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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自在》第29章:自在當戰
  面對著凌菱的質問,玄墨熙沉默無言,一如他幾十年如一日的沉默著守護著自在陵,安靜的做自在陵的陰影下的守護者。

  一如他對樂萱的感情一般,只是遠遠地看著,那人的幸福、苦痛,隻做一個沉默的觀眾,沉默的守護著。或許對玄墨熙而言,對於感情而言,越遙遠的越能夠長久。

  玄墨熙突然感覺很累,殘酷的真相仿佛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原來永遠挺拔的身軀如今也是變得額佝僂。就像曾經的那股自以為是的傲氣不見了,慢慢的以沉默替代自己低了頭。

  凌菱見玄墨熙不答話,繼續語調平淡自顧自的說道:“這些年,我自囚傳功殿也好,得過且過也罷,其實我過得很快樂,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苦痛,不過是有些疏於修行且整個人懶散了很多,但是我很快樂。因為有你們,我可以不用直接面對我不想面對的事情,所以我很快樂。但是現實就是這樣,你昔日有多快樂,以後就要多悲痛,如今,我就是這般。很多事情就是不可理喻,就如同愛錯了人,也只能將錯就錯。”

  人生苦短,愛一個人能堅持多久?

  光陰變化,愛一個人是否會改變?

  房間裡很安靜,玄墨熙依然閉口不言,反而是陸纖穎饒有興致的靠在床上聽著凌菱過往鮮為人知的八卦,已然忘記自己如今已是時日無多。

  凌菱見玄墨熙繼續裝木頭,便繼續自顧自的說著:“對他,我曾經也不停地問自己,值得麽?說實話,我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不過愛了就愛了,我凌菱向來敢作敢為,這些年,我之所以自囚,其一是因為有愧宗門陣營,其二是我不想用我所知道的毀掉他的苦心布局。”

  明明知道沒有結果,為何還要苦苦追尋?

  但是如果凌菱付出一份等待,卻沒有拿到一份相信,那麽愛情愛情,只是愛錯了情,愛情愛情只是愛錯了人。又豈會,又豈能去怨懟他人?

  我自我幽閉在傳功殿,不是不能,大師兄炎子瑜的寵愛,足以我肆意妄為,大師姐樂萱的縱容,足以支持我隨他浪跡天涯,但是,縱然如此,也不能庇護我與他,師門可以對我二人不管不問,陣營之人又怎麽會允許我們二人從此逍遙天下?他的宗門又怎麽會放任這個委以重任的不世之材,若自己真的這這般做了,當年戰後風雨飄搖的自在陵,必在聲討聲中四分五裂,就此滅亡。我凌菱所行所為的後果又豈能讓全心愛護我的人來承擔?

  所以我只能塵封這段記憶,忘卻了一段前世情緣,不是不愛,不是不敢愛,怕只怕愛到了深處,時間停留在這一瞬間,消縱即逝,而是不能愛。

  我們想赤裸裸率真活著,卻終是用層層偽裝包裹自己,因為真實,有時候也意味著衣不蔽體,直面血淋淋的現實。我們選擇武裝全副鎧甲,我們沒有勇氣在別人的打量中我行我素。

  凌菱,敢愛就敢承受一切後果,這個柔媚的身軀裡流淌著炙熱的血。她只知道,她愛那個人,願與他攜手一生。她不貪戀光鮮,也不貪戀世人的敬仰,她只要一個真愛的懷抱,但她真的不能。

  如果沒有感情,人便如同枯木,如果做苦僧人,更辜負了這一生的美好時光,如果誰問凌菱,你後悔嗎?她肯定說,我不後悔。拋開世俗那些道德約束,換個角度,也許不應該,讓兩個人飽受折磨,但這世間諸事不是只有愛情一件事,也不是唯一,宗門對凌菱的愛護,誠心實意,師姐師兄也願意為凌菱承擔這不可預料的後果,

但正是這般不顧一切的愛護,真真切切的成為了束縛凌菱一生羈絆,若是宗門對凌菱薄情寡義一些,也許凌菱已經不顧一切的破門而出,畢竟已無留戀。  “所以,我問你,玄墨熙,你當真要毀掉師姐奮鬥一生的心血?”凌菱眼神遊移恍惚,雙眸深處的幽光閃爍。

  “你真的要毀掉麽?你舍得麽?”凌菱見玄墨熙嘴角還殘留著方才的譏笑,幽幽的繼續問道。

  俗世之中,長兄如父,當一個家庭缺少了父親這個角色,年長些的哥哥便要承擔起這個家的重任,年幼的弟弟妹妹要像敬愛父親一樣敬愛兄長。“長姐如母”亦是這個道理。當年自在陵中,老一輩死的死,傷的傷,殘的殘,隱退的隱退,只有銳意勃發的炎子瑜和樂萱扛起自在陵這個大家的千斤重擔。

  當初,大師兄炎子瑜與大師姐樂萱一個主內,一個主外,聯手撐起風雨飄搖中的自在陵,在眾多師弟師妹當中,他們二人幾乎具備了世間所有美好的品德,天資聰穎、思謀遠慮,樂觀向上,堅毅果決。當年,不管凌菱再怎麽迷茫,只要和師姐在一起,就算不安,也不覺得旁徨無依。

  “你還記得麽?玄墨熙,當初你第一次執掌守山一脈,運籌帷幄,力退強敵,當你聽到聽到師姐的稱讚,原本疲憊不堪的雙眼,刹那間為之一亮,但是你沒有看到是,事後師姐提及你,也是在我的逼問下紅著臉低了頭,而今你竟要毀掉師姐的一番心血,忤逆師姐最後的遺願,玄墨熙,若是你當真堅持如此做,那也是你當真好的很。”凌菱眼神越發的遊移恍惚,雙眸深處的幽光漸漸的消逝。

  曾經有一個人,我記得她嗜甜不吃辣,記得她所有的小西關壞脾氣,記得她睡懶覺永遠接近午時才醒,記得她第一次愛的他。

  玄墨熙突然說道:“你說的,其實我知道。”

  我陪她經歷無數心動的刹那,聽過她朝秦暮楚的夢話,這些,我又豈會不知?

  當初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我便知道,這輩子,我不會為她停下。如果不是她,宗門又與我何乾呢?樂萱,我玄墨熙眼裡是你,心裡也是你,只是我好後悔沒有親口對你說出。

  “其實,如今的自在陵不僅僅是掌宗的心血,還是許許多多人的心血。不說別人,就說秦師兄,真的就無望乾元窺視無相麽?不過是因為岐黃之道耗費太多心血罷了,當年回春殿後繼無人,人人皆想揚名立萬,縱橫天下,誰又想自己困守小小的回春殿呢?”玄墨熙不無嘲諷的說道。

  秦堯士依然木然的跪坐於榻前,不聲不響,無喜無悲,仿佛玄墨熙口中的秦師兄說的不是他秦堯士一般,是啊,誰不想揚名立萬,誰甘心一生困守小小的殿堂,埋首於藥草傷痛死亡之間?不過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也許因人而異,也許不盡相同,我們總是遍體鱗傷,卻又默默的付出,靜靜的承受。

  凌菱挑了挑眉,說道:“所以,那便戰?”

  玄墨熙說道:“自然,自在弟子,遇戰當戰,當死戰。有我玄墨熙一日,自在陵便會安然無恙,若想毀我自在,除非我死。”

  “這話從你口中說出,可當真沒有半分氣勢。”凌菱鬱結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玄墨熙沒有在接話,只是心裡想到:“說不說的不重要,做不做才是最重要的。你擔心我自暴自棄毀了自在,愚蠢的女人,我也怕你毫無鬥志,心若死灰呢。 畢竟,這裡,也是我的家啊。”

  生而為人,活於此世,長在石龍,立於自在,無非便是甘灑熱血寫春秋。

  秦堯士如此的付出,自己毀了修真一途更高的成就,甘心放棄更高山峰上的風景,如此付出,就像那將藤蔓送上高處汲取陽光的樹木一樣,奉獻了自己的心血與精力,卻未求回報。然而,藤蔓葉茂之時,對樹木的庇蔭不期而至。

  只可惜,如今所有的付出,大半盡皆毀在了炎子瑜手中,門中執法堂與宗主一脈數十載的積累,如今十去七八,整體實力甚至比上次正魔大戰之後的自在陵還要虛弱幾分,而像宗門其他的分支,如傳功殿,回春堂等大大小小的零散分支,皆無太多戰力,例如傳功殿,算上殿主凌菱,也不過僅僅有三人而已。

  如今的自在陵,唯有守山一脈戰力未損,凌菱很清楚,若是師姐未死,無論如何,玄墨熙都會舍命護的自在陵安然無恙,可如今,而師姐已去,玄墨熙還能剩下幾分鬥志還未可知,所幸,自在陵是師姐的一生所愛,他也清楚,若能喚醒他的鬥志,也不枉以己言他。

  卯時時分,黎明前的黑暗如此濃重,天上沒有星、地上沒有燈,一切都凝聚於龐大無邊、充塞宇宙的寂靜之中,這寂靜籠罩了接石龍山。

  找不到分界線,光禿禿的樹木在寒風中發出淒厲的尖叫,像一個遭遇凌辱的少女。突然,一陣淒厲的人嘶劍嘯聲從遠處傳來,一聲比一聲悠長,一聲比一聲哀怨,一聲聲淒厲呼叫,如泣如訴,令人毛發倒豎,在黎明前的寂靜中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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