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丸?”幾個人聲略帶些迷惑。

　　“咳，這是一種房第之藥，以前也叫紅鉛。”回答的應該是大少爺孫銓。他年紀最大，又世襲錦衣衛千戶，見識自然比別人多一些。

　　說起紅鉛，那便大大有名了，相傳萬歷皇帝便是死於此藥，眾人恍然大悟，信王歎道:“正是紅鉛，這紅丸最早的流傳還要追溯到正德年間，不知是哪個妖道煉製而成，多吃對人體大有害處。”

　　他們講的不是國家大事，就是宮廷秘聞，兩個小孩正聽的入神，忽聽席上一聲咳嗽，孫之景臉色一白，小臉露出些害怕，王謝知道是他老爹三少爺孫伶發現他二人了，王謝自是不怕，衝孫之景吐了吐舌頭，支起耳朵又聽起來。

　　“陛下不知道紅丸的害處麽?”

　　“皇兄身邊全是魏忠賢的人，又有誰敢說話，這些年來，正直之士不是被殺，便是被害被誣陷，僥幸還在朝堂的，也見不到陛下。便是我也已有三年未見過皇兄。”

　　忽聽三少爺孫伶問道:“殿下，今年陛下點了幾支賀團?”

　　信王想了想道:“我知道的也不齊全，朝裡來看，魏忠賢一家，客氏一家。”說到這兩人時，他語氣裡滿是鄙夷，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葉首輔算一家，林國丈一家，這是規格較高的。低一些的，閣臣、六部尚書及各地總督各有年賀，按往年來說，江湖四大派應該也有恩旨。”

　　孫伶道:“以王爺之尊年賀的又有幾家?”

　　信王道:“其他王爺都在封地，京城算我而內，只有我與譽王兩人，他看的葉首輔。”說到這裡，他聲音微微一變，好似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現下奸佞當朝，葉向高穩居首輔，可說是魏忠賢的人，而孫府卻是地地道道的東林黨人，皇上的旨意大多都自魏忠賢手筆，他如此安排，顯然是親譽王而遠信王。譽王比信王還要小兩歲，平日不學無術，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遠遠沒有信王才德兼備，但這樣的人對魏忠賢來說，自然比信王要容易控制的多了。

　　信王想到這一層，一張俊臉微微發白。只聽孫伶歎道:“殿下回京後，一定要萬分小心，凡飲食必用銀針試毒，居住行走，都要有心腹下人伺候。”他說的鄭重，卻絕非恐嚇，如今皇上不管事，就算真的死了個小王爺，以魏忠賢的手段，多半也能壓的下去。

　　兩個小孩只聽的心驚肉跳，席上一陣長久的沉默，過了良久，聽信王緩緩問道:“說的是了，你們可有放心人選推薦給我?”

　　幾個少爺互相看了看，還是由孫伶說道:“臣有一個人選。”

　　信王喜道:“可是王謝?”

　　王謝倒沒想到信王會忽然提起他，只聽孫伶笑道:“殿下抬舉他了，王謝就算聰明一些，畢竟年紀還太小，管不得事。但若說是我們兄弟幾人出手，大臣聯系王爺是我朝大忌，又難免被魏忠賢抓住把柄，因而此事還是適合江湖中人去做。”

　　信王讚許道:“伶少爺果然想的周全，不知要推薦的可是四大派之人?”

　　孫伶搖頭道:“四大派弟子武功雖高，功利心卻太重，早已不堪大用，臣下要推薦的，是個八歲的小姑娘。”

　　信王道:“哦?願聞其詳?”

　　孫伶道:“這小姑娘名叫芊兒，乃汪文言之女。”

　　王謝聽到“芊兒”兩個字，心中猛的跳了一下，連忙聚精會神，生怕漏聽一個字。

　　只聽信王訝道:“汪文言，便是大名鼎鼎的布衣丞相?”

　　孫伶點點頭道:“信王見識廣博，臣下佩服！這汪文言雖無官職，但上知天文，下識地理，一向是東林黨智囊，我父親以前常說，朝中東林黨他隻佩服三人，第一便是汪文言！”

　　信王點點頭，忍不住問道:“不知其余二人是誰?”

　　孫伶肅容回道:“第二是左副都禦史楊漣大人！父親說若論浩然正氣，楊大人當屬朝中第一。”

　　“第三呢?”

　　“第三是左僉都禦史左光鬥大人！父親說左大人善農業、治水利，是朝中難得的實乾家，他身負大才而行事低調，雖不如楊漣大人正氣凜然，堅韌處卻猶有過之。”

　　信王聽罷，默默無言，良久歎道:“誰說我朝中無人?”

　　眾人想起這三人的命運，不覺都歎了口氣，卻不知在不遠處的角落，有個小孩早已淚流滿面。

　　只聽孫伶接著說道:“汪文言死後，他女兒被我們帶到這裡撫養已有半年之久，她本身對魏忠賢恨之入骨，忠誠方面殿下不必擔心。 www.uukanshu.net 但芊兒年紀還小，我之所以推薦她，是因為前不久，披香仙子有意收芊兒為徒。”

　　信王皺眉道:“披香仙子，那是什麽?”

　　孫伶道:“披香仙子是近十年來江湖上突然冒出來的高手，輕功暗器迷藥易容皆是世上一流，她若肯相助，可保殿下萬無一失！至於來歷嘛，她與家父有些交情，多半應是四大派弟子出身，我問過一次，父親不願意透露，但若殿下去問，父親多半會說。”

　　信王苦笑道:“且不說孫督師願不願意說，這樣的江湖高手，願意來保護我麽?”

　　孫伶道:“殿下一人系天下所望，臣必全力促成此事！”

　　信王拍桌喜道:“好好好！他日除掉魏忠賢，我必不忘今日情分！”孫伶叫了聲“不敢”，兩人又說了些細節，便不再談論此事，王謝忽喜忽悲，正自發呆，忽聽有人扣門，小晴的聲音傳來:“稟信王，各位少爺，蒸鵝好了，可是要現在上?”

　　孫伶道:“殿下，我去看看。”

　　信王點頭道:“去吧。”耳聽“吱呀”一聲，想是孫伶出門去了。余下少爺與信王繼續談些朝野之事，王謝不願意再聽，招呼了一下攤在一旁窮極無聊的孫之景，兩個小孩悄悄退出去了。

　　出屋之後，孫之景立刻精神抖擻的要去吃飯，王謝心事重重，道:“景弟，芊兒也去吃飯了麽?”孫之景道:“去了才知道吧，咱們家那麽多好吃的，我猜她多半會去。”王謝一聲苦笑，剛要與孫之景去，忽的身前轉出一人，一身灰袍，不是出門去看蒸鵝的孫伶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