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來嶺西分局已經一個月了。
之前的不適應在漸漸的淡化,畢竟周圍都是熟人,自己雖然沒有管理繁雜事務的經驗,但畢竟是從派出所民警、所長、刑警一步步走過來的,這麽多年看也看明白了。工作上的事並沒什麽好擔心的,作為領導,只要把握好大方向,勤做檢查和督促就不會有大的閃失。
曾經有位企業領導說過,盡可能培養內部精英,立穩自己的四梁八柱,這方面做得好就是在給自己減負。而測試一個團隊的整體實力也很簡單,派一個傻子來當領導,如果一切照舊,那就是一個領導者最大的成功,因為他帶出了一個優秀的團隊。當然,這只是個笑話,但道理卻顯而易見,試想,一個超有能力的領導,帶著一幫心智不全的傻子,那無論如何也成不了事。
李勇沒有嫉賢妒能的心裡,他不怕下屬會超過自己,正是基於這種心態,他並沒有在工作方面感覺到太大的壓力。
讓李勇煩心的當然不是工作,陳局長仍在休養,他是實際上的一把手,他逐漸意識到,這個副局長的活還真不像表面上那麽輕松,尤其像他這種做慣了單一刑偵工作的人,面對紛繁複雜的人和事,那情形簡直就是拿鴨子上架。
周一忙了一天,臨近傍晚他才趕回家中。
剛打開房門便聽到了電話鈴聲,一陣緊過一陣,催命似的。
妻子韓蓉朝電話一指,“找你的。”
“誰呀?”
“正清,已經打過一次了,他找你肯定有事,你辦事可要分清誰是朋友啊!”
拿起電話,聽筒裡傳出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局長,我是林正清啊!”
李勇一邊答應著一邊緊張地想著對策。
林正清是他的中學同學,曾經好的穿一條褲子,這麽多年也一直保持著密切關系。此刻,他知道這位老同學為什麽給他打電話。
昨天晚上七點左右,青林派出所轄區發生了一起鬥毆事件,因為有人及時報警,當派出所乾警趕到時打鬥雙方還都在現場。
其中一方只是一個人,三十五六歲的年紀,西裝革履,看樣子像是個機關職員。而另一方卻有兩個人,一看就不是善類。其中一個滿臉橫肉,幾個乾警都認識,正是經常進出公安局的“社會名人”鍾洪宇,綽號二傻。
這本來就是一起普通的鬥毆事件,處理起來也不麻煩,該賠償的賠償,該拘留的拘留,犯到哪條就按哪條處理。可這起事件卻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因為那個被打的人大腿骨折了,一般的治安案件成了刑事案件。
分局刑警隊審理案件時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況,那兩個人只有一人承認了打人,而二傻卻堅稱與自己無關,只不過是認識,過來看看而已。
打人的名叫吳偉明,東方機修廠的職工,也是個橫行街頭的混混。他交待,他並不認識那個人,是那人走路撞了他才引起的爭執,而且是對方先動的手。至於怎麽把對方打至骨折,他說自己是被打急了,順手抓起路邊的石塊打的。
分明是一派胡言,然而辦案是講究證據的,並不是憑感覺就能定案。
傷者已經住進了醫院,辦案人員隻好到醫院核實情況。
傷者名叫楊樹祥,今年三十六歲,市建材公司的財務科長。據他描述,他確實無意中碰了那人一下,他也道了歉,但那人卻蠻不講理,罵人的話極為下流,且一直糾纏不放。他實在忍無可忍,就動手打了那人一下,
哪知他這一動手立刻招來了一場災禍,本來還在一旁看熱鬧的那個人衝上來就用石頭砸他,邊砸還邊叫,說只要留口氣就行……太猖狂了! 雖然這個案子有些糾纏不清,但也不過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刑警隊自然會按程序處理,原本不會驚動身為主管副局長的李勇,但他還是接到了一個熟人的電話,為的就是這起普通的案件。
來電話的人是莊研,市五金公司經理,和李勇是舊識,也是談得來的朋友。
莊研說的很直白,鍾洪宇是稅務局王副局長的親戚,請他幫忙疏通一下,他也是受人之托。
李勇很奇怪莊研能替鍾洪宇說話,這個二傻他自然知道,出了名的惡棍,他怎麽又成了王副局長的親戚?
很快李勇就了解了事件的來龍去脈,憑直覺,二傻絕不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無辜,這人心狠手辣,這種事他乾得出來,而被打者也不會胡亂指認。他給莊研打了電話,明確告訴這位朋友,有被打者的指認,鍾洪宇脫不了乾系,自己剛剛到分局上任,屁股還沒坐熱,這種話沒法跟辦案人講。
現在,林正清又來電話了,李勇感覺到了這件事的不尋常。
果然,林正清也是直言不諱:“老同學,以我們的關系,我有事你能給我辦嗎?”
“那是當然,這麽多年了,你幫我多少我心裡有數。”
“那就好, 昨天晚上那個傷害案件你應該知道吧,有個關系很近的朋友求我幫忙,那個鍾洪宇是他的親屬,請你無論如何給說句話,那件事本來也與他無關。”
果然是二傻,這混蛋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多的靠山?
“老同學,與他是否有關還要看刑警隊的調查結果,至於說話,你也知道,我剛剛調到嶺西分局,人生地不熟的,天知道都是那條線上的人,你總不希望我弄個干擾辦案的名聲吧!”
“嗨!你還是這麽死腦筋,你在警界混多少年了,哪個你不熟?還是我這個老同學面子小啊!”
“看你說的,我有那麽不仗義嗎?真是這樣,我實在是沒辦法,總不能硬著頭皮在自己鼻梁子上劃白道道吧!”
“唉!那行吧,這事我也不管了。”林正清的口氣明顯帶著失望和不滿。
“當個破副局長,以後把朋友都弄沒了!”韓蓉氣哼哼地嘟囔著。
林正清沒少替韓蓉辦事,心裡不高興可想而知,李勇只有苦笑的份了。
……
二傻被放走了,這是第二天上午李勇聽到的消息。
“怎麽回事?”他問刑警隊長白雲清。
“那個被打的楊樹祥又改口了,說根本就不關那黑臉大漢的事,昨天他是被打蒙了,做不得數。”白雲清無奈地攤開手:“這邊的也一口咬定與鍾洪宇無關,我們總不能超時拘押吧?”
“怎麽會這樣?”李勇擰起了眉毛,起身踱了兩步,突然回身道:“查,繼續做傷者的工作,我就不信他屁股擦得這麽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