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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候從種田開始》第14章:薩保
  一夕盡歡,早過了宵禁更次,眾軍漢都宿在館驛,喝的五迷三道,四仰八叉。

  第二天一早,這些家夥捂著腦袋起身,嗣昭已經不見了。顧不上嗣昭去向,趕緊套上烏皮靴奔向馬匹,若是點卯不到,都虞侯的軍法可不是耍的。

  嗣昭吃酒最多,醒的卻早,他心裡有事,也不能睡到日上三竿,略略盥洗就跑出來,命店夥備馬,直奔薩保府。

  雖說嗣昭和薩保府糾葛太多,可他從心裡不喜粟特人貪財過甚,招搖過市,且妖妄荒誕,遠不如和軍漢們一起,擁妓吃酒,大喊大叫來的爽利。

  可是嗣昭要壯大木塔山莊園,擁有更大的財力,就必須要和大同軍的粟特商團打交道,他們是整個邊塞最富有的一大群人,做任何生意都離不開他們。

  而且到現在為止,粟特人對自己只有幫助和合作,真沒有過危害。在悲田養病坊,若不是粟特人相救,自己兄弟三人怕是逃不脫賀十二的追殺。

  所以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和粟特人打交道,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心智也在成長,人和人之間不像他的沙陀兄弟那麽簡單,有的時候,哪怕是魔鬼也要交往。

  他知道,智慧櫃坊的最大契東其實就是雲州薩保,薩保府是粟特人的精神殿堂,也是財富中心。

  因為在大石朝,商賈地位低下,太多的財富不是福澤,而是禍胎。而薩保的官身就是最大的保護傘,財帛交到薩保經營管理才是最安全的,就算是粟特胡商遭了橫禍,由薩保府經營的財產,也足以保障妻子家眷生活無憂,將來還有機會東上再起。

  而這些薩保都是最精明的商人,他們用巨大的信托資金放貸生息,置辦產業,當然也少不了幫助粟特胡商賄賂官府,擠兌同行,巧取豪奪。

  聖堂下面銀窖中的財富,可不是駱駝谷天王寺銀窖可比,薩保府才是邊塞最大的櫃坊。

  當然嗣昭也明白,康火郎對自己極盡拉攏,除了那些景商對粟特商團的威脅,自己的姓氏也是重要原因。

  在大同軍,沒有沙陀王氏首肯,什麽生意也做不成。況且沙陀三部有兩部都是粟特出身,沙陀和粟特是天然親戚,為了嗣昭得罪沙陀實屬不智。

  信馬由韁,腦子裡胡思亂想,嗣昭過了歸厚坊牌樓,漸漸進入東街,在薩寶府前跳下馬。迎門吏迎出來,接過腳力飲水喂料不遲,有小祆祝帶領嗣昭進了內庭,康火郎正笑吟吟的站在階下相迎。

  嗣昭躬身施禮說道:“康公,小子又來叨擾了。”

  康火郎笑著說道:“府裡什麽時候都歡迎大力郎君,請吧。”

  嗣昭笑道:“康公莫要取笑小子,那都是振武軍的朋友胡說的。”

  寒暄兩句,二人進了聖堂西側的暖閣,分賓主落座。正是朝食時分,康火郎當即留嗣昭用飯,無非是胡餅羹湯,還有一點豆豉鹿脯。堂堂朝廷七品官員,富甲邊塞的薩保公,這夥食也實在是寒酸。

  嗣昭卻吃的香甜,他活這麽大,什麽苦沒吃過,吃飽就知足。邊塞之地,也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兩人邊吃邊談。

  康火郎嚼著胡餅,說道:“你那個駝隊,薩保府自然是加倍撐持,若是錢帛上暫時不湊手,智慧櫃坊也可以先行墊付,小友不必憂慮。”

  嗣昭說道:“不不不,康公誤會了,駝隊的3千緡契款這個月就可以到帳,到振武軍的商路也已經開通,靜邊軍的麻煩也解除了。

  至於橐駝嘛,我在振武軍也已經聯絡好了,

駝價極賤,大約雲州駝價的三成不到。單於都護府分號這個月開辦,邊塞諸部會把牲口趕到貨棧,用鹽布糧食等貨物交易。”  康火郎挑起大指,讚道:“了不起,郎君果然厲害,不過我最擔心的還是駝隊安全,長途行商,危機四伏啊。”

  嗣昭笑道:“仆射公給了我一面振武軍旗,大同軍旗也會有,仆射公還給了我4個振武軍裨將保護商路。我沙陀少年各個弓馬嫻熟,還有振武軍將統帶,智慧櫃坊只要派出幾個帳房,駝隊就萬無一失。”

  康火郎點點頭,說道:“到蔚州和朔州的商路是現成的,再加上振武軍,駝隊這就支撐開了。”

  嗣昭喝光了最後一口羹湯,把木箸放到食幾上,說道:“我還要開創到盧龍幽州和太原的商路,繼續擴大團隊。”

  康火郎搖頭道:“我們在這邊塞之地,我們自然可以順風順水,可是到內地就不行了。河朔地區的邸店商路,都是何氏把持。

  當年粟特豪商何明遠,靠著我雲州薩保府的勢力開拓了幽州商路,他的子孫卻把我們拒之門外。大同軍的商隊,只能在易州板城和河朔諸軍交易,一過大防山必被盜賊劫掠。”

  嗣昭冷笑道:“笑話,我沙陀勇士是殺賊的,還怕賊不成?”

  康火郎搖頭道:“哪有那麽容易的事情,我們被盜賊劫掠就罷了,就算我們打退劫匪,官軍必然趕到,以通賊為名,把我們的人貨全部扣下。找到何家,他們會說,費盡錢財疏通,人能放出來,車畜貨物是別想了。”

  嗣昭不由得歎氣,這就是何家的小把戲,看來幽州的商路是別想了。康火郎也放下木箸,有小祆祝進來收了食幾,烹了茶,兩人邊吃茶邊繼續交談。

  嗣昭飲了口茶,繼續問道:“那太原商路為何也不通呐?”

  康火郎苦笑一聲,說道:“河東商路,都是聶記櫃坊把持,聶慕閏那個老女人,勾結太原府和河東節帥府,樹大根深,手眼通天,誰能招惹的起。雲州到太原的商隊,最遠就到代州崞縣,再也不能向南了。”

  嗣昭一口茶好懸沒吐嗆到鼻子裡,乾咳了半天才喘上氣來,康火郎關切的問道:“郎君這是怎麽了,飯後閑談而已,不必促急。”

  嗣昭又喝了口茶水壓了壓,這才說道:“不瞞康公說,幾年前在太原風谷山驛,小子和聶記櫃坊打過幾番交道,入娘的,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狠人。”

  康火郎搖搖頭,說道:“我們可惹不起聶記,商隊都是以崞縣為界,哪個敢深入河東。”

  嗣昭皺著眉頭說道:“不久之後,我要到太原訂購鐵索和石幢子,都是沉重至極之物,若是那聶記櫃坊從中作梗,這可如何是好?”

  康火郎有些遲疑的看著嗣昭,小心的問道:“你得罪他們狠了?”

  嗣昭點頭道:“他們做事過於狠辣,連續犯下命案,還要嫁禍於我,我沙陀王氏也逼死了他們一個掌家。”

  康火郎忍住一口茶水,捂住嘴狠狠咽了下去,顫聲說道:“什麽。。。你們逼死了他們一個掌家???”

  嗣昭詫異的看著康火郎,不解的說道:“這很稀奇麽?沙陀王氏累世功勳,身兼使相,軍中將吏不知凡幾,難道還奈何不得一個商賈子?”

  康火郎抬手捋了捋胡須上的茶漬,長出了一口氣才說道:“沙陀王氏自然是不懼聶記櫃坊,我們這些粟特商人又如何惹得起那種人,如此要把貨物運出來可就難了。”

  嗣昭沉吟半晌,終於抬起頭,堅定的說道:“鐵索,是為造福桑梓;石幢,是為故人之情。都必須要辦,太原我是一定要去的,若有需要粟特商團之處,還望康公襄助。”

  康火郎說道:“駝隊有一半智慧櫃坊契股,我們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櫃坊的事,何分彼此,郎君不必說這些話,盡管吩咐安元孝、石重遷、虞笮他們就是, 實在有難處就來找我。”

  嗣昭拱手說道:“如此多謝康公了。”

  康火郎擺擺手,說道:“不必多禮。”

  嗣昭吃了一口茶,抬頭說道:“還有一件事,駝隊帳房要設在哪裡?”

  康火郎不解的說道:“自然是雲州,采買貨物,鬻賣貨物,都是在雲州市最便捷,難道還能設在別處麽?”

  嗣昭說道:“這只是其一,可是5百頭橐駝要多少飼料?光在雲州采買青料和豆料,就要多少本錢?

  在木塔山,漫山遍野的野草灌木,莊園又產大豆,榨油之後的渣餅就是優良飼料。莊園本來就有牛群,多一個駝群不算什麽,而且駝糞也是莊園基肥,一舉多得。且新城到雲州,不過百裡,2、3日腳程,礙得什麽事?”

  康火郎看著嗣昭說道:“郎君的意思,把帳房設在雲州?這也不是什麽事,讓安五他們派些帳房到新城分號便是,安九自會分配妥當,駝隊就在莊子裡飼養便是。”

  嗣昭一拍大腿,叫道:“莊園裡有的是風谷山驛的商賈子,再加上我沙陀少年駝夫,各個弓馬嫻熟,加上有九哥分配調遣,駝隊萬無一失。”

  康火郎手指點著嗣昭,笑道:“最大的關節,是大同軍和振武軍旗。”

  兩人相視大笑。

  嗣昭忽然收住笑,低聲說道:“還有一件事,要拜托康公。”

  康火郎隨口說道:“但說無妨。”

  嗣昭神頭鬼臉的說道:“請康公看在小子薄面,關照一個麟州火燭商,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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