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姐收起眼淚,拿起手機撥通了李建福的電話,電話接通的那瞬間,她的嘴唇微微地顫抖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才開始說話:“不好意思李總,告訴您一件不好的事情,咱福利院的團,在過山公路上發生了交通事故,萬幸大部分人沒有大礙,就是王院長受了點輕傷,目前事故已經進行緊急處理,受傷人員已被安置在當地醫療條件最好的縣醫院救治,這邊可能需要您抽空來一趟現場,幫忙安撫一下傷員以及事後的處理。“
聽著月月姐電話那頭的描述,李建福倒吸了口涼氣,應和著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掛完電話腦袋還是一片空白的狀態。在一線城市打拚了這些年,做旅遊規劃、策劃各種展,也不是沒有見過各種大場面,但剛回老家接手周蒲縣旅遊發展集團的旅遊運營業務,第二個團隊就出現這種突發情況,有點手足無措。李建福告訴自己要冷靜,找了個沙發坐定,點了根煙安了安神,沉澱之後,把煙一掐,起身進了老板的辦公室。
因為清通縣還沒開通動車站點,李建福來不及回去收拾行囊,去了附近最近的售票網點買了到市區的動車票。匆匆趕到周蒲縣的動車站,坐上當時最便捷舒適的交通工具上,心裡卻不安到極點,不知到了現場如何穩住局面和解決善後事宜。列車每次疾速穿過隧道,伴隨著耳朵的轟鳴,總感覺內心極度的空洞。到市區已經是傍晚,錯過了最後到清通縣的班車,隻得在車站邊的旅社留宿一晚。李建福簡單地吃了碗泡麵,本打算早早和衣而睡,然而輾轉反側,索性起身跟月月姐溝通,讓車隊一早安排私車接他直接趕赴醫院。
李建福失眠了一整晚加上沒吃早飯,一個多小時的山路顛簸下來差點吐了,慶幸終於抵達了醫院。李建福下車一看,這醫院簡直太破舊了,斑駁八九十年代的建築,三層樓高,每一層都有一條走廊,兩邊側梯上樓,用簡易的白底紅字吊牌寫著“住院部”三個字。
月月姐在二樓朝著李建福揮手,李建福三步作兩步從側梯上樓。月月姐主動伸出手,微笑著向李建福示好:李總,初次見面,多多關照!“李建福看著面前的芊芊素手,順勢打量眼前的這位女子,雖然素未謀面,但是因為業務往來,已經在電話中通話過無數次,對方甚是健談,溝通起來也十分愉快。月月姐年紀在40歲上下,但看起來比世紀年齡年輕不少,高梳的馬尾辮顯得格外精神,眼神明亮,面容還保留著抵抗年齡膠原蛋白,一看就是有認真保養過的面容。一條經典款無袖連衣裙包裹下的姣好身材,高挑,該有都有且沒有多余的贅肉,修長白皙的手臂,緊實的小腿連接著精致的腳踝,瘦長的褐色高跟鞋,微微的露出修長的腳趾根部連接平滑的腳背,撲面而來的性感氣息。
月月姐也借勢打量了下李建福,一米八左右的高個子,純白色短袖上衣,黑色休閑褲加運動鞋,短頭髮不算有型卻倒梳得整齊,橢圓略顯胖的臉龐,黑粗眉,長長但睫毛,眼睛不大卻不顯得局促,一副多邊矩形變色鏡片的鈦合金眼鏡架在高高的鼻梁上,厚厚的嘴唇配合著胡青臉造型,笑起來帶著幾分文藝青年的氣質,外表不算出眾,但是倒讓人感覺親切、和善與舒服。
兩人互相打量了之後,為緩解尷尬,月月姐從挎包裡面掏出一盒細煙,抽出一根含在嘴上,示意李建福要不要來一根,李建福也從兜裡面摸出一包煙:我抽這個。月月姐笑了笑點燃香煙,把打火機遞給李建福,
李建福也點燃了一根自己的煙。 “院長現在情況怎麽樣?”李建福抽了一口煙,吐出一長串的煙氣。
月月姐也抽了一口,一臉不爽都表情:“一會你自己去看吧,院長情緒很大,不是很配合我們,我這一大堆事情要處理,我老公才剛做完手術,我都沒時間管他!”
李建福拍了拍月月姐的肩膀:“我進去看一下。”
月月姐點了點頭。
李建福進了病房,看見王傳明並沒有躺在病床上,而是站在窗邊,目視著窗外,看上去已經恢復不少精神,穿著一件黑色Polo衫,頭髮又梳得光亮。李建福走到王傳明身邊說:“不好意思,王院長,聽說了事故,我也是第一時間趕過來……”
王傳明轉過身來,發現是李建福,用發狠地眼睛瞪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窗外:“你來幹什麽,我要見陳恆!”
李建福苦笑著說:“陳總最近在外地出差,收到通知已經第一時間安排趕往現場,目前先委托我處理此事,您就再休息幾天,等傷情穩定了,就安排您返程。”
王傳明扭頭撇了李建福一眼,一把拽住李建福的衣領,有點生氣地大喊:“我說的話你是聽不懂嗎,我要見陳恆!這個狗日的跑去哪,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有人要害我你知不知道,那個司機在哪,在哪!”
李建福好不容易才把王傳明的手松開:“王院長,您別激動,有事慢慢說!”
王傳明轉過頭,依然很生氣:“滾出去!”
李建福知道勸不動王傳明,隻好悻悻地退出病房。
李建福關上病房的門,對月月姐搖了搖頭,月月姐轉過頭又抽了一口煙。
“阿月,這位是李總吧,風塵仆仆地趕到我們清通縣,早飯都沒吃,現在到我開的館子吃個便飯吧。”二毛一邊說,一邊跟大華朝著李建福他們走來。
幾個人上了七座的商務車,車上躺著一個男子,李建福看了一眼,二毛笑著給李建福發煙,順便也拋了一根給他。
二毛笑著說:“這位就是咱對劉師傅,哈哈哈。”
劉師傅拾起煙,叼在嘴裡點燃,頭一直看著窗外,李建福看了劉師傅一會,轉頭看向另一邊。
幾個人坐定,大華開著車,載著他們來到一家名叫“道仁飯店”。
二毛大搖大擺地走進去,裡面的服務員都跟他點頭哈腰,因為不是飯店,用餐的人不多,二毛徑直走到一張大桌前,招呼其他人。轉頭又對身邊對服務員說:“整幾樣大菜,還有我珍藏的茅台給我先拿幾瓶來。”
幾個人圍坐在一張大圓桌前,桌上大魚大肉堆滿美味,李建福象征性對夾幾片青菜吃,劉師傅自管自對大口吃起飯菜,月月姐點了根煙抽了起來,大華雙手抱於胸前背靠著椅子若有所思。
“最近這個車隊是越來越不好做了,你看去年跟今年都出了事情,把我給賠慘了。”
二毛苦笑了下,站起來,給李建福斟酒。
李建福伸手捂住酒杯,示意不喝酒:“茶水就可以了。”
二毛立馬招呼服務員:“來,給李總沏一壺好一點對普洱。”
茶一上桌,二毛就端起酒杯:“來大家先敬一下遠道而來的客人,李總,現在我們可是一條船上對人了。”
其他人附和著觥籌交錯,劉師傅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李建福象征性對呷了口熱茶。
“現在情況怎麽樣,交警的認定下來了嗎?”李建福問。
二毛笑著再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嗨,我兄弟在局裡面當領導,那都不是事,沒有酒駕,劉師傅十幾年的駕齡,幾隻破鳥飛來飛去,擋住了視線,那就是個意外。倒是那個姓王的院長啊,吵吵鬧鬧的,我都煩死了,讓他做個全面的檢查,就是不肯,硬說我們聯合起來害他,不配合治療,嚷著要回去……”
李建福端起茶朝著大家示意了一下:“這幾天辛苦大家,我這邊會安撫好王院長,請大家給點耐心,我會盡快安排好相關事宜,然後帶王院長回周蒲,也省得大家操心,這邊以茶代酒,先敬過各位。
“讓他回去,不行!”大華突然張大眼睛,看了一眼李建福。
二毛也放下手中的酒杯,笑著說:“現在可不敢讓他回去,要是回去出了什麽問題,訛我們,我們不是冤死了,去年那個事故就這樣,我們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可不要幫錯人了。”
月月姐把煙掐滅,看了一眼王建福:“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我讓法務起草個免責聲明,出了清通縣一切問題自行承擔,他要是肯把協議給簽了,我們就放他走。”
李建福喝了口茶,不說話。
劉師傅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對著李建福振振有詞:“人之行,莫大於孝,這些垃圾幹了不少壞事你知不知道?”
幾個人喝得有點高,都沒太在意劉師傅說了什麽,李建福不知道劉師傅為何口出此言。
劉師傅起身要了瓶礦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李建福也起身去了男廁,發現滿牆都貼在周道仁的語錄和肖像,而其中一句,李建福看得很清楚,寫的正是“人之行,莫大於孝,孝是萬德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