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都幹什麽了?王楠不住地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心裡忐忑不安。
心虛歸心虛,但這班還得上,沒辦法,他隻好顧慮重重的登上了工廠的通勤車。
一路上王楠都悶著頭,眾人侃大山也勾不起他任何興趣。他不是特別怕什麽,最主要的還是尷尬,低頭不見抬頭見,同事們又會怎麽看他?想著廠裡會如何處理自己,通勤車已進了工廠。
果然,剛下車王楠就被告知,劉廠長在辦公室等他。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王楠橫下心敲響了劉廠長辦公室的門。
……
出乎王楠的預料,劉廠長竟格外的熱情,還破天荒地給他讓了個座。
“心裡有事就跟我說,喝那麽多酒幹嘛?”一句話說得王楠有些難為情。
“劉廠長,這裡面有些事你不知道,我是因為……”下面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嗨!這倒也沒啥,都是同事之間,臉一紅也就過去了。”
“我找你的意思是……”劉廠長拍了拍王楠肩膀,接道:“老高畢竟年紀大了,大庭廣眾之下也確實挺難堪,我作為廠長無動於衷也不好……我的意思是先停你一周工作,給老廠長點面子,至於工資當然一分錢也不會少。”說完,劉廠長從抽屜裡拿出一疊錢,“這是上次吃飯的錢,這些天一直忙,也沒顧得上,說起來都是為了廠裡,讓你受委屈了!”
劉廠長的話句句貼心,王楠還能說什麽,只是一個勁兒的道謝。
這事就這麽過去了,王楠簡直哭笑不得,真是人善被人欺呀!看來關鍵時刻還真得來點橫的。
其實他也清楚,劉廠長真正在意的絕不會是他,或者他那點橫勁。
不過有件事他還是百思不得其解,董震是道上聲名赫赫的人物,自己無權無勢,他又何以對自己這般看待?是因為邢四嗎?亦或是董妍?該不是有什麽事吧?
終於,王楠的猜測有了答案。
……
這次是董震單獨約見王楠,邢四把王楠領到董震的車邊便離開了。
此時的董震竟一臉凝重,他緩緩道:“兄弟,我有個事求你,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三哥是我的貴人,有什麽事就吩咐唄,有什麽肯不肯的?”
“三哥不是那種現用現交的人,真是趕巧了……我有一個兄弟押在號裡,我想幫幫他,可又不知如何插手……你在那裡乾過,能不能花錢幫我找個人遞出點消息?我在外面也好托人打點一下。”
王楠心裡一沉,竟然是這種事!
看著董震一眨不眨的眼睛,王楠有些犯難了,他知道這事的嚴重性,替在押人員傳信,這無異於是在犯罪,作為曾經的武警戰士,這就等於背叛了自己的信念,可想想眼下的處境,他能不答應嗎?
董震遞給王楠一疊鈔票和一張紙條,道:“這事確實有些難為你,也不是非答應不可,你再想想,如果不行就把紙條燒掉,把錢交給邢四就行,這事就全當沒發生過。”
……
董震的事到底還是辦了。王楠找到曾是自己班裡戰士的鄭軍,如此這般的一番搗騰,隻用了半個小時就完事了。
當然,這一切完全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進行的。
董震也極仗義,鄭軍原籍是吉林農村人,現在正面臨複員,他當即拍板,在東山給找點事作。
……
近期發生的一切如坐過山車一般,除了驚還是驚,
他在想,設若沒有那個可惡的林三搗亂,自己又何至於如此,現在似乎總算靜了下來。不過,這麽一鬧也並不全是壞事,憑著與這些社會人物的關系,加之自己軍人複員的身份,將來做個保衛科長應該不是難事。現在這種時候,哪個領導不希望有個硬實點的人給自己護駕呢?雖然他們可以借助官方,但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就比如林三這樣的滾刀肉,上面有乾爹照著,底下有一幫胡作非為的兄弟,正正經經的企業領導如何耗得起? 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一個更大的意外正在來的路上。
經警隊的班次是三班倒,大班上十天,夜班上十個(夜班十六小時),後來才知道,其實這樣倒班也不符合《勞動法》要求,每個月出勤還是比法定工作時間要多,當然,這已經好多了,就勞動者的權益而言,這種事的解決至少目前還看不到希望,隨著社會的進步,以後可能會好些吧。
今天晚上是王楠當班,負責門衛的崗位。
已經是夜裡十二點多了,外面下著小雨,院內巡視的兩個隊友也不知躲到哪裡睡覺去了。老同事說得好,值班的不睡覺,純粹是累死的料,見沒什麽事,王楠疲倦的躺在了長椅上。
輕輕的一聲門響,一個人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躺在長椅上迷迷糊糊的王楠睜開了眼睛,是鍋爐房上夜班的古志。
“小王,我用手推車弄點酒糟回去,來拿鑰匙。”
“喔,在牆上掛著,你自己開門去吧。”王楠欠身看了看窗外,手推車上果然是發黃的酒糟,便又躺了下去。酒糟是釀酒的副產物,本廠職工家裡養豬的一般都趁著夜班弄點,領導也是睜一眼閉一眼,畢竟也值不了幾個錢,這是公開的秘密。
……
雖然睡了二個多小時,但這種睡法怎麽說也不解乏,下了夜班能休息兩天一夜,王楠準備回去先睡一會兒。
剛出大門,趙平從後面把他叫住了,他面色緊張,神秘兮兮的問:“昨天是你在門衛嗎?”
見王楠點頭, 趙平急道:“昨天下半夜古志和王老二偷了庫裡的電纜線,就藏在酒糟底下,回去的路上被警察給抓住了,今天早晨審他們時,他倆說是你給開的門。”
“這是誰告訴你的?”王楠一顆心立刻上躥下跳起來。
“別管誰告訴我的了,先躲躲再說吧!”
趙平的話不啻於一聲驚雷,趙平的妹夫就是轄區的警察,他的消息應該沒錯。王楠頓時慌了,身子一轉奔著廠外的胡同急急的鑽了進去。
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此時他能去哪裡?回姨家,那等於坐以待斃。去跟警察說清楚,可這一時半會兒又如何說得清?如果一旦被送進看守所,哪怕隻進去一天他也受不了,讓相熟的管教和戰友看著自己,那真比殺了他都難受。
思來想去他又想到了董家,是啊,現在能幫他的似乎也只有此一途了。
……
聽了王楠的來意,董震咧嘴一笑:“嗨!多大個事?又不是你偷的,急什麽?”
董震給誰打的電話王楠不知道,但這件事很快就說清楚了。正如董震所言,在董家面前這的確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三哥,經警這活兒我是真沒法再幹了,你不是過幾天要去金礦嗎?我也想跟你去見識一下。”這是王楠的真心話,出了這檔子事,他也真是沒臉在廠裡再混下去了。
“好啊!我就說嘛,那個看大門的活兒有什麽乾頭?人不少得罪,錢沒幾個,還是跟我走吧!”
什麽事在董震這裡都簡單,一句話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