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背著昨日摘的草藥往李記藥鋪行去，見過掌櫃李樂，二話不說，將竹簍裡的草藥盡數倒在櫃台上。掌櫃眼前一亮，面色歡喜，大方的定下價錢，付了錢，吳良收入懷裡，想著日後攢下來求娶宋佳麗。心裡高興，快步踏出門檻，奔跑數條街，往宋家後門處快步跑去。

　　輕敲三下，宋佳麗忙打開，放吳良進來。兩人坐在井邊，晃蕩著小腿。

　　吳良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所得，“看，賣草藥的錢。”宋佳麗神色一喜，笑道:“那麽快就開始攢娶親的錢啦。”吳良憨笑道:“你那荷包帶來好運，叫我一下子摘許多草藥，真感謝佳麗你。”

　　宋佳麗歡喜，隨即眉眼一暗，“爹娘要為我請私塾先生，以後你我都不太容易見面。”

　　吳良“嗯”一聲，瞧宋佳麗的俏麗明豔，神色恍惚。宋佳麗久久等不到吳良的回應，抬頭望去，見吳良神色，狠狠掐吳良的手背，吳良失聲大叫，宋佳麗忙捂住吳良的嘴，不安地瞟眼內院，生怕叫人撞破。吳良懂事的點頭。

　　宋佳麗松開手，“吳叔吳嬸替你我指腹為婚的，爹娘不告訴我，可街坊鄰居的七嘴八舌，不傳入我耳朵裡也難。”說完便是噗哧笑出聲來，“人家年紀小，許是不懂事。若是日後尋到心動的，你可要成全我。若我尋不到比你好的，你可要對我不離不棄。”

　　吳良見宋佳麗說的鄭重，亦鄭重點頭。

　　宋佳麗拇指、食指合成圓形，狠狠擊吳良的額頭，輕聲罵道:“你忍心見人家心儀別的男孩?”

　　“我不好阻止你喜歡別的男孩，若是比我好的，你嫁了我替你開心。”吳良誠心誠意的道。

　　“哼！”宋佳麗悶哼一聲，轉過身去生悶氣。

　　“佳麗，你模樣好，以後肯定嫁得好。我家裡貧窮，讀不起書，上山采藥的，怕誤了你終身。”吳良愧疚道。

　　“那你就阻止我啊，你把那男孩痛打一頓，大罵一句‘我的未婚妻你也敢碰，想找死啊’。”宋佳麗氣憤心儀的男孩不夠男子漢氣，恨鐵不成鋼，抱臂，嘴一扁，氣得腮幫子鼓鼓的，質問道:“在你眼裡人家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

　　吳良撓頭，嘿嘿一笑，“我怎沒想到呢?”

　　宋佳麗白一眼吳良，隨即面色顯出作弄傻小子的調皮，玩笑道:“人家要是喜歡良人，你可要割愛成全的哦。”

　　吳良“啊”一聲，大為驚訝，隨即憨笑而過。

　　“行啦，回去吧，人家要練女紅。”宋佳麗催促道。吳良疑問:“不是單日不練的嗎?”宋佳麗輕聲笑罵道:“人家練女紅，若是日後嫁你，不得分擔家裡的生計。”

　　吳良“哦”一聲，忙出後門，扭頭見宋佳麗歡喜的臉，突然明白過來，心裡一喜，喜滋滋的往楊柳湖畔的學究朗讀聲尋去。

　　文淵書集原來的老夫子告老還鄉，接手的是名身著青衫的中年男子，書集一切未變，老夫子準許上不起學的少年蹭課，那中年男子亦不攆人。只是那青衫男子分明就是那夜碰上的那位。

　　隨著朗朗上口的讀書聲傳來，吳良腳步加快，貼在門窗上望著裡面書集的情形。青衫男子捧書監督，眾學齡少年一本正經的讀誦文章典籍。

　　書案上擺放藍皮書，筆墨竹簡硯皆有。其中身著藍錦緞的玉面少年自書本中轉移，隨意望向門窗，見吳良望來的目光，綻開天真的笑容。

　　青衫男子出現在中間，擋住二人的目光，玉面少年忙回到書上，

朗朗而讀。　　吳良挪開，貼牆立著，記下耳畔處傳來的那些不明其意的文字，“人不學，不知道，常謙卑，養吾德...”

　　“好啦，放學回家，完成布置的功課。”青衫男子宣布道。眾少年聽了，一哄而散，留丫鬟仆役收拾書籍，在後面呼喚追著。

　　玉面少年不緊不慢的出來，身後跟著懂事的小丫鬟。

　　“吳良，給，《志氣歌》。”玉面少年自懷裡掏出一折疊的竹簡，遞到吳良面前。吳良道聲謝，忙接過，攤開來看，見裡面的字大部分認識，只有幾處不識，明白玉面男孩的意思，坦然接受，將那竹簡收入懷裡，目送其離開。

　　“公子，那不是公子你時常揣摩的《志氣歌》?怎麽贈送出去?”丫鬟疑惑的問。

　　“吳良不似池中物，等著看好了。”玉面少年徐步前行，不再理會身後丫鬟。

　　吳良見玉面少年離開，扭頭見青衫男子，霍的恭謹作揖，隨青衫男子入內。

　　青衫男子步入學堂後院，腳步停下，轉身面向吳良，喚道:“吳良，後院裡典籍多的是，你逐一讀過。自《三字經》開始，到《大學》《中庸》之學。下次要趁無人的時候來。”

　　見吳良不說話，似在思考，青衫男子淡然道:“我見你心性純良，根骨不錯，想栽培一番。”隨即語氣登時一變，“若是不願，也難尋你爹娘。”

　　吳良眼前一亮，腦海中許久模糊的景象也變得清晰。尚在繈褓中的吳良眼前出現爹娘的笑臉，那時爹抱著吳良喚妻子來哄，母親則一臉的歡喜接過，唱著小曲，邊唱邊輕拍，溫柔極了。

　　吳良眼角濕潤，不甘地攥緊拳頭，“我爹娘在哪裡?為什麽不回來?奶奶想爹娘想的，晚上一個人的時候直落淚。”說著眼睛一紅，溫熱的淚珠在眼眶中滾動。

　　“學成本事再談其他的。”青衫男子無視吳良，悠然道。

　　吳良抹淚，朝書房行去。坐在桌前，拾起一本《三字經》，認認真真的一頁頁讀過。

　　待月初升，吳良歸吳家，吸納月華之力修煉青木訣。今夜的月似知曉吳良的心緒，越加柔和，似安撫，似同情。吳良睜眼，精光一閃而逝，丹田充盈更勝，回床上躺下，淚卻隨著情緒湧了出來。

　　“奶奶，沒有孫兒，你可怎麽活?”吳良喃喃，熱淚打濕枕頭。門外，一道微微佝僂的身影掩袖抹淚，轉身離開。

　　枕頭下壓著那本《青木訣》，是吳家祖傳下來的修行法門，天下知曉吳家劍法精妙，卻是吸納月華之力淬煉筋骨神識，精神數倍於常人，習練武功或研讀典籍，皆優於常人數倍。

　　吳家再落魄，祖傳之地卻不敢丟失。而藏在牆角中的《風火劍訣》便是吳家傳下來的外功，天下傳言吳家人祖傳佩劍嶽淵神妙非凡，配合吳家劍法便更增威力。

　　嶽淵劍吳良僅僅從奶奶口中得知，卻是未見， 那本《風火劍訣》奶奶嚴命不得告知他人知曉，吳良隻待晚上借著月華翻看，隨手握緊折來的青竹，在老槐樹下靠著領悟到的劍招練習。

　　那本《風火劍訣》百十年來未有吳家人習成，奶奶盼著吳良早日學成，外出時不受人欺負，省得吳家無人遭人恥笑，丟吳家的臉面。吳良習不習得成，奶奶關心，卻不管不問，夜裡從不出門。

　　吳良收拾情緒，來到牆角將《風火劍訣》取出，在月華下翻看，隨手抄起門口的青竹，逐一演練劍招，意會神隨，招式靈動。

　　不知吳良天賦不足還是什麽，招與招之間總是難以連貫，吳良翻書卻不得其解，抬頭望月，月已西斜，吳良回屋，將《風火劍訣》重新放回牆角，合衣而眠，腦子裡想著如何將招式連著使出。

　　“變招帶轉。”吳良靈機一動，奔出房門，借著記憶裡的招式慢慢施展，或轉動手腕，順勢使出，竟連使十數招，吳良思考片刻，與招式中種種關竅一一把握，練劍如行雲流水。

　　“成了。”吳良欣喜，聲音卻壓低，“苦研三載的劍訣終於悟通了。可終究卻乏威力，若是對敵，簡直不堪一擊。若是有把真劍，又與人較量的話...”吳良滿懷希冀，不知江湖深淺的少年未觸及江湖的邊緣，卻已期待著早日學成劍術，尋回爹娘，好一家團聚。

　　“奶奶，放心好了，孫兒必定尋回爹娘。”吳良朝裡屋方向喃喃道，轉而神色中有不符合年紀的堅毅，接著吳良使青竹如使劍，力雖不及，劍意已深，決心仗劍尋回爹娘，不論前路多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