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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港情》第九章 彩色電視機
  傍晚,一輛柳州車開進了鎮上。孩子們難得看到車子,追著跑起來。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覺得新鮮好玩。

  太熱鬧了。不僅小孩子覺得好奇,不少大人和老人也被吸引過來。車子是從哪裡來的?車子要去誰家?

  在大家的疑問中,柳州車停在了林芳芳家門口。林芳芳的爸爸林大偉打開了後車門,他從車上跳下來。

  大家看到是他,覺得並不是很奇怪。畢竟他算得上日子過得很不錯的,柳州車跟他的身份是匹配的,他也顧得起車。

  “老公,你可回來了。”林芳芳的媽媽瓜嬸滿臉傲嬌又帶著些委屈。

  作為有錢人的老婆,她的確有資本傲嬌。她感到委屈的事情,也已經傳開了,就是張有米偷她家東西了。

  林大偉一向是妻管嚴,對老婆俯首稱臣的。他看到老婆好像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趕緊問:“老婆,誰欺負你了?”

  碰巧這個時候張有米鑽進人群裡,他是要來他家看電視的。從他家買來了黑白電視機開始,每天一到點,大家就跑來看電視。林芳芳作為這家的兒子,自然是非常神氣的。不誇張地說,來他家看電視是得看他們一家人臉色的。

  好在張有米跟林芳芳關系好,他不僅不用提早來搶位置,還能有“黃金VIP座”的待遇,也就是跟林芳芳一起坐在沙發上看。

  今天他如往常一樣來看電視,卻撞見了這熱鬧的一幕。

  瓜嬸瞧見了張有米,便露出鄙夷之色,有意無意地瞅著他,說:“有人偷了我們家的東西,我早說過我們家遲早會進賊。”

  她的神色很是嘚瑟,小孩子看不懂這些,也就沒什麽話好說。但是大人肯定是看得明白的,心裡很清楚她這是在拐著彎的瞧不起人。這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覺得來她家看電視的人可能有妒忌之心,會趁機偷竊。

  “丟了什麽東西了?抓到賊了沒?”林大偉關切地詢問。

  眾人瞧著他們秀著恩愛,心裡其實又酸又不爽。無奈自己太窮了買不起電視機,只能陪著小心和客氣,好讓自己不會被這家人拒之門外。

  幾乎來他家看電視的都不是硬骨頭,硬骨頭的根本不可能來。有時候攔不住自家的孩子來給林家瞧不起,那些硬骨頭的家長心裡直怨自己沒本事。

  但是有個人是例外,他就是黃四波。他經常晃蕩著來湊一湊熱鬧,雖然大家都不歡迎他,可他沒有自知之明。

  這會兒他也來了。

  “林大偉,跟你老婆要親熱回樓上去。”黃四波才不怕被他們趕走,論耍無賴沒人贏得了他。

  林大偉臉皮薄,被黃四波這麽一搗亂,臉都紅了半圈。但他又極好面子,也自認為自己比別人高一等。所以是不可能慫的,他對老婆瓜嬸說:“瞧瞧我給你帶了什麽回來?”

  瓜嬸看了看柳州車,再看看老公的表情,她得意洋洋地問,“帶什麽回來了?”

  林大偉故作懸念,衝屋裡正在看電視的兒子林芳芳叫了一聲,“芳仔,出來。”

  林芳芳只顧著看電視,都看入迷了,哪裡有空管老子在叫他。叫了一遍沒叫動,林大偉又叫了兩遍。

  既然叫不動兒子,他乾脆打開車門,要給大家一個大大的意外。他就高興看別人羨慕他的眼神,那叫一個暢快。

  當他從車裡抱出來一個大箱子時,看得懂字的人立刻驚訝地問:“新電視機嗎?”

  林大偉自豪地回答,“對,

18寸彩色電視機。”  一聽這話,現場都炸了。瓜嬸驚喜萬分,激動得都快說不出話了。

  “林芳芳,你家有彩色電視機了。”因為太驚訝,好多孩子都衝裡面喊道。

  一個人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林芳芳,直到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才肯動彈。

  看到他爸爸抱著一個大箱子進了家門,他趕緊問:“爸,咱家有彩色電視機啦?”

  爸爸對他點頭,“對,兒子,你高興麽?”

  林芳芳激動得跳了起來,喊著:“哇,我家有彩色電視機啦,我家有彩色電視機啦,我家有彩色電視機啦。”

  雖然這電視不是自家的,也只有羨慕的份,可是眾人的心情也很好,因為他們也很想看看彩色的電視機是什麽樣子的。

  張有米還不知道瓜嬸已經針對他了,興衝衝地跟著大家一起湧進林家。

  只不過瓜嬸可不是吃素的,她不會饒過他。

  “你不能進去。”瓜嬸一把攔住張有米。

  張有米愣住了,“為什麽?”

  瓜嬸說,“你偷了我家的東西還敢進來。”

  張有米抬眼看著她,“我偷什麽了?”

  瓜嬸說:“碗, 你偷了我家的碗。”

  張有米這才明白過來,想這瓜嬸誤會了。他想解釋,可是瓜嬸不聽,硬要把他趕出去。

  他伸長脖子想喚林芳芳過來,可是林芳芳已經被那個彩色電視機吸引住了,他並沒有聽到張有米的呼喚聲。

  當張有米被趕出來的時候,瓜嬸還把門關了。她露出勝利的笑容時,不經意抬頭一看,發現大兒子林輝正站在樓梯盯著她。

  “輝仔,你站在那裡幹什麽?差點把你媽嚇死。”瓜嬸直拍胸脯,表情誇張。

  林輝看著滿院子都是來看電視的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又回二樓去寫作業了。

  他坐到書桌前,戴上耳塞,要把吵鬧聲隔絕了。這副耳塞還是爸爸從廣東給他帶回來的,他的夢想就是考上外面的大學,早日衝出閩口鎮。他要像爸爸一樣,做這個地方第一個走出這裡的大學生,有本事被人羨慕。

  看著大兒子整天沉迷讀書,瓜嬸心裡很歡喜。別人家的孩子是不自覺讀書,整天要被父母追在後面逼著才肯讀。他家這大兒子卻是這麽自覺的想要出人頭地,想想她真的命好。老公聽話有本事,大兒子也懂事不用操心。上天對她不薄呀!

  張有米被趕出來之後,心裡憤憤不平。他不知道瓜嬸為什麽會誤會了他,他明明沒有做偷竊之事,卻被冠上這種罪名,他不服。

  一陣熟悉的電視聲從他家傳出來,跟著是說笑聲。看著他們家這般熱鬧有光彩,張有米卻沒有半點懼怕和認輸的打算。他要在這裡等著,非要跟瓜嬸說個明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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