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撲撲...
像一群鳥兒連連拍打翅膀、又像風過叢林卷起陣陣落葉...
這種怪聲自身後追來,密密麻麻響成一片。
田伯衝屏住呼吸睜大眼睛扭頭張望,任紫衣忙俯身腳尖輕點又兩腿用力一蹬,載著他騰空而起,嗖一聲向前方躍去。
滾滾熱浪忽然升騰而起,他尚未看清身後究竟是何物,周身卻陡然一亮,炙熱高溫裹挾著刺鼻味道瞬間將他吞沒。
原來此處是一座活火山內部,位於琉璃島中心部位。
星月神教自從發現這座活火山後,耗費龐大人力物力挖掘密道連通於此,用以秘密鍛造兵刃。
任紫衣載著他自那密道口縱身躍下,兩人如飛蛾撲火般,斜斜向岩漿池中墜落。
田伯衝陡然見到身下一片火海怎能不驚?
他一身汗毛刷一下根根豎起,冷汗淋漓如泉湧,卻被高溫炙烤得汗毛卷曲汗液乾透,砰砰心跳只在耳膜中回蕩!
身下佳人同樣瑟瑟發抖,卻頗為鎮定。
只聽她嬌吒一聲揚手向上方石壁擲出一物,堪堪在兩人墜入岩漿前猛一下蕩起,擦著岩漿斜飛而起。
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如巨浪拍岸,眼前無數金星乍現的田伯衝張嘴無聲嚎叫,騎著任紫衣像蕩秋千般猛甩出去。
自下而上越飛越高,又從最高點略一停頓後逐漸加速,如衝鋒陷陣的騎士向滾滾岩漿俯衝而下。
心跳似乎停了,耳中只有高音轟鳴。
他不再害怕,也無法閉眼,正處於一種極致麻木狀態。
任紫衣第三次揚起手臂後兩人一陣來回搖擺,慢慢停在岩漿池中部正上方。
悠悠回神,懷中佳人回頭看他一眼,眼神帶有讚賞,旋即滿臉謹慎的轉頭盯向密道口。
他大口喘息後凝神細看,這才發現她雙手食指與拇指各撚著一根透明絲線,不知是何材質打造,竟能同時吊起兩人。
抬頭仰視,高約百丈的頂部有一碗口大小的孔洞,洞外幾顆繁星閃爍,涼涼月色半縷。
火山形如竹筍,下寬上窄,光滑內傾的岩石絕壁兜起方圓數十丈的岩漿池,竟無一處落腳之地。
撲撲撲...
密道口出現一大群展翅飛舞的黃色紙蝶,拳頭大小,密密聚在一起約有數千隻。
竟然是紙蝶?
怪不得能快速追來,只是那龜道人又去了何處?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滿滿驚訝與深深忌憚。
那紙蝶一路追來不知殺了多少人,連牛二都是瞬間暴斃,自是非同小可。
田伯衝仔細觀看,這些紙蝶各個光潔如新並無血跡,卻不知是如何殺人,也不知任紫衣將它引來此地又該如何應對。
正自思索間,兩隻紙蝶一左一右扇動翅膀快速飛來,任紫衣屈指連彈射出數根細小銀針,只見那紙蝶奮力掙扎幾下,噗噗墜落岩漿中,頃刻間化為灰燼。
不曾想她武功竟是如此厲害,比美女師傅“孤獨劍法”不知高明多少倍,怪不得能在教內隨意發號施令,連那小侯爺都對她忌憚三分!
這群紙蝶試探過後不再異動,迅速聚攏幻化成了龜道人,正轉過嬉笑頭顱向這邊看來。
這,究竟是何等法門,怎會如此神通廣大、變幻莫測?
兩人齊齊色變,任紫衣皺眉朗聲道:
“天師大人,奴家已將毒酒解藥贈予田伯公子,望大人念在紫衣竭力辦事、知錯能改的份上,
饒我二人性命!” 此時為形勢所迫,她不敢稱呼田伯衝為“郎君”,生恐激怒那位“天師大人”。
洞口狹小,龜道人未能伸展雙腿,僅伸出雙手握著哭喪棒,和那顆滑稽頭顱。
它聽任紫衣說完,先點點頭又搖搖頭,反轉哭喪棒在石壁上揮舞幾下,簌簌石粉接連墜落,光滑石壁上出現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奪人所愛!
兩人一同顫抖,雞皮疙瘩滿身。
田伯衝一想到任紫衣描述“身高九尺、體型寬大,滿臉橫肉、孔武有力”時,雙手頓時失去力氣向下滑落。
若非任紫衣反應極快,立即曲起雙腿將他攔腰勾住,只怕他已落入岩漿,頃刻間灰飛煙滅。
“大人有所不知,奴家與田伯公子有名無實、有緣無分,若大人橫刀奪愛,奴家拱手相讓便是。但求大人能好好照顧於他,也不枉奴家與公子相識一場!”
這話說得委婉之極,田伯衝聽得心底五味雜陳。
沒想到她強行拜堂成親後不但不以他為質,還處處示好、護愛有加,應是看準“天師大人”對他有“意思”,刻意討好。
“唾手可得”與“橫刀奪愛”是兩個概念,後者不但體現“被奪者”犧牲更大,還能體現“擁有者”之霸氣,由此可見她是何等深思熟慮。
龜道人不置可否,只是靜靜等待。
她見此昂首向後反折腰肢如滿弓,又陡然向前彎腰蹬腿,口中大喊一聲“接著”,便將田伯衝向龜道人拋去。
身在空中,田伯衝心下暗罵不止。
此舉不但拿他性命試探“天師大人”態度,還能去掉累贅、騰出雙手應敵,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龜道人左手如蛇般忽然伸長七尺,一把卷住田伯衝拉回密道內,右手揮舞哭喪棒對準田伯衝屁股就是一頓好打,打得田伯衝哀嚎不斷連連求饒。
咦?
屁股雖然疼痛難忍,嗓子卻是一片清涼,恢復如初。
他疑惑看向龜道人,後者點點頭後放開他,用哭喪棒在地上歪歪扭扭寫道——不染紅塵!
不染紅塵?
“天師大人”莫非誤會了?
他與二小姐並無沾染,難道...暗示與他相好?
一念至此,他虎軀連連猛震,忙輕扯紅袍衣襟整理髮型,像模像樣抱拳道:“多謝天師治我喉嚨!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這番話說得溜口之極,話未說完便已彎腰鑽入它身後密道快步離去。
剛走幾步忽又想起一事,忙轉身敲敲龜道人背殼,見龜道人轉過頭顱又拱手笑道:
“還請天師賜予解藥,同為奇門之人,又何必強人所難?小道此去定當稟明無敵於天下的師尊,師尊日後定會親自登門道謝!”
這番話軟硬適中,怎料那龜道人只是搖頭,一把將他提至身前,與任紫衣遙遙相對。
一根哭喪棒強行塞入掌中,它不知從何處又抽出一根,遙指任紫衣揮舞不斷,作勢欲打。
莫非這龜道人想讓本道爺出口惡氣?以示交好?
狠狠抖掉雞皮疙瘩,他又想到:這任紫衣辛苦背他一路,又主動交還解藥,雖然頻頻算計於他,卻有驚無險。
既是相識一場,又何必斤斤計較,罷了。
他向龜道人抱拳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就此作罷!”
見任紫衣滿臉失落輕蹙蛾眉,他微微一笑朗聲道:
“二小姐,你明知在下並無危險卻假意相救,明知“天師大人”有非分之想卻強迫拜堂在先、拱手相讓在後,無非想向‘天師大人’賣弄人情,求得性命!”
“既然你已歸還解藥,以往恩怨一筆勾銷如何?在下自當向“天師大人”求情放你一條生路,還請二小姐將牛二厚葬,感激不盡!”
他說完將哭喪棒交還於龜道人,又向密道深處做了個“請”的手勢。
龜道人收起哭喪棒緩緩點頭正欲離去,卻聽身後任紫衣突然放聲大笑一陣,歎氣道:“郎君!難道你一點不念夫妻之情,忍心棄我而去?”
這話從何說起?
她直直看向田伯衝,滿眼希翼仿若夢囈:“不如隨紫衣留在這裡,妾身定會百般疼愛,酒肉管飽,神教也會奉你為主!”
田伯衝微微一愣,微微皺眉道:“多謝二小姐抬愛,在下感激不盡!只是出島日久,唯恐家師責罰,恕難從命!”
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回寰余地,何況“家師”二字咬得極重,暗含威脅之意。
她淒淒楚楚無聲垂淚:“想我父親新死,神教元氣大傷,只怕那歐陽靖不久就會帥兵前來攻打,妾身恐難以活命,不得已出此下策,還請見諒!”
“念在妾身與公子相識一場,只求公子一件事——可否懇請龜道人出手除去那歐陽靖,救我性命?”
繞來繞去,卻是為此!
田伯衝眼皮直跳,這龜道人心狠手辣又厲害至極,只是他初次相見,還不知對方意圖,又如何去懇求它?
想那龜道人答應饒她一命,定是需要犧牲色相償還,又怎可變本加厲?
難道,就不能為他考慮一下嗎?
再說,那小侯爺若無特殊手段,怎會是任紫衣之敵?
思索再三,他向任紫衣抱拳道:“二小姐,此事請恕在下無能為力!若非在下經脈盡斷,或可助你一臂之力,只是...”
他剛轉頭看向龜道人,一根哭喪棒正好迎面敲來,嚇得他雙手護頭蹲在地上。
那龜道人順勢將哭喪棒向任紫衣扔去,嗚嗚聲中竟幻成一條長鞭,卷起鞭稍向她身上抽去,似是懲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難。
任紫衣一拉細絲直直向上飛起兩丈輕易躲過,不想此舉竟惹怒了龜道人。
它右手勾起食指握住左手食指捏智拳印,那長鞭立時如蛇般靈活一卷,忽左忽右向任紫衣連連抽去。
田伯衝見此正要勸解,任紫衣卻嬌喝幾聲連連揮手撒出大把銀針,身子詭異向後方岩壁蕩去。
只見她從岩壁中摸出幾個鐵環奮力一拉,滾滾岩漿中突然升起一張巨大的燒紅鐵網,將這條長鞭焚燒殆盡!
“呵呵!田伯公子真把此處當成自家後花園了?說走就走,有問過妾身了嗎?”
她又,又翻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