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東顧不得想更好的辦法,把自己的對講機送到焦兆松的嘴邊,在他鬥雞眼似的注視下,慢慢按下對講鍵。
焦兆松不由得嘴角一抽!
這裡每個人都知道,景區管理員的對講機是一對多的通話方式。
不是每個管理員都好脾氣,有的像炮仗似的一點就爆,有的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有的不斷個是非曲直不算完,有的不分青紅皂白隻給同事站台。
他可不敢把汙言穢語傳送到那麽多管理員的耳朵裡,硬生生地把到了嘴邊的汙言穢語倒吸回去,噎了個半死,臉都憋成了豬肝色,一腦門問號。
翡翠手鐲的供貨商是他未來的妹夫,早就告訴他酸洗注膠的翡翠玉器通常一兩年以上,樹脂膠才開始老化泛黃,甚至脫落,肉眼才會覺察出不對勁。
用酸液給翡翠“洗澡”的過程,不僅僅是簡單的侵蝕掉雜質,翡翠的結構也會變得松散。但在樹脂膠徹底老化之前,不至於一碰就碎,也很少出現肉眼可見的裂痕。
那隻翡翠手鐲看上去還算水潤,只是綠得稍微不正常,因為用無機鉻鹽染過色。
他妹夫說除了業內的老師傅,絕大部分人用肉眼看不出裡面的貓膩,可嶽東這年紀哪能算老師傅?怎麽可能一眼看出翡翠手鐲造了假?
焦兆松用十倍的放大鏡,才能看出顏色不是自然生長的,才能看清好多不規則的裂紋。
所以,他覺得嶽東只是懷疑而已。
畢竟他專賣眼鏡都沒幾副真正高檔的,不是上不起貨,而是在景區買眼鏡的大多只是應急,他很難賣得上高價格,或許嶽東就覺得他進銷高檔玉器的可能性也不大。
之前嶽東對於他這樣有點影響力的元老級經營戶,都像見了上司一樣搶先打招呼,輕易不得罪。
不論嶽東今天為什麽替遊客著想,只要連吼帶嚇唬,嶽東就能學乖點,不敢再攪黃他們的生意。
他敢朝嶽東發飆,除了覺得嶽東脾氣好,容易拿捏,也是由於在小圈子裡嘚瑟慣了,誤以為整個景區都在圍著他轉,像嶽東這樣沒什麽背景的,只能用來襯托他的威風。
嶽東把對講機送到他嘴邊,才使他一下子清醒過來,險些忘了圈外有圈,多得是惹不起的人,瞬間憋成了啞巴。
形勢立刻逆轉!
圍觀的經營戶們大眼瞪小眼,竟然還可以這樣!
兩位愛看《三國》的更是兩眼冒光,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引得周邊的人紛紛豎起耳朵。
“諸葛亮、司馬懿都說‘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孫子兵法》裡最高明的計謀,嶽東隻用了毫不費力的一個動作,一個字都沒回罵,就讓罵人從沒輸過陣的焦兆松險些噎死!這種奇招,毫不遜色‘不戰而屈人之兵’!”
“以前是真沒看出來啊,小嶽還會玩這手。”
“腦子真是個好東西,可惜總把自己當人物的焦兆松,對上嶽東就差出層次來,嶽東這招太絕了!”
這兩位的議論,直接拔高了嶽東的形象,簡直是神助攻。
嶽東把對講機送到焦兆松的嘴邊,當然是用來嚇唬他的,慢慢按下對講鍵,是為了給他一個閉嘴的反應時間,以免他收不住舌頭,反倒讓自己坐蠟。
他果然沒膽子朝著對講機瞎嗶嗶,那就說明沒有外人不知道的強硬後台,之所以像腦子泡透了水似的口吐芬芳,應該是嘚瑟慣了不知道姓什麽了,或者是覺得曾經低調的自己好欺負。
既然這樣,
就不一定誰欺負誰了。 真以為嗓門大就有理?
真以為胡攪蠻纏能控場?
真以為罵了白罵?
真以為沒背景的只能當陪襯?
嶽東把對講機別回腰帶上,嘴巴微微上抬,眼睛看向焦兆松,誰也覺得有一點俯視的味道。
焦兆松忽然有一種遭遇了武林高手,對方不屑於動用兵器的感覺!
他罵是不敢罵了,和老婆交換了一下眼色,開始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嶽東,你是管理員就了不起啊?也不掂量掂量,這個景區剛開始招商,我就來做生意了,有多少經營戶是找我打聽過了才來的?裡裡外外誰都得給我幾分面子,輪得到你一個工作沒幾年的合同工拆台?我這就去找你們程主管,至少得扣掉你這個月工資,補償我們的損失!”
“小嶽啊,你也別怨我們家老焦上這麽大火,今天這事,我們沒掙著錢不要緊,剛才所有人都像看耍猴的一樣,我們這老臉往哪兒擱?以後你們領導再找我們幫什麽忙,只怕別人也不賣我們面子了,你擔得起這個後果嗎?”
唱紅臉的也像是春雨裡藏著冰刀,比焦兆松小眼睛裡拋出來的凶光更有威懾性。
嶽東抬手捋了一下頭髮,語氣很平淡,“一個個的說話那麽大口氣,我髮型都亂了。”
看著嶽東那台風都吹不亂的板寸頭, 焦兆松又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心裡的火一直發泄不到位,快憋出內傷了!
他們強調裡裡外外都給幾分面子,暗示嶽東的領導常找他們幫忙,意思是他們很牛掰,嶽東,你惹了不該惹的人!
說要去找嶽東的主管,還叫囂著扣掉工資進行補償,是讓嶽東心生恐懼,以後看到他們賣假冒偽劣也得裝作沒看見。
可嶽東並沒被嚇住,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等於戳穿了他們的本意是拉大旗作虎皮,只是包裝成很嚇人的樣子,讓他們鬱悶不已。
他們是真不敢去找嶽東的主管,萬一讓他們把證物手鐲拿去鑒定一下,可就糗大了。那等於人證物證俱在,明知有錯在先,還敢辱罵管理員,不停業整頓才怪!
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決定來個以靜製動,先看看嶽東怎麽反擊。
他們想不到的是,嶽東也覺得應該沉默一小會兒,先讓現場的輿論發酵一下。
剛才遊客少,打算買東西的更少,正要和遊客達成交易的焦兆松兩口子,當然會聚焦一些人的視線。
但只有離得近的幾家經營戶,才有可能聽到嶽東說了些什麽,並不清楚真正原因。
在所有人的眼中,交易現場都算得上平靜,怎麽可能“像看耍猴的一樣”?
所以說,肯定有人認為他們兩口子想搞事,沒有理由也製造個理由,簡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嶽東只要在焦兆松稍顯劣勢的時候拱幾把火,就能把他們兩口子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