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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書道》第28章 燕趙風骨
  來秦營兩月有余,已經歷戰役五六起,閑時監督秦軍練劍,晚上讀兵書或跟蒙恬鑽研攻城的對策方略。

  “魏軍在聊城外安營扎寨,跟聊城守軍呼應互助,互成犄角之勢。我軍攻聊城,城外守軍趁勢攻擊我秦軍;我軍攻城外魏軍,聊城守軍則來呼應救助。吳良,你有什麽對策?”蒙恬瞧著布陣圖分析,扭頭對吳良說道。

  “鑽地入聊城。”吳良思忖,沉著道。

  “嗯,我也如此想。只是鑽地耗時,有沒有快些的法子?”

  “我秦軍是圍攏聊城不成的,唯有鑽地潛入,佔領聊城,遍插我軍旗幟。那時城外守軍見聊城失守,要麽奮力來奪,要麽遁逃追魏主帥。”

  “哥哥,你們又夜談不睡啊?”蒙旗開闖入,笑道。風雪隨之闖入,帳內空氣為之清新,吳良、蒙恬登時腦清神聚幾分。吳良朝蒙旗開作揖。蒙旗開撇過吳良,走近蒙恬,隨意掃眼布陣圖,將手中的粥遞給蒙恬。

  “快喝吧,我親自吩咐大廚熬製的。”蒙旗開催道。蒙恬接過喝下,交給蒙旗開。

  “吳良定是獻策我秦軍鑽地攻入聊城。”蒙旗開坐在案上,盯布陣圖片刻,手肘抵住大腿,手掌托腮,無聊地道。

  “要你來攻城,你打算怎麽辦?”蒙恬笑道。

  “鑽地攻城是好,可魏主帥怎會想不到?”蒙旗開伸展備懶的腰肢,大聲哈欠,“車輪戰。不行了,我要困了,回去睡下。”蒙旗開懶洋洋下帥案,微笑朝蒙恬眨巴眼,又對吳良做出嘲弄的笑意,徐步出帥帳。

  “要是我秦軍對城外魏軍皆以車輪戰襲擾疲困之,那樣最多攻破城外魏軍,其余城外殘存魏軍遁入城中。再以車輪戰困擾魏軍,那麽聊城在半旬時間可下。”吳良分析道。

  “傳令兵!”蒙恬喝道。

  “在!”傳令兵單膝跪下。

  “分小股兵力夜襲聊城外的魏軍,記住,襲擾疲憊之為要,其余不必多做。”蒙恬命令道。

  “是!”傳令兵接下帥令,疾步出營。

  “先破城外魏軍,再以車輪戰破聊城。”蒙恬志在必得。

  “吳良先行退下。”吳良作揖離開。

  “辛苦吳良你照顧家妹,家妹人好,吳良你多擔待她的小性子。”

  吳良一怔,轉身作揖,隨即離開。

  “興許兩人湊一對,就是吳良有婚約在身...”蒙恬低頭思忖。

  吳良在營帳外見蒙旗開蹲在火堆前烤火,隻作未見,朝自己的營帳走。

  蒙旗開扭頭見吳良,大聲喚道:“過來,本女將教你如何行軍打仗。”吳良停住腳步,謙卑地朝蒙旗開作揖,朝她行去,定在她身後不動。

  “行軍打仗在於我軍居優勢,而敵軍居劣勢。或以人和,或以地利,或以天時。以我軍容嚴整攻敵軍散亂,以我軍休息攻敵軍疲憊,以我軍之實攻敵軍之虛,以我軍之氣勢攻敵軍之氣懦,以我軍之精銳鋒芒攻敵軍之弱旅弱兵,以我軍之眾將團結攻敵軍之將將不合,以我軍之智詭無雙攻敵軍之利令智昏,我知敵而敵不知我,虛示敵,實掩藏,擇機而發。知我知敵,百戰不殆。”蒙旗開頭也不回地指點,吳良作揖:“多謝教誨!”

  “若兩軍勢均力敵,該如何破?”蒙旗開問。

  “或佔地利,奪天時,成人和,或用間或壁壘以耗敵糧,敵軍自退。”吳良嚴整回答。

  “不錯,只是尚差一些。”蒙旗開點評,眼睛透著幾分狡黠,“或以奇製勝。

昔年吳越爭鋒,越國出三波死士攻吳,皆敗亡。越王遂遣死牢裡的犯人立在陣前吻頸自殺,引得吳軍伸頸爭相看來,導致吳軍陣形散漫,越軍趁機猛攻,以勝吳軍。”  吳良靜靜聽著,蒙旗開自懷裡掏出竹簡,“《春秋戰史》,你讀來增長見識。日後幫我哥多打勝仗。”

  吳良恭身接下,蒙旗開咯咯笑了,“你服不服?”吳良心甘回答:“服。”

  “你蹲下,在火堆前閱讀吧。有不懂的我教教你。”蒙旗開大方笑道,眼眸閃出狡猾。

  吳良蹲在火堆前,翻看竹簡,卻是空空如也,一字也無。蒙旗開笑得更歡,指著吳良咯咯直樂,“吳良,你上我當了。”

  “我抄錄下來,日夜捧讀也好。”吳良收竹簡入懷裡,拱手道謝。

  蒙旗開止住笑,“算你聰明。”轉而眼波流轉,瞧吳良,“滄海院裡那兩名女子真的跟你好?是不是她們品味有問題?”

  吳良望著火光,眸子溫柔如波,喃喃道:“我跟佳麗、李婷心心印著,倒不是她們看我好不好,窮困或富貴。許是氣味相投,心印到一處,再也放不下了。”

  蒙旗開“哦”一聲,心裡莫名酸澀,黯然的眉眼出現又消失,笑道:“我就是問問你的情況,免得你闖禍犯軍法逃跑,我秦營尋不到你。要是不知道你的根,我哪裡逮你回軍營執行軍法。到時麻煩我哥哥派兵捉你。”

  吳良扭頭看向蒙旗開,淡淡點頭,“多謝蒙女將記掛。”

  “要是本女將擄你回鹹陽做個仗劍勇士進獻大王,你願不願意隨我回鹹陽?”蒙旗開捏得手指發白,裝作隨意的口吻說道。

  吳良平靜望向蒙旗開,“我有婚約,況且...”

  “什麽況且,我大秦以軍功爵晉升,你若贏得軍功,自然今夕不同往日。若有人甘心待你,你會不會撇開其他女子專待她好?”

  蒙旗開瞳孔放大,期待地問,手指捏得白如紙,自己卻不知曉,整個人窘迫為難,局促不寧。

  吳良見蒙旗開如此模樣,心猿意馬。

  風刮亂蒙旗開的發,兩顆心怦怦直跳,久久不語。

  “你到底會不會專心待那個甘心待你的人?”蒙旗開臉紅大半,啟齒來問。

  “父母指腹為婚,我不敢推卻。”吳良神色平靜,情緒盡數隱藏在表面下。

  蒙旗開原本害羞的臉轉而暈起薄怒,抬手便打,吳良伸手握住蒙旗開的手腕,“我知曉你的心意,或許尋到我父母,跟我父母言說,我聽從父母之命。”

  蒙旗開拽回手,不滿地白眼吳良,“誰要跟你好了?想要我蒙家幫你尋你爹娘,想得倒美!”站起身朝營帳走,“我就是試試你專不專心。哼,你也是浪蕩子,不配我蒙旗開。”

  吳良探手抓向火紅的炭火,,苦笑:“我是那樣的浪蕩子?”抬頭見烏雲遮月,想念著多年未歸的爹娘。

  蒙旗開扭頭見吳良手探入火堆,人卻紋絲不動,大為詫異,眉頭微垂,凝視吳良片刻,轉而冷哼一聲,“想著利用我,不是好人!”大步朝前行三步,惱恨自己心軟,扭頭喝道:“你少扮可憐,我秦軍來日攻聊城,你的命歸我大秦軍營,不得作踐弄傷自己。出戰不利,軍法處置!”

  吳良收回灼傷的手,埋入深雪中,冰火煎熬著,心裡積壓沉沉的思念卻如洪水衝出一般,心情舒暢許多。

  蒙旗開扔出一瓷瓶,“藥算送你的,你自己敷上。本女將要你斬魏主帥的人頭還報。”轉身離開,腳步疾速,嘴裡嘀咕著“吳良不是好人,不是好人。”

  吳良抓住瓷瓶,咬下瓶塞,倒在灼傷的手掌上,又撕裂錦袍包扎手掌。

  忽的,一聲極為細微的骨骼哢哢聲響傳來,吳良耳垂微動,朝那響動處凝眸望去,卻見一雙陰寒的眸子朝自己望來,兩人視線稍一碰上,那人拖著秦兵的屍體消失在營帳後。

  “有刺客!”吳良高喝警報,朝那刺客的消失處發足奔去。秦營中奔出秦兵,卻見吳良蹲在死屍前,扭頭在營帳間尋找什麽。

  “吳校尉,哪裡有刺客?”簡校尉近前詢問。

  “快護蒙帥!”吳良喝道。簡校尉“哦”一聲,領秦兵趕往蒙恬帥帳。

  “慢!”吳良回過神來,朝簡校尉喝道。簡校尉疑惑不解,吳良湊近,輕聲耳語:“刺客不知蒙帥的位置,你尋蒙帥,不就暴露蒙帥所在?”簡校尉張口欲罵,吳良抬手製止,“巡邏兵增派兩倍。”

  簡校尉當即領兵巡視秦營。

  蒙旗開急奔而來,拔劍喝問:“刺客在哪裡?”吳良示意簡校尉領兵離開,掃眼營帳,湊近蒙旗開。蒙旗開見吳良主動靠近,心怦然一動,揮手拒絕吳良接近,不耐煩地道:“說話便說話,離這麽近幹什麽?”兩眼四處瞟,生怕教人發現自己跟吳良有什麽關系。

  “刺客欲知曉蒙帥位置好去刺殺。秦兵忠誠,必不告知那刺客。那刺客便弄出動靜,好跟著尋到蒙帥。”吳良輕聲言道,視線在周圍掃來掃去。

  蒙旗開點頭“哦”一聲,順著吳良目光左右掃視,湊近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獎賞舉報,捉拿刺客。”吳良回答。

  蒙旗開催道:“那還不快去。”吳良拱手道:“刺客或混在秦營等待刺殺時機。待明日檢閱軍容,再言說捉拿刺客、獎勵舉報。”

  蒙旗開蹙眉,點頭同意,伸伸懶腰,懶洋洋道:“我該回去睡,你陪我回去。有刺客,我不放心。”吳良不知蒙旗開不放心自己還是不放心自己,心裡莫名悸動,無聲地跟在蒙旗開身後。

  蒙旗開兩手交握負後,哼唱小曲,踮著腳尖朝營帳行去。

  “吳良,你手傷要不要緊?要是耽誤軍國大事,你擔待不起。”蒙旗開矜持地未回頭,小手指不安地上挑,言語間掩飾不了的關心。

  “無礙,我自小耐得傷痛,多謝蒙女將掛心。”

  “那就好。”蒙旗開轉身看向吳良,漫漫倒走,含情脈脈,嘴角綻開笑意,“吳良,你看我好不好看。”吳良一怔,淡淡點頭,“好看。”

  蒙旗開一喜,“那你取消跟宋家女的婚約,斷絕跟李婷的關系,專心待我可好?”

  吳良左顧右盼,搜尋那名刺客的身影,對上蒙旗開期盼的目光,心忽的慌亂,隨即鎮定心神,淡然一笑,“你就像櫻桃,教人怦然心動。若是普通男子或許會為你死,為你拋棄一切。”

  “那你呢?”蒙旗開笑問。

  “我家在棲鳳城,我奶奶受宋家照顧,我不能忘恩負義地跟宋家取消婚約。李婷真心待我,我不能...”

  “哼!”蒙旗開冷臉以對,“吳良,你好不知好歹!我恨死你了。”轉身跑開。

  蒙旗開闖入營帳,吳良守護片刻,朝自己的營帳行去,想起床褥已遭砍成幾段,又無炭火,索性守在蒙旗開營帳外,靜候那名黑衣刺客。

  吳良察看四周,再也未見那陰寒的眸子,耳聽營帳內的動靜,稍稍安心。

  “吳良,你個王八蛋!混蛋!臭美!”蒙旗開拔劍在營帳內亂砍,嘴裡喝罵不止。

  “吳良,你欺負我!”蒙旗開氣急,搶出營帳,拔劍搭在吳良肩頭。吳良扭頭,“蒙女將,我想你對我有什麽誤會。”

  “你就是長得好看些,也敢花心!看我斬你幾段,滅滅你的脾性!”蒙旗開抽劍直刺,吳良扭頭翻身躲過,蒙旗開奮力使劍,非得刺吳良幾十個透明窟窿不可。

  “我只是對蒙女將有佩服之意,幾分男女之心,卻是未承認跟你有關系。”吳良拔劍擋下蒙旗開的劍,對蒙旗開解釋。

  “我不聽。難道我恬不知恥地倒貼你?”蒙旗開越打越怒,吳良格擋越急,“砰”的一聲響,吳良向後躍出,蒙旗開疾步提劍殺到,兩人劍抵住劍,吳良側耳傾聽,蒙旗開朝四周望去,輕聲問:“有情況?”

  “許是聽錯。”吳良隨口道。蒙旗開利落地還劍入鞘,向前逼近,重重踩吳良的腳面。吳良忙後退避開,蒙旗開搶上幾步,握劍用劍鞘擊吳良小腹,高傲地甩頭離開。吳良輕撫如遭鈍擊的小腹,埋怨道:“我得罪誰了?”輕步朝蒙旗開的營帳走。

  “離我營帳一丈開外!”蒙旗開怒道,掀開簾幕大步入內。吳良止步,背對營帳,抱劍而立,目不斜視。

  “吳校尉,主帥命你守護蒙女將,寸步不離左右。”一傳令兵快步而至,拱手稟道。

  “吳良接蒙帥令。”吳良拱手答道。傳令兵疾步回去稟報。蒙旗開猛地掀開簾幕,大踏步出來,“你該護我哥,我劍術高強,不需你來護!”

  “我護你,刺客見我執劍護持,或來刺殺。你我聯手,量也拿下那刺客。若是我護蒙帥,蒙帥便暴露。”吳良解釋道。

  蒙旗開不滿,甩開鬥篷,撩開簾幕返回營帳,抱劍躺在床上,靜聽周圍動靜。

  “吳良,改日你刺殺回去。犯我大秦,雖遠必誅!”蒙旗開朝營帳外的吳良喊道。

  “吳良知曉。”吳良回答。

  “吳良,一人再強莫如萬人敵。人若為將,掌三軍,震鞭直指,摧垮敵國城廓軍陣,那才叫意氣風發,男兒莫如是!”蒙旗開滿懷期待,激動得臉頰潮紅。或許明朝自己便是那披掛上馬,三軍陣營中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

  蒙旗開側耳來聽,未得吳良回應,又道:“你若做到,我蒙旗開替你衝鋒陷陣當先鋒。”吳良回道:“白起自十歲參軍殺人,三十五歲方做到統帥,四十歲封關內侯。我利劍再快,斬頭顱再多,無二十年磨礪,做不到秦軍統帥。”

  “吳良,那時我不是朱顏已老,神氣不再?不行,你現在就做到!”蒙旗開急道。

  “若蒙帥予我一支兵馬,由我操練,興許能在戰陣中擔當先鋒隊。”吳良有自己的私心,若是有支軍馬,戰時立功,晉位軍爵,有了權柄,興許能接回自家的爹娘,那時家人團聚...

  營帳內傳來蒙旗開歡喜的笑聲。蒙旗開掩嘴,轉動眼珠,對外喚道:“你有私心,你保證我蒙旗開幫你玉成此事,你順從我,解除與宋家女的婚約,徹底斷絕跟李婷的關系。”

  帳外一陣沉默。蒙旗開試探喚道:“你不要尋你爹娘啦?”“我憑自己的力量做到,不麻煩蒙女將。”吳良回答。

  蒙旗開索性閉眼休養,“逼你爹娘離開的,你根本惹不起。夜襲滄海院的,你也惹不起。不是你有劍便能對付得了。我勸你順從我,幫我牽馬,隨我殺敵立功。若是你做的順我的意,我興許答應幫你探探你爹娘的所在。若是藏在六國中,那我便幫不到你啦。”

  吳良暗暗攥緊拳頭,肩膀微微顫抖,內心有不甘,有憤怒。蒙旗開狡黠的眸子掃過,嘴角微翹,似拿捏吳良的軟肋,收服吳良只需輕輕一指而已。

  “明天再捉弄你。”蒙旗開暗暗輕笑道,困意襲來,伸展腰肢,打個哈欠,懶懶道:“今夜暫且放過,留待吳良在外挨凍看門,本千金總算得些便宜。”寒風刮入營帳,蒙旗開緊緊被褥,側身睡下。

  枯守一夜,天未亮,秦營已響起操練的呼喝劈斬聲。

  蒙恬踏上帥台,目光炯炯有神,不怒自威,掃視台下嚴整以待的眾將士。

  “昨夜有刺客潛進我秦營,大秦將士兵鋒前向報效大王。本帥命令眾將士各自檢查自營,誰不是自己營的兵。”

  秦軍左右前後察看,忽的秦陣中響起拔劍和呼喝聲。一人給秦兵拔劍包圍。簡校尉及數名士兵朝那人大步行去。

  吳良、蒙旗開幾乎同時疾步奔去,握住劍柄朝那人殺去。那人冷眸,嘴角勾起,伸手探向左手緊握的劍柄,手中劍慢慢抽出。此時吳良、蒙旗開已奔來,抽劍直指那人。

  “束手就擒!”蒙旗開暴喝。

  一道劍光,那人的劍已刺向蒙旗開。吳良遞劍擋下那人的劍,轉而二人劍勢凌厲,瞬息已拆三五招,一聲利刃交擊響,二人已分開。

  蒙旗開指揮道:“弓弩手!”

  弓弩兵四面八方圍攏而來。那人轉身,秦兵的利刃擋住去路,那人毫不遲疑,提劍衝搶而去,劍在秦兵中舞出炫麗的劍光,鮮血泗流,在空中爆出殷紅的血花。伴隨著那人所到之處,綻開無數道鮮血濺灑而出的血泊。

  吳良不能容忍,衝入陣中,與那人廝殺鬥作一團。地上躺滿秦兵的屍體,溫熱的血如小河般流淌。

  秦兵圍攏中,吳良與那人鬥得狠,稍有不慎便要血濺當場。踐踏著血,踩出血色的蓮花,粘膩腥臭,二人卻似渾然不覺,眼眸映著眼前的敵人。

  吳良執長短劍,劍光如雪。那人劍尖滴著血,面容如黑石般沒有半點表情,如手中劍,揮動中的招式狠辣無情,招招志在斃命。

  弓弩刀劍圍堵下,那人全然不顧,一心與眼前的對手廝殺。對手不倒下,絕不收手。鬥戰百十來招,那人見奈何不得吳良,故意賣個破綻。吳良未趨近迫殺,那人側身執劍,喝道:“吳良,你爹娘在魏地,不如你前往魏地與你爹娘團聚。”

  吳良心神有一瞬的搖動,很快穩定下來,劍尖直指,“棄劍投降!”

  “不可能!”那人疾速朝吳良殺來,一劍劈下,勢如猛虎,視死如歸。吳良大駭,躲避不及,舉劍擋下。那人猛力下壓,吳良覺得泰山壓頂,簡直如鉛注,死死頂住來人的壓勢。那人抬腳猛踢吳良小腹,吳良向後躬腰,蕩開那人的劍,長劍直刺那人的胸口,那人揮劍蕩開,劍如蛇般靈活,咬向吳良的面門。

  吳良撇頭躲過,隻覺利劍的寒灼痛臉皮,又以極快的劍還擊,自對手脖頸斜向腹部斜切。

  鬥戰正酣,蒙旗開拉弓搭箭,箭尖瞄準那人。吳良、那人皆感覺出來,吳良向後躍開,於此同時,弦響,如靈蛇般的箭射向那人。那人執劍相迎,輕拍箭尖,箭轉向射向秦營陣中,深深扎入一秦兵手持的盾牌。

  吳良手中劍已還鞘,探手握緊那柄月凌,右腿向後邁,身體前傾,虎視對手,氣勢陡變。那人瞳孔瞬間收縮成點,轉而瞳孔緩緩擴張,提劍朝吳良殺去。雖抱必死之心,亦要與對手比鬥生死。

  燕趙風骨!

  吳良手中劍緩緩出鞘,速度陡快,斬擊那人的來勢時速與力皆達到最佳。一抹極為模糊的流光劃過,那人劍停在吳良眉心寸余,那人的手腕處已裂開血口,劍脫手,重重砸在地上。

  弓弩齊射,那人眨眼給射成刺蝟,卻是哈哈大笑,倒地身死,仰面望著青天。

  “埋了!”蒙旗開揮手命令,將弓拋向一旁的秦兵。

  吳良凝望那人的屍體,欲知曉爹娘的所在,卻也不能了。蒙旗開瞥眼吳良,吳良微微扭頭,目光平視,朝蒙旗開走去。

  “拔劍術!?”蒙旗開威風凌凌地走在前,頭也不回地問。

  “防守破敵之小術罷了,不值一提。”吳良頭腦中很快甩開那人,已如平常。

  “吳良,你破刺客之禍,我哥哥會如實上奏。你最好安心守在秦營,若你因你爹娘叛逃秦營,你知道後果!”蒙旗開止步,扭頭,余光掃眼吳良的臉龐,嘴角綻開笑意,“不可離開我視線范圍,守在我身旁,哥哥命令你的啊。”

  吳良垂首拱手,“軍命不敢不從。”

  “那人乃趙人,使趙劍,長平之戰...你知道的。”蒙旗開微笑道,繼而大步朝前走,自信滿滿,“吳良,興許我玩夠了,還你自由。那時,你對我也無用了。”

  吳良心思似不在秦營,朝魏國方向遠遠望去。蒙旗開走三五步,扭頭望去,怒氣衝衝地朝帥營奔去。

  傳令兵急急行來,作揖喚道:“吳校尉,大帥請!”

  吳良已面向帥營,隨傳令兵朝帥營走去。

  入帥營,迎上蒙恬的目光,卻也遭受不善的目光。蒙旗開坐在帥案,原本晃蕩的腿在吳良掀開簾幕時陡得停住,怒視吳良。

  “哥哥,吳良欺負我!你下令打吳良軍棍,替我出口氣!”蒙旗開朝蒙恬大方牢騷抱怨。

  蒙恬微笑,卻不理會蒙旗開,“吳良,本帥予你一支軍隊,由你訓練,練成交給你指揮。”

  吳良作揖,轉身出營帳。

  “哥哥,妹妹還沒戲耍吳良夠,你這麽快決定,太沒當妹妹一回事。”蒙旗開極美的眉眼微挑,跳下帥案,對蒙恬的抱怨道。

  “軍國大事,哪裡由得你?”蒙恬笑道,“吳家劍兼吳越劍法,今替我秦軍練兵,來日兵鋒展露,定教六國喪膽。”

  “哥哥,吳良多大,怎會有那麽高的劍術造詣?你就是抬舉他,好教他建立功業。”蒙旗開戳破蒙恬的謊言,轉而笑嘻嘻道:“哥哥,你幫我降服他。”

  “吳良...人家在棲鳳城有婚約。你年紀不小了, 來日讓爹替你選個好人家。”蒙恬取笑道。

  蒙旗開不滿地抱臂,“哥哥,二哥又沒定婚約,你忙著將妹妹嫁出去麽?我說給爹娘,爹娘那裡你就過不去。”

  “你總是離家闖禍,爹娘巴不得將你這個麻煩嫁出去。”蒙恬笑道。

  蒙旗開聽聞練兵聲,扭頭望去,“哥哥,妹妹瞧瞧吳良去。”蒙恬笑著搖搖頭,“妹妹喜好玩鬧,怕不會那麽容易定下心來。”

  蒙旗開朝吳良練兵處疾步而來,瞥眼揮劍斬劈的秦軍,不如何在意,鄭重交代:“吳良,你要練兵,隨你,哥哥命你不得離我半步,你得悉心體會。”

  吳良指點秦兵,未理會,而秦兵練劍時偷瞥蒙旗開,不敢碰上蒙旗開的視線,重又目視前方,喊殺陣陣。

  蒙旗開怒視群雄,重又跟上吳良。秦兵呼喝練劍,吳良點頭,在秦兵中走動檢視。蒙旗開嘴裡咕囔著,傳令兵急急奔來,朝蒙旗開作揖,轉而向著吳良,“大帥命吳校尉練兵七日,七日後再有命令。”

  吳良作揖,傳令兵轉身疾步回去複命。

  “吳良,你要好好把握機會。”蒙旗開眉尖得意地上挑,踮著腳尖跟在吳良身後,似吳良的際遇完全歸功於她。吳良始終不加理會,蒙旗開跟在吳良身後,耳裡盡是秦兵呼喝斬劈聲,實在無趣,懶洋洋轉身回帥帳。

  “我烤火取暖,吳良,我哥將兵將交給你,那是信任你。你可得認真辦好,我回了...”蒙旗開揚起玉手,在空中慵懶地擺了擺,算是打過招呼,徑直朝蒙恬的帥營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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