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兒,有時間嗎?能來接我一下嗎?”電話裡是陳文靜的聲音,柔弱中充滿了憂鬱。
楊光明猶豫著沒有回答,他很想直接拒絕掉,自己都已經打算搬走了,也不想再有什麽瓜葛。
“能,你在哪裡?還是那家餐廳嗎?”一開口卻直接給出了肯定的答覆,美女的請求總是很難被拒絕,更何況是記憶裡兒時的’公主‘。
李嬸和吳叔都放下了手裡的筷子,齊刷刷地注視著打電話的楊光明,
“接誰啊光明,又有女朋友了?”李嬸的臉上滿是八卦的好奇。
“不是,沒有,一個朋友。”楊光明話說得都有些結巴。
“叔,嬸,那我就先走了,明早我早點過來。”
“嗯,快去吧,明早也不急著來,八九點鍾過來就成。”吳叔答應著,目送著楊光明走出了店門,又有些擔心自己晚上回家睡的計劃要泡湯。
“這小子看著老實,可還挺犯桃花。”李嬸很有些為自己的外甥女泛酸,又覺得自己有些下手晚了。
“多虧剛才你沒讓我說,這要是被光明回絕了,還挺尷尬的。”吳叔覺得自己老婆子的謹慎很英明。
“我是尋思著先問問可欣丫頭,我外甥女可不一定能看上光明,再說萬一光明連個房子都沒了,那不是坑我外甥女嗎。”李嬸卻為剛才沒說出來感到有些遺憾。
楊光明取了三輪車,加速向約定的地方開去,夜裡的寒風依舊是這樣地刺骨,讓人清醒,吹的人還有些無奈地麻木。
冷風輕輕吹到
悄然進了我衣襟,
夏天偷去,聽不見聲音
日子匆匆走過
倍令我有百感生,
記住那一片景象繽紛
陳文靜站在寒風中等待著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莫名地闖入了她租住的房子,莫名地闖入她和女兒苦澀的生活,忽然莫名地熱情了一陣子,然後又莫名地冷冷地躲著她,好像避瘟神一樣地唯恐避之不及。
情愫這東西就像電流的陰極和陽極,稍一接觸,不經意間就會閃出火花,或許是在回眸間,或許是在嬉鬧時,或許,就在被結實的臂膀抱起的一刹那。
陳文靜害怕產生那種細微的感動,負心漢消失後她已經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好,但欠下的人情確是實實在在地要還上的。
那男人救了自己,說好的臘月二十九要在家裡請他吃飯,正好把他叫來緩和一下關系,真要是不過來,也就不必再開口提吃飯的事情了。
再說陳文靜也不再敢打車了,上回的事情把她嚇著了,就連看見出租車向她身邊駛來,她都會下意識地退後幾步。
三輪車裡雖然有些冷,還時不時的顛簸兩下,可是開車的男人讓她放心,年前這是她最後一天來作這個兼職了,年後,或許也不會再做了。
停車,掉頭,等待女人上車,聽到車門關上的聲音,聽到那一聲細微的“走吧”的命令,三輪車躲避著能記住的所有坑坑包包,平穩地向家的方向駛去。
停車,耐心地等待女人下車,聽著女人把車門關上,皮靴聲嗒嗒地向樓裡走去,楊光明才低頭下車,把三輪車推到路邊的便道上。
“你是楊光明吧?”陳文靜在樓門口堵住了低著頭往樓裡走的男人,住在一個單元裡快一個月了,這男人居然連名字都沒和自己說過。
“啊,額,嗯。”楊光明被突然認了出來,有些語無倫次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是不是早就認出來我了?怎麽也不和我說呢,你留了頭髮和胡子,我都沒認出來。”
“嗯,啊,是啊。”
兩個人再沒說話,沉默著慢慢地往樓上走,聲控燈隨著皮靴的聲音亮了,又熄滅。
老同學,意味著對面的人曉得你的一些底細,還有關系有渠道會打聽到一些你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
兩個在苦海裡裸泳的人浮出了水面,都不希望對方看到自己水下尷尬的一面,卻又苦惱於對方是不是窺探到了自己的窘迫。
“你明天有事嗎?”馬上就到七樓了,陳文靜率先打破了沉默。
“啊,有,有事,明天開始需要去便利店幫忙。”楊光明還是在想陳文靜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的夏天。
“那晚上回來吃飯吧,之前說過要一起吃飯的,婷婷還一直惦記呢。”
陳文靜有些羞澀,即使結了婚,這也還是自己第一次主動向一個男人發出邀請,雖然已經過了矯情的年紀,可還是覺得臉上微微地發燙。
不對不對,一定是在外面風吹的,進了樓就熱起來了。
“哦,哦,好的。”楊光明也有些懵,那些小男生嫉妒的哄鬧聲仿佛又回響在了耳邊。
“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嗎?”陳文靜終於還是被楊光明的樣子逗樂了。
“啊,嗯,好的。”楊光明被陳文靜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盡然像一個小男生一樣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聲控燈無聲的熄滅了,兩個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那天是被誰打成了那樣?是那個出租車司機嗎?”陳文靜輕輕地咬著下嘴唇,問出了心裡最想問的問題。
“不是,跟那事兒沒關系,我開車撞了。”
“那為什麽突然就不理我們娘倆兒了?婷婷都說你怎麽不和她說話了。”
“沒,沒不理,就是鼻青臉腫的覺得難看,也怕嚇著孩子。”楊光明此刻感覺自己是不是有點小肚雞腸了。
陳文靜輕輕舒了口氣,轉身上了最後幾凳樓梯,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屋子裡居然還亮著燈,小丫頭正在趴在小二哥的背上,哈哈笑著任由小二哥馱著她兩個屋的來回亂跑,後邊還跟著湊熱鬧的公主。
“快下來,你個淘丫頭。”陳文靜脫掉了靴子,抱起了滿頭汗的女兒。
楊光明也叫住了跑得直伸舌頭的兩個跟班,站在那裡看著母女倆往屋裡走。
“明天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或者你有什麽忌口的嗎?”陳文靜回頭問楊光明。
“啊,沒有,都行。”楊光明還是有點懵懵的,今晚是兩個老同學一個月以來說話最多的一回。
“那記得早點回來。”陳文靜抱著孩子回了屋。
楊光明關掉了廳裡的燈,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明天,要不要再去買兩件禮物呢,上回說買也沒買。
家還要不要搬呢?被認出來了,再搬走好像還不太好。
明天,終於要有過年的感覺了,還是有些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