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所說也並非虛言,他是刑警,在這個行當摸爬滾打多年,早就練就了洞察事物的能力,有時一個極其微小的信息就可以讓他撥雲見日,這既是經驗的積累,也是個人的天分。正是那個傳呼的內容讓他找到了那塊門板,而一旦有此發現,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李勇發現倉庫白牆上的小孔之後就被困在了迷陣裡。移開又複位的貨架,釘入又拔出的釘子,這顯然是近期才完成的,拋開庫房的正常工作外,誰又能做此無用功呢?況且又是在這個平日裡鎖頭把門的倉庫裡,聯想到郭玉剛的反常表現,他認為這一樁樁怪事一定有著某種內在的關聯。可到底是如何關聯的呢?直到看見門板上的三個釘子,他終於明白了。
郭玉剛的設計不可謂不妙,他設法把喝酒的三個人弄暈後,先把王輝和張松送到了倉庫,然後自己也暫時留在了那裡。
郭玉剛與趙厚文的身材相仿,而趙厚文又恰恰是個公鴨嗓,模仿起來難度不大。
他把貨架移到房門處貼緊,把門封住,又把準備好的門板釘在貨架原來的位置上,這樣一來,重新恢復後便很難看出破綻。
完成這些後,他再把昏睡的兩個人弄醒,這應該不難做到。
醒來的兩個人自然是雲裡霧裡,酒意加上睡意,再加上昏天暗地,哪裡還分得出哪是門哪是窗,此時讓他們分辨出趙厚文的真假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隨後他帶著兩個人敲了一陣假門,又提醒插上門栓。他知道,假門在室內,即便是再用力砸,門衛也完全聽不到。至此,他的設計已經完成了一半。
安置好王輝和張松,他又把趙厚文弄到了倉庫,這才是他真正要對付的人。
接下來就是血腥的一幕,他用倉庫內的磚把睡夢中的趙厚文砸死,然後拆下門板,再把貨架複位,之後把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跡清除。
最後一步也是重中之重。倉庫的門是雙環的門栓,門栓穿過兩個鐵環固定在門上,他把門栓插到貼近門框的位置,這樣,處於黑暗中又驚慌失措的人是不容易察覺的。
臨走時他本意應該是用鐵絲或繩索把門捆住,可突然間他看見了同樣喝得頭暈腦脹的更夫老劉。可老劉卻沒敢進庫,而是找了鐵絲把門鼻子捆上了,那時,他一定冒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再晚走一會兒,那結局他想都不敢想。不過有些時候一件事總是有弊有利,老劉這一神操作無疑幫了他大忙,整個過程已趨於完美。
理順了這一切,10月3日早晨郭玉剛的反常表現就完全說得通了。他先敲門,等裡面的人把虛插的門栓拔開,這才解開鐵絲,一切做得天衣無縫。
“天才呀!簡直無與倫比!”石東山驚得幾乎合不攏嘴。
“你是誇我還是誇郭玉剛?”
“都是天才!不過,是誰給你打的傳呼?這個人一定知道的不少。還有,郭玉剛到底和趙厚文有什麽恩怨?”
“郭玉剛和趙厚文的恩怨是什麽,包括他用什麽手段把那三個人控制住的,等郭玉剛到案自然就明白了,我就不信他能上天入地!至於那個打傳呼的人,他不想露面,那也只能以後留心了。莫道前途無知己,且看摯友滿江湖!”
“又裝大尾巴狼!”
……
李勇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三天過去了,郭玉剛的確也找到了,只不過,到案的卻是他的屍體。
郭玉剛的屍體是在一棟未完工的樓房裡找到的。
十一過後,大部分工地都已經停止了施工。這裡是振興公司的樓盤,停工後現場一片寂靜,只有幾輛警車停在一棟建築前。
剛剛見到郭玉剛的那一刻,李勇和徐海雙雙瞪圓了眼睛。倒不是郭玉剛的死相有多慘,只是這場景他們太熟悉了。
郭玉剛是跪在樓板上吊死的,同樣是尼龍繩勒頸,同樣是掛在牆面的鋼釘上,只不過他的膝蓋離樓板足有二十公分的間隙。
他同樣穿得整整齊齊,頭上戴著鴨舌帽,勾頭垂手虛跪在那裡,唯一的不同是他的臉上沒有那種如釋重負的表情,不過,也看不到一絲痛苦的跡象。
……
“就這麽結案嗎?從呂東和李長忠命案,到趙厚文與郭玉剛之死,很多疑點就擺在那裡,我們甚至都不清楚他們的基本動機,有什麽理由不徹查到底?大家可都是警察呀!”李勇的眉毛又擰成了蚯蚓。
石東山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就是個死循環,無論是呂東還是郭玉剛,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們是他殺,死無對證,我們如何開展工作?更何況還有諸多的工作在排號等著我們,總不能耗在這一個案子上吧。當然,這也絕不是結案,後續工作還要做,我已經安排了人,你暫時就撤出來吧,而且你不撤出來也不行了!”
“這是什麽話?什麽叫不撤出來不行?是不是這兩起案件與什麽大事有牽扯?如果是這樣我當然無話可說。”李勇就是李勇,當著支隊長的面他什麽都可以說。
“胡鬧!你想什麽呢?你哪隻耳朵聽來的?還懂不懂工作紀律?令行禁止, 服從命令就是做警察的天職,你還反了天了!”
“……”
在一起工作多年,石東山很少當面和李勇發這樣的脾氣,不過他的嘴臉頃刻間又綻開了一朵花。
“我說你不撤出來不行自然有我的道理,自從離開警校,我就一直是你的領導,我今天也是最後一次訓你了,也好過足嘴癮,咱哥倆馬上就要分開了,你也省得再生我的閑氣,說不準哪天你還能爬到我的頭上呢。”
“什麽情況?”李勇直接瞪起了眼睛。
“本來這是上級和局黨委會研究決定的,應該由組織部門的人通知你,我這是給你透點口風。”
“怎麽?當支隊政委嗎?”
“你是不是有病啊?給我當政委我還不照樣訓你!”
“總不會讓我當支隊長吧!”李勇就是這麽腦殘,在他心裡就只有刑警隊這個圈子。
“嶺西分局副局長,怎麽樣?要獨當一面了!”
“可我是搞刑偵的呀,這不胡來嗎?你們領導那一套我可不會。”
“誰是天生的領導啊?你就別犯二了,再說,嶺西分局的陳孔林局長身體不好,不能正常工作,讓你去就是主持工作,分局不是也有刑警隊嗎?”
“……”
命令就是命令,兩個星期後李勇還是調到了嶺西分局,職務,嶺西分局副局長,還是正科級。當然,他現在是主持工作,那個副處級分局長的職位就在前面。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最近這兩起刑案的案發地恰恰就在嶺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