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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5章:心上人
  每相溫深沉的目光看著嗣昭,緩緩說道:“這是韃靼部的那雅爾,在這裡沒有戲言。”

  嗣昭慨然說道:“我是沙陀王氏,是盡忠公的子孫,是執宜公和國昌公的子孫,豈能畏死貪生,讓別人替我伸張正義?老郎主,我願遵從韃靼部的規矩,雖死無恨。”

  每相溫點點頭,說道:“好,好好,既然如此,老夫只能遵從客意。。。你們下去準備吧。扯客扯連,忽察,他們二人就交給你們了。”

  幾個韃靼人湧上來,扶起兩個即將決鬥的勇士,退到高台之下,兩夥人一人一邊,開始商議決鬥的細節。

  其實也沒有什麽商議的,一切以苦主大蟲黑雲為準,無非也就是草原三項。

  嗣昭雖然只是個沙陀少年,但黑雲絕對不敢輕視,在蠻漢山中,黑雲見識過嗣昭的騎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是對手。那麽就只有角牴了,嗣昭身量還沒有長起來,氣力自然也不足,自己怎麽也應該有勝算。

  嗣昭欣然同意,他現在身上神力未消,何懼於一個京城來的紈絝。

  此時鼓聲忽起,聲震四野,喧囂的狼山頓時沉寂下來,連婦人童子都佇立原地,面向高台肅立,靜聽郎主訓話,絕無奔走吵鬧。

  嗣昭暗暗心驚,這韃靼部號令嚴明若此,這不就是兵法上說的靜如處子,不動如山麽?如果連三尺童子都懂得聞鼓而戰,遵從憲命,這樣的部落誰人敢犯。

  鼓聲止歇,每相溫站立在高台之上,攤開雙手,仰首向天高呼:“紅柳海的水漸漸變涼,大雁成群向南飛去,秋天的祭祀就要開始,誠心誠意向你稟報。”

  有帳下奴隸牽出白馬黑羊,當場宰殺,以為祭禮。

  頭戴翠羽,身披彩衣的韃靼薩滿不知何時出現在草場之上,敲打手鼓,搖晃搖鈴,縱躍舞蹈,唱起神秘的請神歌,祈求天神賜予風調雨順,牛羊肥美。歌聲激昂處,薩滿全身都在瘋狂的扭動,仰在地下抽搐,口角流出白涎。

  良久,薩滿才從神界中蘇醒,站起身來向四下高呼,狼山下成千上萬韃靼部眾齊聲應和,雷鳴般的歡呼直衝雲霄,如同山呼海嘯一般。

  這大約是神靈聽到了牧人的祈求,一定會保佑今年畜產豐收,牧人們則用野蠻的歡呼,表達他們心中的喜悅。

  每相溫又一次站起身,面向大眾,雙手下按,示意全場安靜,如同海潮消退,全場頓時寂靜無聲。

  老郎主獅吼一般的聲音在四野回蕩:“綠波蕩漾的紅柳海啊,蒼鷺在飛翔,奈吉姆立在狼山下,跳起祖先盛大的安代舞吧,願參加那雅爾的牧人永遠歡笑。”

  頓時,狼山下又一次沸騰了,無數韃靼牧人,不分男女老幼,手挽手踏歌而舞,歡快的歌聲彌漫四野,如同大海波濤,蒼翠的狼山群鳥亂飛,俯瞰這片歡樂的大地。

  不知什麽時候,第一場草原比試開始了,最年輕矯健的起身,跨上他們最強壯的馬匹,策馬而出,聚在起跑之處,等待賽馬會開始的鼓聲。

  這將是一場漫長的比賽,騎手們要從狼山下一直奔馳到紅柳海最南端,繞過那塊大石頭再跑回來。這段路程足足有120裡,只有最強悍耐苦的夾山馬種,才能奪得賽會之冠。

  嗣昭盤膝坐在高台下,脫忽等韃靼少年陪著他,啃著羊肉和奶酪,飲著馬奶酒。

  嗣昭解下腰間的解甲刀,遞給脫忽,說道:“如果我死了,你就拿著這把刀到雲州,到歸厚坊薩保府找到康火郎大人。

  請你告訴他,我最後的願望,就是修通渾水河上的鐵橋,打通到紅柳海的商路。請他把粟特人和木塔山莊園團結起來,不要讓我們的家園有欺凌和饑寒。”

  脫忽扭頭看著嗣昭,好一會兒才說道:“你以為,蠻漢山的事你有愧於心麽?”

  嗣昭笑道:“當然無愧,我沒有做錯什麽。”

  脫忽把他的手中刀推了回去,正色說道:“那你就不會死,長生天最是公正不過,你沒有做錯,怎麽會死?”

  嗣昭想了想,正要解釋幾句,忽聽後面有人高喊:“我說過了,你若和大蟲黑雲決鬥,我就不理你了,我說話算話。”

  嗣昭回身一看,只見呼蘭站在一顆紅柳之下,一臉怒色,眼角還帶著淚痕。

  脫忽站起身,扭頭問道:“姊姊,你來做什麽?”

  呼蘭喝道:“你們這些沒用的土撥鼠,滾到一邊去,我要和嗣昭說話。”

  脫忽撓撓頭,低聲說道:“扯客扯連兄長命令我,一步不得離開嗣昭左右,不能讓那些大蟲部的家夥靠近他。”

  呼蘭跺著腳尖叫道:“我不是人麽?滾!快滾!”

  脫忽隻得踢起幾個韃靼少年,連滾帶爬的躲到一邊,不過依然不敢遠離,只是遠遠的看著呼蘭和嗣昭。

  嗣昭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看著呼蘭大步走上來,抬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打的嗣昭臉頰頓時通紅起來。

  嗣昭捂著臉,囁喏的問道:“為何。。。打我?”

  呼蘭大叫道:“你為何不聽我的話?我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現在,我讓你去懇請每相溫大人,指定兄長扯客扯連替你出戰。”

  嗣昭忽然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像秋天的太陽一般燦爛。

  他大聲說道:“呼蘭,我永遠也不會違背你,我不會死,我會活的好好的。來,我給你變個戲法。”

  說著,他從地上撿起兩塊拳頭大的石頭,一手一個,展在呼蘭面前,示意無誤。然後他把兩塊石頭攥在手中,手腕倒轉,拳鋒向下,手指暗暗用力,口中卻說道:“變!”

  雙拳緩緩翻上,張開手掌,兩塊石頭已經變成碎渣,手指掌心被石渣刺的鮮血淋漓。在呼蘭目瞪口呆之中,嗣昭把手中的石渣拋下,兩手隨意的拍了拍,笑道:“如何?”

  呼蘭大睜著眼睛,也被嗣昭傳染了口吃,磕磕絆絆的說道:“你。。。你這是魔鬼的法術麽?”

  嗣昭笑道:“這不是法術,這是大力長者的力氣,是神佛賜予的,就算是鮮卑天子也會恐懼,大蟲黑雲如何能贏得我?”

  呼蘭低聲說道:“就算你力比牛大,他若找你比試弓馬,你還是難逃一死。”

  嗣昭摸出幾枚製錢,摞成一根銅柱放在一塊平地上,遠遠瞄準一顆紅柳。然後用腰間大帶蒙住雙眼,手中隻持一柄馬鞭。

  他深吸一口氣,掄起馬鞭向銅柱掃去,他此時力大無窮,牛皮馬鞭帶著勁風閃過,鞭梢掠過最上面的一枚製錢,那枚製錢在巨力抽擊下呼嘯而出,正中那顆紅柳的樹乾。

  呼蘭還沒來得及眨眼,第二鞭倏忽而至,又一枚銅錢帶著恐怖的尖嘯飛出,命中紅柳。在這陰山的藍天之下,在美麗的心上人面前,嗣昭身心四肢都達到了巔峰,手上的功夫有如神助,除了最後一枚製錢擦到草根,略略偏出樹乾之外,全部命中。

  他拉著呼蘭到紅柳近前觀看,只見9枚製錢齊齊釘在樹乾上,上下幾乎聯成一線,而且力透柳木,如同箭簇深深嵌在木頭之中,呼蘭使盡力氣也摳不下來。

  嗣昭也感到由衷的喜悅,他知道手上的功夫又進了一層,這意味著他的箭法已經非常接近養父了,不下於任何邊塞英豪。

  呼蘭目瞪口呆,站到嗣昭面前,比了比二人身量,嗣昭還是比自己矮了一個指頭,這樣一個小小少年,怎麽能有如此神技。

  韃靼別吉指著嗣昭,說道:“你一定是魔鬼,不是人。”

  嗣昭急道:“我當然是人,這都是下苦力練出來的功夫,任何人都能做到。只要把睡覺飲酒的工夫用在練習上, 無論刮風下雪,烈日淫雨,不眠不休。”

  呼蘭不認識一樣上下打量著嗣昭,輕聲問道:“可是,哪裡有這樣的練法。”

  嗣昭低著頭,低聲說道:“在木塔山,扯客扯連大兄告訴我,要想娶到你,就要比所有人都勇武。所以。。。所以只有用這法子練習眼力手力,我若勝不得韃靼勇士,你。。。你就要嫁給別人了,我還不如死了。”

  呼蘭差點驚呼起來,叫道:“你是為了我?!扯客扯連兄長跟我說起你,我還以為是個玩笑,你只是個小孩子,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嗣昭抬頭看著呼蘭,秋日的陽光下,妖嬈紅柳旁,美麗的韃靼公主膚白如雪,真是人比花嬌。嗣昭不敢仰視,又低下頭,低聲說道:“我長這麽大,沒有比這更真的話了。”

  呼蘭柔聲說道:“你是沙陀王氏,什麽樣的女子尋不得,為何偏偏尋上我,你明明知道千難萬難,你就不怕丟掉小命麽?”

  嗣昭滿面通紅,低聲說道:“我也不知為何,我的心裡只有你,若是哪天沒有你了,我的心也就死了吧。木塔僧告訴我,心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活著也就沒有了意義。”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近於無。

  呼蘭歎息道:“你那只是小孩子心思,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嫁一個小孩子的。”

  嗣昭抬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呼蘭,說道:“普賢菩薩說,當勤精進,如救頭燃,但念無常,慎勿放逸。我。。。只要我努力。。。利益眾生,神佛就會保佑我,你。。。也不會看我。。。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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