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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騎士不能背刺》第55章. 蹊蹺的聖女之死
高聳的岩柱上滿是刀劍的劃痕,其所構築的石門曾是新奧威港軍隊出征宣誓之所。這一紀元的新奧威港人在遭遇火山噴發的劫難後,於此處立起這座石門,一刀一劍地奪回了自己的聲望與地位。

 “安德裡亞的石門”,它象征著新奧威港的威嚴。安德裡亞區雖然在新奧威港是所謂的外交區塊,各國使館盡皆駐扎於此,但其絕非“租界”之類帶有恥辱意義的地區,反而武德充沛,恰恰是新奧威港實力的象征。

 無論你是什麽身份,是拉羅謝爾還是奧聖艾瑪,是努達裡亞還是帕蘭尼亞,在安德裡亞區內禁止私鬥,違抗者——

 西裡爾這邊的幾人本就沒有什麽衝動的反應,奧聖艾瑪的奸相早已將自己擺在一個與人言語辯駁的狀態上,哪怕西裡爾嘴罵的再不乾淨,他也能一笑了之。

 但休伯特·羅茲身後的幾名年輕的騎士,看起來可不樂意有人在一旁對他們指手畫腳,尤其是對方看起來還是一名隻穿著粗布衣料的“普通人”。

 “管得著麽你?滾一邊去!”

 “新奧威港、安德裡亞區又怎麽了?奧聖艾瑪的王都都沒這種限制,難道你還能和奧聖艾瑪相較?”

 他們簡直將奧聖艾瑪人的傲慢表現到了極致,兩名嘴快的騎士沒等休伯特·羅茲製止,就已經將自己不該說的話說了出來。

 看著休伯特朝向他們憤恨的眼神,兩名年輕的騎士還以為自己所護衛的外交大臣大人是在誇讚自己,正準備得意地吹一個口哨,一旁那名僧侶著裝打扮者神情肅穆,手中的長杖突然用力在地上一敲——

 “叮鈴鈴鈴——”

 急促的鈴鐺震動聲隨著長杖的敲擊而狂響,如果眼神好的可以看清,那長杖頂端、禪杖似的四個向外隆起的圓弧內,一枚枚小鈴鐺正懸浮著瘋狂震顫著。

 而隨著鈴鐺的震響,那兩名出言不諱的年輕騎士突然色變,緊接著毫無征兆地、身體向後拋飛而去,咚一聲重重撞在一旁的民居外圍牆上,直接將那三四塊磚厚的圍牆給撞塌下去!

 “喂,你他娘的都幹了些什麽!”

 亂糟糟的奧聖艾瑪語立刻響起在奸相的身後,幾名騎士已經將劍半拔而出,意圖上前將那名僧侶模樣者拿下。

 但休伯特·羅茲面色冷酷,沒等騎士們妄為,便已經低吼道:“都退回去,放下劍,不要亂動!”

 騎士們僵住了。

 他們遲疑了片刻,還是將手裡的劍放了回去,訕訕地後退。而休伯特·羅茲看著那名僧侶,隨後微微欠身:“閣下,我對沒有約束好手下的人感到抱歉,希望你能夠原諒。”

 僧侶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輕輕擺了擺手。休伯特這才轉頭怒視身後的騎士們:“去看看他們傷得怎麽樣,然後趕緊走!”

 奧聖艾瑪人突如其來吃癟的場景,讓西裡爾這邊一眾人都感到心情無比愉悅。但愉悅的同時不解也隨之而來,米婭踮起腳湊到西裡爾耳邊,輕聲問道:

 “維先生,那個人是什麽身份,用的是什麽,法術?怎麽突然就讓人飛出去了?”

 西裡爾看著兩名騎士被扶起,踉踉蹌蹌地從石門的另一側走過,未來的奸相冷著臉走過,連看都沒有多看自己一眼,嘴上才小聲答道:

 “估計和港灣聖殿有關,至於他用的什麽方法……沒有交過手,我也不知道。”

 他說著,走上前去,向著那人欠身道:“感謝閣下出手相助。”

 “我只是維護新奧威港的紀律而已。”那人面上沒有浮現出多余的神情,“如我所說,如果有什麽解決不了的矛盾,安德裡亞區有至少三個角鬥場可以讓你解決爭吵,請勿私鬥。”

 他說著,又將手裡的長杖在地上敲了一敲,鈴兒叮當的聲響中,他轉過身,便已經準備離去。

 可他還沒邁出步子,就聽身後一個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呼喚道:

 “執裁者大人,本傑明大人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他聽到這個聲音的一刻,雙腿突然邁開大步,想要逃離一樣,可那個聲音卻繼續響起在身後:

 “艾文·薩克森在私下裡謀劃之事,港灣聖殿查清楚了嗎?”

 他又止住了步伐。

 片刻之後,一聲歎息自僧侶模樣者口中發出。

 而後他轉過身,直視著那個質問聲的來源——西裡爾隊伍的最末,已然摘下兜帽,露出那滄桑的面容的苦行僧,尼爾·奧爾登。

 “戴上你的兜帽,我還可以裝作沒看到你。”他微微垂瞼,嘴裡輕聲說道,嘴唇略有些發白,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不應該回來。”

 尼爾·奧爾登雙手合掌於胸前:“我不回來,有些事情又如何了結呢?”

 那人猛然提高音量,厲聲道:“事情早已了結,是你殺死了聖女,通緝令也早已頒布,你這是自投羅網——”

 他說話間,手中的權杖又一次在地上重重一敲,周圍的空氣在這一瞬都變得凝重。可尼爾·奧爾登站立原地,只是用目光凝視著他,而後微微垂瞼,發出了一聲歎息:

 “那你,為什麽還不來拿下我呢?”

 他話音剛落,那權杖中的鈴鐺震顫之聲又似是狂風卷過林間驚起的群鳥一般,丁零當啷聲亂響個不停,一層肉眼可見的虛形的牆驟然生成在那人的身前,下一秒就要如大浪般,拍向那毫無防備、只是雙手合於胸前而立的尼爾·奧爾登。

 但與此同時,卻聽“嗡”一聲響,耀眼的青光自橫向斬出,在空中一閃而過——年輕的半精靈已經手扶著插在劍鞘中的長劍落地,而他身側的空氣扭動一陣,虛形的牆已然崩塌。

 那人雙目圓睜,不敢相信地看向一旁的年輕人。而西裡爾穩穩站直身體,側過頭向他頷首道:“閣下,你和他有什麽恩怨,我不清楚;但他是我帶來的,他是我隊裡的一員——”

 他說著,伸手在劍柄上輕輕拍了拍,其後的意思不言而喻。

 那人手中緊捏著權杖,指甲似乎都快要陷到手心的肉裡。他的目光在西裡爾和尼爾·奧爾登之間來回停留著,最後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著安德裡亞區內去了。

 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直到那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西裡爾才回過頭,看向在後方沉默著的尼爾·奧爾登。

 “戴上你的兜帽。”他開口說道,“有什麽事,到住所再說。”

 ————————

 使館的住房環境並不差,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優越。房間的內飾用的都是價格高昂的材料,西裡爾自己的領主府和這裡比起來,可差遠了。

 尼爾·奧爾登跪坐在堅硬的木板上,低垂著頭,靜靜地等待著面前的辦公桌後,年輕伯爵的質問。

 “說吧,那個人是誰,什麽身份。”

 “那位是港灣聖殿的執裁者,菲利普·本傑明,同時他負責主導新奧威港的治安。”

 苦行僧低眉說道。

 而這個名字讓西裡爾無比好奇:“本傑明?他和克勞瑞斯·本傑明是什麽關系?”

 “他是聖女的叔叔。”

 “所以你真的殺死了聖女?”西裡爾隨手將一張路上撿的通緝令拍在桌上,“追查凶犯:尼爾·奧爾登,這張臉可就是你,一點都沒有錯。”

 “是我殺死了聖女。”

 “那聖女的叔叔為什麽沒有立刻逮捕你,甚至還想著放你一馬?因為他是你的共犯?”西裡爾挑了挑眉。

 “伯爵大人,請不要對執裁者大人如此形容,執裁者大人是絕對公正的……”

 尼爾·奧爾登下意識地辯駁道,但想到剛才菲利普·本傑明那離譜的舉動,自己的話語顯得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所以,對於你殺死聖女這件事,你還是沒有什麽多的想和我們說的麽?你還是堅持那一套,單純的你殺死了聖女,而不打算做更多的解釋?”西裡爾一手手背撐著面頰,有些疲倦道。

 和苦行僧交流不是一件多麽輕松的事情。雖然他基本上知無不言,但是言不言取決於你有沒有及時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如果不拔劍,能不多說的他絕對不會多說。

 而聖女之死相關的事情,則是拔劍都沒有用。他只會低眉沉默,一言不發,就像認定了一個死理一般——

 在此前,西裡爾已經嘗試過很多次的問詢。而尼爾·奧爾登都像現在一樣,一個字也不說,只是靜靜地跪坐在那裡。

 他歎了一口氣。

 “尼爾·奧爾登,你要明白一個事。”

 “雖然你現在身處我的團隊裡,但你的身份並不像其他人一樣,你實際上還是一個俘虜。”

 西裡爾說著,緩緩站起身,背著雙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你需要發揮你的價值,你是一個工具。而如何使用工具,是由我決定的。”

 苦行僧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年輕的伯爵可從來沒有表達過這樣的意思,他一時之間也分辨不出對方的意圖究竟是什麽。

 而西裡爾拖著長音,慢悠悠地說道:“所以,如果一件工具按照原來的使用方式,沒法發揮出應有的作用,我會換一種方式來使用——特雷維爾小姐,麻煩帶她進來!”

 他提高音量叫道,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海洛伊絲·特雷維爾快步走入屋內,手裡還拽著一道白色長發的身影。

 “麻煩讀一讀他的內心吧,海琳小姐。”

 西裡爾看著被海洛伊絲拽著走入屋內的維羅妮卡·海琳,後者原先一臉萎靡——她已經憋了好久沒能好好唱歌了,在聽到西裡爾開口的一刻,她的表情立刻變得鮮明亮麗,像是開春時的太陽一般。

 隨後她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苦行僧的身上,立刻雀躍地唱起了歌:

 “你的內心像是海底的石,你以為你堅不可摧,但你的根基只剩堪堪一握,不如你心愛的姑娘的腰~哦,你的姑娘躺在水晶棺裡,她還在流淚,是你讓她傷心麽?”

 尼爾·奧爾登的表情頭一次變了,他驚詫地看著維羅妮卡,雖然早對伯爵身邊的所謂“魔女”有了些許概念,但他此前一直沒關心,卻沒想到對方有著如此詭異的能力——

 他想要阻止魔女繼續歌唱,但魔女輕快地躲到了西裡爾的身後,悅耳的歌喉還在繼續著:

 “你和她走在朦朧的月夜裡,海水啊海水,月光啊月光,美得像你們初見的夜晚,她在朦朧的池裡,你望著她,目不轉睛~”

 “夠了……”

 “你看她在起舞,你看她在歌唱,你看她像人間的靈鳥,她想要高高飛走,她滯留在人間~”

 “夠了……”

 “她看向了你,她有求於你,她哀求著你,你握住了匕首,你刺穿了她的胸膛,她是在哭嗎?不,她是在笑啊~”

 “夠了!”

 尼爾·奧爾登突然放聲大吼了起來,聲音如潮水一般向著西裡爾和維羅妮卡·海琳打去。但還沒等西裡爾出手抵禦,一側的海洛伊絲已經拔出劍,向著身前辦公桌前的空間那麽一揮。

 頓時,聲音像是被吞沒了一般消失了片刻,再響起在耳邊時,已經是正常的音量。

 “可以帶海琳小姐下去了,麻煩你了。”西裡爾向海洛伊絲點頭,隨後重新看向尼爾·奧爾登。

 苦行僧已然滿頭大汗,雙手撐著地面,劇烈地喘息著,汗水匯流成河,將他背上的衣物盡皆打濕。

 “尼爾·奧爾登,看來事情並不像是你所說的那樣。”

 “是你主動殺死了聖女,還是聖女求你殺死她?”

 他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著, 一下一下,如水滴自然滴落的頻率那般悄然間折磨著苦行僧的心靈。

 苦行僧,或許如海底礁石,不懼海浪暗流,但是水滴石穿,他怕的是這個。

 “看來這件事情還有許多蹊蹺之處,奧爾登,如果你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想可能要讓海琳小姐再來一次。”

 苦行僧的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他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片刻之後,將頭低低地伏在地面上。

 “伯爵大人。”

 他低聲說道:

 “那一段的記憶,我一點都不記得。”

 “我只知道,我殺死了她,克勞瑞斯·本傑明。”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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