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營
“哥,你真的打算重用吳良?”蒙旗開將“王將”棋輕輕向前推一格,對上蒙恬的“衛士”棋。
蒙恬笑道:“你的‘王將’再前進一步,我的‘衛士’可要包圍吞下嘍。”
“你敢?”蒙旗開調動‘兵’棋護衛‘王將’棋,滿是得意,驕傲道:“看你怎麽吃下我的‘王將’棋?跟爹鬥‘王將攻略’,我都沒輸過。憑哥哥你,也難打敗我。”
“那是爹讓你。”蒙恬笑道,推‘弩兵’棋壓上,瞧蒙旗開一眼,眼現歡喜之色。蒙旗開原本訝異,轉而笑道:“我有‘刺客’棋,刺客可是對方弩兵極好的角色呢。”推‘刺客’棋闖入‘弩兵’棋的陣營,毫不客氣地‘吃’下蒙恬的‘弩兵’棋。
蒙恬見蒙旗開笑意盈盈地收下‘弩兵’棋,抬頭望向帳外那處練兵所在,又盯瞧眼下的戰國棋局。蒙旗開整個人都在觀看戰局,思考接下來的對策,見蒙恬久久未動,催道:“哥,你再不動,可要耗損半月軍糧的。”
蒙恬耍賴地推亂戰國棋局,“不玩了,又不是真的戰場。贏了又有什麽意思?”蒙旗開見要贏的棋局給破壞殆盡,不依不饒地大有追債的架勢,道:“哥,毀棋可不是哥你的做派,要是教爹跟二哥知道,你的形象可就毀了。”
“我有什麽形象?婆娘都娶回家了,我要什麽形象?”蒙恬罕見地露出本色來。
“那我告訴嫂嫂,說哥你明裡暗裡不一樣。”蒙旗開要挾道,眼眸裡盡是狡黠的壞笑。
“你嫂嫂玩‘王將攻略’比我都溜,打我那叫一個哀鴻遍野。你跟你嫂嫂比,差遠了。”蒙恬毫不在意,有恃無恐,“我毀棋賴棋的,你嫂嫂可對外說一句?”
“你...不叫哥你服,我就不是蒙旗開!”蒙旗開捋袖便要打一架,蒙恬忙伸手擋住臉面,“打人不打臉,哥擔著帥位,你可要記得分寸。”
蒙家寵愛這個最小的女兒,蒙旗開說什麽便是什麽,蒙家唯有喜悅討好的份兒。蒙恬說什麽都不敢動蒙旗開,打架都是蒙旗開單方面的‘逞凶’。
蒙旗開抓住蒙恬的手臂,猛地一擰,弄得蒙恬一條手臂脫臼,又猛地拉直,重又合上脫臼的手臂。蒙恬笑道:“妹妹,你待哥哥真好。”握了握拳頭,絲毫沒有阻礙,靈活如初。
蒙旗開顧慮著營帳外的動靜,“哥,營外太吵,叫他們散了吧。不然妹妹可沒法動腦筋了。”
“才月剛升,你就心疼吳良那小子了?”蒙恬取笑道,絲毫不顧及另外一條手臂。蒙旗開原本已拿捏蒙恬的手臂,聽哥哥取笑,一下弄得蒙恬一條手臂脫臼,任性地朝營帳外走,留下手臂脫臼的蒙恬。
蒙恬臉現痛色,扭頭看向如枯樹枝般無法動彈的手臂,穩穩坐姿,清清嗓子,對外威嚴喚道:“來人!”守衛兵忙入帳,替蒙恬合上手臂,蒙恬揮袖讓守衛兵散了,耳聽帳外動靜,躺在簡單的虎皮床鋪上閉目而眠。
“爹傳信命我照看好妹妹,待妹妹玩夠了,自然遣人送回家裡。”蒙恬摸了摸懷裡,做著打算,伴著營帳外傳來的練劍聲沉沉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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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來,吳良安心操練秦兵,蒙旗開耐不住寂寞,騎馬縱出秦營,踏馬站在高坡上觀看對面魏營。而楚營壁壘打開,操練之聲遠揚,落入蒙旗開的耳中。東面,齊營亦練劍呼喝陣陣,三面軍營互相呼應。蒙旗開不滿地啐一口,勒馬回營。身後騎兵隨蒙旗開回轉秦營。
“哥哥,
楚營、齊營壁壘大開,似與魏營通氣共同進退。”蒙旗開闖入帥營,對蒙恬言說自己探查出來的消息。 蒙恬已召集眾將校入營商量對策,此時蒙旗開入營帳,眾將士僅掃蒙旗開一眼,慨然的秦國將士盡顯。蒙旗開大方在眾將校中穿入,來至布陣圖前。
楚、齊、魏三國連兵,蒙恬已分派秦兵遊擊騷擾。然而敵眾我寡,事態不妙。
“楚、齊、魏三國出兵拒我秦師,趙國僅勉強自保,韓國觀望,燕國路遠,怕是不敢來。三國聯軍十八萬,我秦兵十萬。六國早巴望著再來一次邯鄲圍攻,眾將士打算怎麽辦?”蒙恬斬釘截鐵地道,掃視眾將校。
“六國來多少,我等秦兵鋒銳便斬多少。”
“就是,我手中劍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帥帳內群情激憤,欲洗刷那場邯鄲圍攻的恥辱。
蒙恬抬手,場中頓時安靜。隨著蒙恬望向吳良,眾將校皆看向吳良。
“退守。”吳良重重吐出兩字,皆大出群雄意料之外,眾將校尋思之下,不敢妄言,等待蒙恬發話。
“要不回鹹陽?”蒙旗開心裡暗道,靜靜地望向吳良,眼眸中波光溫柔。
“攻魏得三城,今夜率軍回城固守。楚齊見秦兵退,自然領軍回去。魏無力敵我,自然無法可施。”蒙恬思忖,命令道。
眾將校領命各自準備,吳良擔著將校職守,手下無兵,打理好自己便好。蒙旗開見眾將士離開,急忙奔來擋住吳良去路。
“我回鹹陽,你隨我回去,就當替我蒙家進獻仗劍勇士。”蒙旗開眼波溫柔,滿心歡喜,期待地望向吳良。
“我在鹹陽無親,去鹹陽做什麽?”吳良知曉蒙旗開的心思,故意掃她的興致。蒙旗開轉喜為怒,“我二哥贈你寒淵劍,你竟不思報答。忘恩負義!”看向置身事外的蒙恬,“哥,回鹹陽,帶吳良一塊。不然我就跟爹說你毀棋耍賴的事。”
蒙恬皺眉,早料到蒙旗開會拉自己下水,沒想到吳良那麽不給旗開面子,咳嗽一聲,打圓場道:“吳良,你隨我二人回鹹陽,就算報答二弟贈劍之恩。”
“滄海院裡的功課落下許多,我得及早回山門補功課。二位好意,我卻要辜負了。”吳良歉意拱手,推辭道。
“哼!你就是不願搭理我蒙旗開。你就是惦記你的宋佳麗,還有李婷。”蒙旗開生氣道,臉氣得通紅,如成熟的蜜桃。
“吳良。”蒙恬意味深長地喚他,“隨我回鹹陽,居三月再回滄海院學藝。”吳良作揖離開,蒙旗開奔向蒙恬,滿心不甘地抱怨道:“哥,你要壞妹妹好事?”
“你就是貪新鮮。哥難道不了解你?上次你跟鹿家玉面公子...”蒙恬的話忽的如斷線風箏消散,蒙旗開捂住蒙恬的口,謹慎地掃眼簾幕後,轉而松口氣,“哥,人家的事你就不要戳破了吧。”見蒙恬笑意的眼,蒙旗開松口手,喃喃道:“人家就是外出時掃一眼,沒成想跟那鹿家子碰上。後來...”蒙旗開不耐煩,鄭重交代:“不管怎麽說,我的事你不要告訴吳良就好。”
“你的事鹹陽百姓和官家如何不知?就是鹿家子有意替你隱瞞,哪裡又有不透風的牆?”蒙恬笑道。
“人家碧玉清白的,哥哥,你可要相信人家。”蒙旗開害羞地低下頭,又朝蒙恬撒嬌。
“你是大膽了些,可終歸小打小鬧的。哥信你!”蒙恬交代道:“快些準備,今夜悄悄撤營。”
蒙旗開“哎”一聲,忙奔出營帳,扭頭囑咐道:“哥,你也要說話算話哦。”蒙恬點頭,蒙旗開歡喜奔出營帳,準備撤營的事。
蒙旗開原本帶來細軟不多,很快便打包結束,肩上扛著瘦瘦的包袱,跟來時一般的瘦。笑著前往吳良的營帳,剛掀開簾幕,卻見吳良枕著手臂,望著營帳頂發呆。蒙旗開分明見吳良眼睫毛動了動,頓時生氣,大步走向吳良,“今夜行營,你枯望著什麽也不做?”吳良扭頭看了一眼蒙旗開,指了指自己,意思是除了自己再無其他好打理的。
蒙旗開掩袖噗嗤一聲笑了,“吳良,你是窮還是灑脫?來兵營竟什麽也不準備?至少帶換的衣服啊。”
“我哪有你的身世?”吳良白一眼蒙旗開,繼而閉目養神。蒙旗開咯咯笑著坐在吳良床邊,吳良忙自床上站起,“你我出去吧。”剛要邁步往外走,蒙旗開叫道:“你走吧!”吳良不止步,速度不減地步出營帳。
“你?”蒙旗開急追出來,攔住吳良,“在我未征服你之前,你不許離開!”吳良轉身回走,蒙旗開又攔住。
“吳良萬分佩服蒙女將!”吳良作揖,動作標準,語氣卻是敷衍。蒙旗開丟下一個“你”字,甩袖朝主帥帳走,走的很怒很生氣。
吳良重又走回營帳,掏出懷裡的竹簡攤開來讀。
未多久,蒙旗開快步闖入,帶來蒙恬的命令,“蒙帥命你領兵八百殿後,待大軍撤退完畢,你方能撤退。”
吳良道聲“喏”,與蒙旗開插肩而過。
蒙旗開憤恨地走開。
入夜,秦營將士悄悄撤離,徒留空營。吳良領兵守在山道,弓弩手埋伏,月光下,秦兵堅毅的臉,斂息凝神,注視來路。
“吳校尉,不會有追兵的。”一秦兵湊近對吳良道。吳良看向那名秦兵,“我知道,我等守三天。”
秦兵拉弓的手未松弛一分,如虎豹等待獵物。一雙狡黠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定在吳良臉上。吳良暗自歎息,嘴角上揚,“蒙家千金真會玩。我已吃過李婷的虧,願我吃一塹長一智,避開蒙旗開的魔掌才好。”
月夜下靜寂一片。吳良眼中觀察山道,心裡卻尋思無論如何都不敢跟蒙旗開有半點關系。
“最好離開兵營,趁早回滄海院。”吳良思忖道。忽的,山道中傳來沉穩緩慢的踩雪聲,吳良耳朵微動,定睛望去,見月光下一道人影徐徐朝前行來,動作遲緩而笨拙。眾秦兵順著吳良的目光望去,登時倒抽一口冷氣,“簡直背到家了。竟然是僵屍!”此話一出,眾人皆膽寒,似天地的溫度驟降到谷底。
秦兵中蒙旗開害怕地想要尋求庇護,自然而然地來到吳良身旁,不安地拉扯吳良的衣袖。吳良朝蒙旗開點頭,轉而重新注視那漫無目的遊蕩著的東西。
那東西身體僵硬,動作不靈便,走動時發出骨骼摩擦的聲響,在靜謐的夜空下尤為恐怖。忽的,那東西抬頭,在空氣中嗅了嗅,嘴角勾起一抹貪婪的笑意,目光射向吳良等人枯守的所在。
“不好,那東西發現我們啦!”蒙旗開驚呼出聲,此時眾人悄悄握緊劍柄,緊盯著那道投來的冰冷寒芒。那東西僅僅一個,好在秦兵殿後部隊有八百之多,就是一人砍那東西一劍也得砍個粉碎。難不成那東西還銅筋鐵骨不成?
“舉火把!”吳良命令道。沒有回答,八百個火把幾乎同時舉起。吳良等待那東西近前便命令眾將士拋火把燒死那東西。誰料那東西骨骼嗒嗒響個不停,周身的寒氣隨著貪婪越重而更加寒冷。
“那東西不懼怕我等八百之多的陽氣,按理來說我們那麽重的陽氣,那東西本該見咱們就繞道走才對。”蒙旗開見己方人多勢眾,也不懼怕,對吳良一陣分析。
“許是那東西吃過白肉。”吳良回答,蒙旗開“哦”一聲,目光投向那東西。骨骼嗒嗒聲響消失,那東西速度陡升,一陣風般刮來,那東西已至進前。
“投火把!”吳良命令道。隨著吳良一聲喝令,八百個火把同時拋向那東西,那東西迎面闖來,見火把逼近,忙向後退去,重又對峙。
秦兵中已無火把,蒙旗開招呼著索要火把,卻無人回應。蒙旗開扭頭,見八百秦兵蹭蹭蹭拔劍,寒芒陣陣,與那東西的寒氣分庭抗禮。
那東西做著怪異的動作,隨著手指扭曲,便是三兩下的手指骨骼吧嗒吧嗒作響。
“那東西在召集同伴!”不知誰驚呼一聲, 眾人皆如臨大敵,四處張望,探查那東西有什麽夥伴來到。
“先滅了那東西。”吳良拔出月凌劍,奮力殺向那東西。八百秦兵同時邁步殺去,那東西垂目瞥一眼地上未熄滅的火把,向後退開,動作不及吳良的快劍,吳良一劍斬在那東西的肩頭,卻砍不下去。那東西吞進幾縷月華,抬手拍向吳良胸口。
吳良拔出寒淵短劍刺出,與那拳頭硬碰硬,剛一碰觸,爆出金屬摩擦的火花,吳良手臂如遭鈍擊,登時痛疼難當,寒淵短劍脫手墜地。吳良右手劍在須臾間已砍在那東西身上數劍,那東西卻毫發無損。秦兵的劍砍到,那東西卻越加興奮,抬手蕩開秦兵的劍,接著三五名秦兵遭受重擊,躬身向後倒飛出去。
蒙旗開拔劍殺到,站在吳良身旁,警惕地注視那東西,關心問吳良:“你怎麽了?”吳良招手,秦兵撿起地上的火把,圍攻那東西的秦兵讓開道路,百十火把圍住那東西,試探性地靠近,擊打。那東西身上的寒衣不那麽容易燒著,卻也給弄得煩躁不安,揮動手臂越加用力,只要中一招,非得肋骨盡斷不可。
吳良謹慎察看四周動靜,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蒙旗開見吳良蹙眉,好奇問:“你發現什麽了?”吳良本能地握緊劍柄,掃視山林,忽的目光定在一處,蒙旗開順著吳良的目光望去,驚異地指著那方向,“真的有援兵啊!”眾秦兵望去,見不遠處出現兩個同樣的東西,忽的又走出一個。
“一下來四個,誰受得了?”秦兵均想,緊握劍柄,謹慎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