張,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黑暗中大張著。

  在歌舞舍之外,徹骨的寒風之中,橫野軍士卒圍著火堆,默默監視著驛門、道路、馬廄等關鍵位置,把這座倚翠樓保護的如同鐵桶一般。

  什麽也沒有發生。

  一陣更鼓聲過,已經是五更時分,外面的大雪已經停了,寒風依然呼嘯。捅破一層窗紙,可以看到風卷著積雪,如同一道雪幕,除了不遠處的火堆,幾乎看不到什麽。

  張彥澤打著哈欠,低聲說道:“天快亮了,不會有賊來了,睡吧。”

  嗣昭說道:“這個時候人最困倦,最容易遭賊,精神一些。”

  就在這時,樓中突然傳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在寂靜的黑暗中顯得淒慘而恐怖。

  還沒回過神,二樓已經一片大亂,慘叫聲、喝罵聲、兵刃撞擊聲、門牗翻倒聲、杯盤碎裂聲轟然爆發,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場名伶大戲。

  小兒們驚的紛紛跳起來,向樓上張望,只見樓上一片驚呼亂喊,燭火搖曳,一眾女伎琴工,童仆廝養,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的四處亂竄,不少人順著樓梯向下湧,擠的如同羊群一般。

  嗣昭大叫一聲:“不好!”

  他忽然意識到,賊人不可能從正門進入樓中,他們是從樓頂摸進來了,那也是大家都沒有想到的,根本沒有防備。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樓上人手太少,必須立即上去支援,他抽出鞘弓就向樓上跑,卻被湧下的人群衝的東倒西歪。

  李承誨拔刀在手,衝小兒們大喊道:“還看著幹什麽,上啊!”

  一眾小兒叫喊著向樓上衝,把驚慌失措的人群衝散,終於衝上二樓。迎面一個小女子尖叫著,直直撞到嗣昭身上,把嗣昭撞的一個趔趄,他一把把那女子扯住,兩人撞在牆壁上。

  不是陳嬌娥是誰。

  嗣昭大叫道:“出了何事?!”

  陳嬌娥尖叫道:“殺人啦,樊副使被殺了,快去救李七娘!”

  嗣昭扔下小娘皮,撒腿就向裡面跑,跑到一個岔路,卻不知往哪個方向。兩邊都有廝殺聲,燈火亂搖,打成一團。

  李金全從後面衝上來,指著西面喊道:“那邊!”

  又有幾個小兒衝了上來,大家並肩向西面跑了十余步,只聽一聲尖叫,李七娘渾身是血的向這邊跑過來,一邊哭喊著:“快救我,賊人在殺人!”

  嗣昭一把扶住她,大喊道:“你受傷了!”

  李七娘哭道:“嗣昭,快去救樊郎君!”

  嗣昭把李七娘推給李金全,抽出一支雕翎箭搭在鞘弓上,貓著腰向前跑了幾步。突然,兩個人扭打著從一間寢室中滾出來, 口中發出的吼叫不似人聲。

  借著房中燈火,可以看到一個是樊家仆役模樣,一個黑衣蒙面,是刺客。幾經翻滾,那黑衣刺客終於騎到仆役身上,兩手握著一柄短刀,向下猛刺。

  仆役生死只在一線,只能死死握住刺客手腕,不讓鋒刃刺到自己身上,口中發出絕望的呼喊。

  嗣昭站起身,張弓搭箭,一箭把刺客腦袋射穿,那刺客向下就倒。嗣昭順手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顧不上地上半死的仆役,一躍而過,衝進房中。

  只見房中已經打成一團,橫野軍副使揮舞著一柄短刀,和兩個蒙面刺客拚死搏鬥。兩刺客都是橫樣大刀,已經把樊庭觀砍的渾身是傷,他腳步踉蹌,卻依然揮舞著白刃,死戰不退。地上還倒著兩個死人,看模樣,一個是仆役,一個是蒙面刺客。

  揮刀廝殺的三個人早已糾纏在一起,分不清敵我。嗣昭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把鞘弓開的滿滿,就在一個黑衣刺客脫離糾纏的瞬間,弓弦一松,利箭閃電一般射穿了那家夥的脖子。刺客大刀落地,雙手握著箭杆,痛苦的摔倒在地。

  就在這一瞬間,樊庭觀肩上又挨了一下,鮮血噴濺。他大叫一聲滑倒,單膝跪地,一手扶地,另一隻手依然緊緊握著手中短刀。

  背後突然出現威脅,讓那刺客無暇一刀結果樊庭觀,回頭觀看,正看到嗣昭手中還舉著弓。那家夥大吼一聲撲過來,此時嗣昭手中只有一張弓,白刃迎面而來,他一慌,竟然呆住了。

  心中一個聲音在叫喊,完了,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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