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漆黑的深夜,老劉頭拉著小推車在小路上狂奔,小推車上一個大肚子的婦女在車上痛苦的喊叫著。旁邊還跟著一個身材略顯臃腫的婦人在後面顛顛顛的跑著,道路很黑,但腳下的路卻看得清,仿佛腳下的每一個坑都在主動的避開他一般,天上有幾顆奇亮的星星。突然一顆流星劃過,這是這女人昏過去前,眼裡出現的最後一幕。
“哎呦你慢點,你慢點”後面的婦人氣喘籲籲的喊道“我趕不上你了”
“哎呀,你,你也坐上來”老劉頭焦急的剁了下腳,然後讓那個婦人趕緊上去。
“哎呀,你快點,你再快點,羊水已經破了”婦人坐上車後又喊了起來。
這時老劉頭已經沒有多余的心情說話了,心裡只是一直咒罵讓她女兒懷孕的王八蛋怎麽快生了又要去出差。
等快趕到醫院的時候點剛剛過了一點,醫生見狀趕緊把孕婦推進了產房,婦人也急急忙忙跟上去講“我是她媽媽,讓我進去陪著她吧”就也跟了進去。
此時老劉頭已經累的直不起腰了,他的汗衫完全濕透,在產房門口籌措了一小會這才蹲坐在地上,揉著他發麻的小腿,開始慢慢的回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一切。
洪荒大地,群獸四起。一首似龍頭,形如馬身,狀比鹿角,尾若牛尾,背上五彩毛紋的巨獸抖了抖頭頂上的土,在山崖上向天發出了雷鳴般的嘶吼。底下黑壓壓的一片,好像各種凶狠的野獸從各個方面再往山上襲來。就在這時烏雲密布的天突然變的通紅,好像一座山一樣的火球落了下來,伴隨著轟隆的巨響,老劉頭醒了。
“這又是怎麽了”伴隨著刺鼻的焦糊味,老劉頭喊著。
“我尋思給大閨女燉點雞湯,誰知道剛才給眯瞪著了再醒來的時候我看都糊了就趕緊到了一舀子涼水,然後鍋就炸了”婦人收拾著地上的殘羹一臉委屈的說到。
老劉頭默不作聲面對這個跟自己過了大半輩子卻不太精明的老伴也很無奈,隻得讓她自己打掃乾淨。
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擺,才剛剛過了下午一點鍾,剛想再補個回籠覺院子裡又傳來了敲門聲,老劉頭覺得很奇怪,因為像那個時候的中午不像現在一般,一天到晚急急忙忙的感覺能吃頓踏實飯就算是上天賜予的恩惠了,尤其是在農村人們在吃完飯後都有午睡的習慣。雖然心裡疑惑到底是誰,但還是去開門了。
“誰啊,大中午的都不讓人消停”嚷嚷著打開了半扇門一個身穿破爛補丁的地中海映入眼簾。還沒等老劉頭開口,那人先說到
“大哥,大哥方便嗎,我渴了,想討碗水”
原來是個乞丐,老劉頭這才仔細打量了這人一番,個子不高,皮膚黝黑一看就是長期居無定所,肩膀一高一低是個畸形,腦袋上除了頭頂光禿一片,周圍的幾根稀松的頭髮油的都了柳還一直垂到了肩,滿臉的汙垢唯獨耳垂很大,呲沒剩幾顆的大黃牙嘿嘿的笑著。身上一股好久沒有洗澡的酸臭味撲面而來,嗆的老劉頭都後退了半步。
“你等著,別踏進來”
老劉頭直趕到晦氣,一想起來中午做了那麽一個沒頭沒腦的夢,媳婦還把鍋給炸了,現在又來了個乞丐,這種莫名的煩躁讓他十分的惱火。按照平時的性格他一定會重重的關上門,並警告這個乞丐離他家遠點。
其實老劉頭自己也承認自己有那麽些混不吝但現在情況不一樣,畢竟大女兒懷著孕,而布施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給子孫積福的。
雖然那個時候大家都是受共產主義熏陶,反對一切封建迷信,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可有些東西還是不言而喻的,福報和對鬼神的敬畏早已流淌進了人們的血脈裡,即便這些東西人們自己都不信。 老劉頭轉身來到院子裡,從缸裡隨便歪了一舀子涼水送了過去,乞丐接過水喝了兩口看著舀子嘿嘿嘿傻笑起來
“大哥這水我不白喝你的,我告訴你個秘密,你這個外孫今天晚上就會出生,他生來就是亂世之源,霍亂之根,聽我的這孽種出生後把他放茅廁裡膩了吧,省的日後禍害蒼生”
老劉頭先是一愣,然後馬上意識到這是個瘋子,不然大庭廣眾之下怎麽能說出這種瘋話,而且還是在家中有人即將臨盆情況下。這換做是誰家都不可能沒有反應,老劉頭也是二話不說衝著那個乞丐用力的一推,直接把他推到在地上,憎惡的瞪了一眼說到
“再他媽瞎說我抽不死你”
隨後強壓著怒火重重的關上了門,而那乞丐似乎沒完沒了,隔著大門突然嚷嚷起來
“子麒麟,勾陳子,萬般惡果皆你起。上天宮,闖地府,天道輪回都不要你”
終於老劉頭爆發了,氣急敗壞的他拿起根棍子開門就想揍他,可那乞丐見事不好掉頭就跑。乞丐跑的飛快,劉老頭追了兩條街愣是沒追上。追的老劉頭直喘著粗氣,眼瞅著乞丐徹底跑遠了才寬慰自己別跟瘋子志氣,這才把棍子狠狠的往旁邊一扔罵罵咧咧的回去了。
到家,那婦人過來問到“當家的,怎麽了呀,我看你急匆匆的就跑出去了”
“沒事,一瘋子,胡說八道被我給趕跑了”隨後又意識到什麽低聲細語的笑聲說“大閨女還沒醒呢”
“沒醒呢,你說也真是的,咱家小欣挺著個大肚子,他們家連個人都沒來”
“這不是小張出差明天才能回來,咱閨女脾氣隨我,跟他家那邊的人又不對付。不來倒好,來了也是給咱閨女添堵”
“我就是心疼咱家閨女啊,唉,不說了,他們小輩的事了,咱想管也管不了”
“咱那雇的那車,怎麽樣”
“都跟他家說好了,等後天,狗剩從縣裡回來,就把小欣拉到縣裡醫院待產”
老兩口在炕上嘮著家常,也準備睡會後開始下午的務農。
時間到了晚上的9點多鍾,伴隨著哎呦聲,老劉頭拉起了小推車上了路,後面的婦女顛顛顛的在後面跑著。
“哇哇哇”一聲聲嬰兒的啼哭時把劉老頭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從產房出來,婦人還在心疼的撫摸著女兒的額頭,掉著眼淚說叫著一聲聲閨女。老劉頭看見自己女兒虛弱成這個樣子也險些哭出來。可還是努力努勁,整理了一下表情,喜呵呵的走到了女兒的身邊。
“男孩還是女孩啊”小琳虛弱的問到
“是個男孩”老劉頭答到“我去給小張打個電話這一忙都忘了”
說罷,老劉頭就起身來到了醫院的小賣部,這才忍不住擦了一下眼角的,撥通了電話。
第二天一大早,一個男人匆匆忙忙的跑進了醫院,拉起一個護士就問“我媳婦呢,我媳婦呢”
從遍布血絲的眼睛中可以看出這個男人一夜未眠,小護士驚慌失措到:“我我,我不知道啊”然後那個男人又拉起另一個小護士語無倫次起來,終於有一個年長的護士拍了他一下問到
“幹嘛呢,這裡是醫院,你媳婦誰呀”
“我媳婦,劉欣,昨天晚上到的醫院”
那年長的護士走到護士站的牆上,翻了翻表格,指了一個病房示意讓他過去,男人立刻又急匆匆的往護士手指的病房走去。
過了一會,病房裡傳了一個男人喜極而泣的聲音
下午就辦理了出院手續,那個時候不比現在,醫院床位少的可憐,很多人都是生完孩子就選擇回家休養。外面的人,有的歡喜,有的憂愁,他們都在等待著一個新的生命,這個生命是他們的傳承,是他們存在過的證明。
老劉頭今天家裡很是熱鬧,來了很多人,孩子的爺爺奶奶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他們的大孫子了。這是舅舅,這是舅媽,這是小姑,這是小姨。就這樣這個孩子被傳來傳去,就像一個稀世珍寶一般供個個人把玩。他們在笑,孩子在哭,孩子哭的越大聲,他們就笑的越大聲。
直到晚上孩子還在哭,老劉頭有點拉悶,這孩子怎麽總哭啊,要是說白天被嚇著了也不應該哭到現在啊。又過了幾個小時,已經快到深夜,孩子還在洪亮的哭著。老劉頭感覺心裡有些發毛了,對著孩子的爺爺說
“他爺爺,你看這。。。”
“要不去醫院看看”
兩人目光一對,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就在此時,院外突然來了敲門聲,於此同時孩子的啼哭聲也馬上停止了。兩位老漢目光又是一對,時間有間隔了那麽五六秒,孩子的啼哭聲又開始了。外面的人又喊道
“別哭了,我來看你了”
孩子的啼哭聲又停止了,滿心狐疑的老劉頭對著屋子裡的人說別出聲,我跟他爺爺出去看看。隨後就走到院子裡抄起鐵鍬輕手輕腳的往院門走去,孩子爺爺也拿起爐子旁掏灰的火鉤子,慢慢的跟在後面。
到了院門,老劉頭小心翼翼的拉開門栓,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讓老劉頭一驚,面前的人居然是昨天剛剛被自己罵走的乞丐。面面相視,乞丐還在露著那僅剩的幾顆牙,嘿嘿的笑著。孩子爺爺見老劉頭不做反應輕輕的捅了一下老劉頭問道
“老劉,這乞丐你認識啊”
“這.....這......”老劉一時頭也說不出話了
“那孩子我認識,讓我見他一面可以嗎,嘿嘿”乞丐憨憨的笑道
這一切的一切都顯得不是那麽符合邏輯,但又有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好像這個乞丐早就知道孩子會一直哭,就像他知道孩子會什麽時候出生一般。老劉頭和孩子爺爺都沒有說話,乞丐就直愣愣的走了進去。老劉頭和孩子的爺爺也跟隨著進了屋。
兩目相對乞丐對著那個剛出生的嬰孩笑嘿嘿嘿的著
嬰孩也嘿嘿嘿的回應著乞丐
這一切原本應該是多麽的溫馨,可現在看起來卻有著一絲絲的詭異。
“這本書給你”笑了一會乞丐從破爛的懷裡掏出一本書對著那剛出生的孩子說喃喃自語到
“天道因果幾輪回,幾番因果因難追。萬物眾生都有道,唯獨麒麟少一魂。神行聚散無需歎, 五身散盡還複來。天中攬得一明月,海裡竊盜玉寶釵。奈何橋畔劈鬼門,千佛塔中守平安。萬魂蕩平陰陽路,鬼差判官莫敢言。再度回頭皆幻境,是非悲歡吾無關”
隨後乞丐轉過身又對著老劉頭說到“大哥,大哥,再向你討碗水我便走了”
“哦,哦,嗯”老劉頭才反應過來“啊?你要走?留下吃個飯吧”
這只是一句挽留的話,即便是老劉頭,現在也意識到了,這要不是個瘋子,就是一個世外的高人。可剛才的那一幕足以證明這個人不一般,無論怎樣都還是先留下探探他的情況。
乞丐大手一擺“一碗水便可”說罷自己走到院子裡,拿水缸旁的舀子舀了一嫖一飲而盡,隨後邁開大步就往院門外走去。老劉頭趕忙去追,可追到門口連個人的影子都不見了。
回到屋後,老劉頭看孩子爺爺正在翻著那本書就走上前去詢問。孩子爺爺仔細撚了撚胡子疑惑的回復。這是《易經》的手抄本,沒什麽不同,就是十分的破爛了,外皮只有一個易字還沾在書上。
“叫張易如何”也不知怎麽的老劉頭謹慎的問道
孩子的爺爺還在沉思,旁邊的孩子卻嘿嘿的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月光下,衣衫破爛的乞丐,雙手合十成禮佛狀,深深地朝著西方拜了三拜。開始低聲誦起了經,經聲回蕩在整個曠野。月光印在乞丐地中海的頭皮上,顯現出若隱若無的戒疤。
一切萬物皆歸無常。一切諸有悉為苦。一切諸法皆無有我。一切有形悉至於空無。為泥洹寂。南無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