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擬世界畢竟是虛擬世界,哪怕表面上的模樣模擬的再怎麽相像,在底層的運行邏輯上,卻也仍然是迥然相異、乃至說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是有誰在控制台上按下了“城牆”這一系列文件的刪除選項一樣,接連不斷的,在沈詢的眼前,枉死城的城牆便開始了大片大片的消失,憑空化作了虛無。
“你們枉死城每一天都是這麽驚險熱鬧的嗎?”在牛頭馬面的身後,沈詢忽然間皺著問道,似乎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他所接收到的[馬面使者]的記憶也不是全部,很明顯,他眼下也沒辦法確認到底是[馬面使者]本來就不知道,還是自己運氣不好沒有獲取到這一部分的記憶,為了不露出破綻,他也隻好冒一下險親身來詢問了。
不過嘛,在問牛頭使者這一件事上他倒是沒有問錯,哪怕是在馬面使者殘缺的記憶中,這位牛頭使者也是在他之前就在地府工作了很久的老陰差了,甭管如今的身份是什麽,他時間積累下來的人脈和輩份擺在這,大部分陰差站到了他面前時,就一樣還是得恭恭敬敬的叫那麽一聲“牛頭大哥”。
要說在場的人中有誰是最有可能了解這種現象的本質的話,沈詢想,在場的人中,除了牛頭使者這位見多識廣的老大哥外,恐怕也是別無二人可選了。
望著不遠處那神秘的消失景象,牛頭使者卻是並未回答,似乎連他自己也是不大確定……直到好一會後,他眉頭緊緊皺起,不快的“嘖”了一聲後,才終於從深深口中吐出了一口氣,說道:“[中庸協議]在地府的能量和權限毋庸置疑,能在這裡鬧出這麽大動靜、也有動機鬧出這麽大動靜的勢力也本就不多……雖然毫無證據,也毫無理由,但我猜嘛,[天地銀行]便是這背後的黑手。”
“現在的小家夥們可能已經忘記了吧,在[中庸協議]入主地府之前,而包括[天地銀行]在內、由四家大銀行組成的新銀聯合,才這裡真正的統治者……新仇舊恨都有,除了他們之外,我也想不出還有誰對於奪回地府有這麽大的執念了。”
“天地銀行?”聽到這個異常耳熟的名字後,沈詢忍不住便驚咦了一聲,哪怕是曾經在“陽間”的時候,這家大銀行的名字他也是耳熟能詳,在他還在真武製藥的那段時間,聽聞他自然人的身份,這家銀行的業務員更是不止一次親身上門推銷他們[天地銀行]的各種義體貸服務,即使是沈詢已經多次表態不需要,他們的那種態度也還是那麽堪稱不依不饒,逢年過節,都有專人發來祝福信息,並在最底部,附帶一條他們最近促銷活動頁面的鏈接。
總而言之呢,這也就是一家為廣大自然人的義體改造而提供貸款服務的銀行,讓客戶用抵押“死後的人生”的方式,來換取他們實現“生前的夢想”的機會。
用說的好聽一點的說法呢,這家公司業務人員們的自稱,也就是“夢想販賣家”,用說的不好聽一點的說法呢,這家銀行的銷售人員,在民間的俗稱也就是“食腐的烏鴉”,據某些並不小道的小道消息傳說,在各種葬禮上,往往也都是少不了他們身著黑色的肅穆裝束前來收屍的身影。
“沒錯,就是天地銀行。”牛頭使者點了點頭,臉上也可見有幾分忌憚之意:“在以前,為了收回放出的貸款,這些家夥采取的手段可都是無不用極的,別說是基本的道德什麽的,為了完成任務,他們可都連法律都敢直接踩在腳下的。
戒嚴的消息,馬面老弟你剛剛應該也收到了吧?[天地銀行]的人這麽快暴露了出來……嘿嘿嘿,恐怕也與這次突如其來的戒嚴有不小的關系,也不知道是誰捅破了他們陰謀啊。”
那個捅破了他們陰謀的人,可能就站在你面前……沈詢默默的頭低了下來,掩飾起情緒。
他卻是也未曾想到,自己這次竟然是也意外波及到了[天地銀行]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硬扯關系的話,枉死城被鬧得這鬼樣子,絕對也少不了他沈詢的很大一部分的功勞。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沈詢以[馬面使者]的這具數據軀殼問道,一副“唯牛頭大哥牛首是瞻”的樣子。
“怎麽辦?當然涼拌唄!”牛頭使者聳了聳肩,搖頭晃腦間,隱晦了掃了一眼沈詢後,頗含警惕的說道:“[真武製藥]的這個小子肯定有大問題,眼下情況雖然危急,但[天地銀行]這種問題卻也不是該輪到我們這種級別的小陰差處理的事情……”
“牛頭老哥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直接帶著這小子跑路?”沈詢讀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指著仍然不忘保持著人設的另一個自己說道。
“沒錯,不去枉死城,經過什麽額外的檢查程序了,我準備直接把這家夥先帶去[閻羅殿]!”有多年以來的工作經驗作為打底,此刻,牛頭使者的決定異常果斷,不假思索的便選擇了這條最為保險安全的道路,在地府設立的無數個場景中,[閻羅殿]的防護力度是位於最強的一列,哪怕是以[天地銀行]的能力,也很難在短時間之內攻破,只要把沈詢送到了那個地方,那麽,接下來也就幾乎不會出任何的問題了。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沈詢假意拒絕,表露出的擔憂態度的同時,心中卻是頓時松了一口氣。
“有什麽不好的?”牛頭使者反問了一句,拍著“馬面老弟”的肩膀,哈哈大笑了起來:“馬面老弟你和我之間誰跟誰啊,你的押送對象不就是我的押送對象,與其等這小子真的鬧出了事情,擔了責任後再強行辯解,不如……從一開始便讓我動用關系,把這鍋傳到[閻羅殿]那群家夥的手中。”
“大哥高見啊!”沈詢假意逢迎,頂著馬面使者的臉,拍著反正根本不值錢的廉價馬屁。
“哪裡哪裡……”
-
-
-
就在牛頭馬面二人組準備直接跑路的時候,而在另一邊,枉死城之處,虛擬層面上的戰鬥也陷入了火熱化之中。
在這一座[枉死城]的服務器用於維持非必要功能運轉的計算力都被抽調了用來阻止入侵之後,此刻,枉死城的街道上,除了已經幾乎沒有了任何一個人影……哦不,鬼影存在。
網絡編程層面上的“鬥法”往往都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解決的事情,尤其是在枉死城這邊的人都有著[中庸協議]在背後遮掩跟腳(ip地址)蒙蔽天機(數據封裝)的情況下, 想要順藤摸瓜,直接從物理層面上想辦法解決問題,更是成了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雖然看上去對枉死城造成了如此之大的傷害,可左哭江自己卻是知道,以[中庸協議]之能,要不是受限於“戒律”的限制,無論是它想要瞬間擊潰自己的防護牆,還是想恢復枉死城的數據,事實上,這也都只不過是它翻掌之間的事情。
一直強行屏蔽接入請求很顯然不是長久之計,而當被拖入拉鋸戰的境地之後,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左哭江他的敗亡之象便已顯露。
想到這裡,這位在網上被同行戲稱為“江南病佛”的黑客也不由得心焦了起來,後悔起接下天地銀行的這個單子,並忍不住咒罵起了那個不存在的豬隊友道:“該死!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泄露了消息!”
“多行不義必自斃,明明是你這禿驢做的缺德事太多了,你們西天的老佛叫我來收了你這混帳【義正辭嚴】!”枉死城一邊,竊取到了左哭江心中的念頭,頂著黑眼圈的疲憊的男子頓時在公屏上噴了起來!
“放你娘的屁!你老子我雖然被稱作[江南病佛],但又不是意味著小爺我什麽時候加入過佛門!”
望著老對頭的虛擬形象,被再一次汙蔑為“禿驢”,本能的撫摸了一下自己依然良好的發際線後,左哭江瞬間勃然大怒,冷笑道:“說是我不懷好意,可你荊夷不也是一樣,身為有關部門的安全顧問,卻悄然潛入到了枉死城之中,呵,誰知道你是想偷偷摸摸的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