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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後》夜
  “不許動,所有人把槍放下!所有武器都交出來!”那領頭的朝著眾人呵斥道。

  野頭緩緩的哈下腰,將手中的步槍放在地上,剩下的人也一一照做。

  “還有!!!別想耍花招!”那人將槍指向了野頭腰間的方向。野頭不耐煩的掏出手槍和野戰刀,也一並扔到一邊。

  “跪下!”那人又大聲喊著。

  “大頭你到底要幹嘛!”袁舜明十分不解的問。

  “你他媽閉上嘴!我再說最後一遍!沒問你就不要說話!!!”那人惡狠狠的朝袁舜明咒罵著。

  他和鄧飛呆在原地,不知道眼前的這位昔日好友為何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跪!!!下!!!”那人又重新將槍對準了野頭的腦門,似乎發現了他領隊的身份,只要擺平了眼前這個胡子拉碴的粗壯漢子,其他人自然都能順從。

  野頭眼也不眨的盯著對方,好像要隨時將他撕碎一般,他先是緩緩的單膝跪地,隨後,另一隻腿也跟著並了下去。

  那人剛要說些什麽,就被野頭一句不卑不亢的話打斷。

  “要幹什麽就快點!要拿東西就趕緊拿!我們還有同伴要救!”他跪在那裡,頭向右側擺擺,向躺在地上掙扎著的蔡照權示意道。

  那人的眼睛瞬間便瞪得老大,好像被突如其來的對峙震驚到了。“媽了個巴子!”他小聲咒罵了一句,便立刻向那邊撤了兩步,只聽砰砰兩槍,便射在了蔡照權的身上。

  “啊啊啊啊———”沈濛被突如其來的槍響嚇得驚呼起來。

  “救救救!我他媽讓你救!我看你現在還怎麽救!”那人又重新走到野頭的面前,大聲怒斥著。

  野頭狠狠的咬著牙,他剛要抬起腿衝上前去將那人撲倒,對面兩人便壓製上來,槍口抵在了他的頭上。

  “動?你他媽敢動!動一下,我就讓這些人全都上西天!!!”那人用槍口朝著馮小俠、袁舜明等人掃了一下,對野頭警告道。

  一陣清脆的口哨聲,那人朝著身後的六七位同伴比劃了一下,那些人便跑到了門外,將野頭等剛剛裝到越野車上的物資全都卸了下來,轉移到了旁邊的卡車裡。

  “你叫什麽名字?”野頭跪在那裡,挺著腰板,定定的問道。

  “什麽?我?”那人將臉湊到野頭面前,有些難以置信的說。“哈哈,他問我叫什麽名字!”他朝著身後的同伴,戲謔的大笑起來。

  “老子告訴你!我叫關震南!有種的,就來找我!”那人揪著野頭的領子,不屑地說。袁舜明和鄧飛聽著那個熟悉的名字,先前的疑惑和不解都已被怨恨取代。

  “兄弟們走!”伴隨著一聲輕快的大喊,二十多人分成兩隊跨著桀驁的步子走了出去,順便劫走了野頭等人的所有裝備。不一會兒,汽車發動起來,向遠處開去。

  五人急忙跑到蔡照權身邊,只見他脖子上插著一片因爆炸而飛出的玻璃碎片,似乎已經割破了動脈,血流不止,兩顆子彈順著大腿射了進去。

  “老蔡!老蔡!挺住!”野頭摁著他流血不止的傷口,朝他大喊著。

  好像要說些什麽,卻被鮮血嗆住了喉嚨,蔡照權目光呆滯的盯著上方,他猛得咳嗽兩聲,絲絲血痰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不一會兒,就咽氣了。。。

  五人將蔡照權埋在消防站後的松樹下,看到來時的三輛汽車已被那些人悉數開走,便順著大路,朝軍營的方向步行下去。

  一隻喪屍與他們保持著基本相同的步伐,

始終跟在五人的身後。沒有人回過頭來看它一眼,更沒有人有任何心思去應付那顆不斷發出低吼聲的死人腦袋。大家都一聲不吭的邁著各自沉重的步伐。  待到臨進軍營大門時,已是第二天早上,身後的喪屍跟著五人走了一夜。

  “野頭!”小午打開了軍營大門朝著來人大喊道。他看到身後不遠處的那隻喪屍,便衝上前去一刀結果了它。營地內的竇橫索雷等眾人見狀,全都朝大門跑來。

  “怎麽了!怎麽了野頭!”竇橫看著面前兩手空空,有氣無力的五人,關切又焦急地問道。

  “問他倆吧...”野頭向身後的袁舜明和鄧飛一指,便拖著沉重的步子朝裡面走去。

  “我們遇到了...我也不知道那算什麽。搶劫?”溫暖的室內,袁舜明坐在椅子上,他捂著臉。身邊的眾人都在等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遇上了什麽?”竇橫焦急的問道。

  “我們去了我和明哥之前工作的消防站,本想著能找到很多營地裡能用的東西。等裝好了物資正要離開的時候,老蔡觸發了爆炸,忽然...忽然就衝進來一屋子人,把我們找到的所有東西全都搶走了...就連武器裝備也沒留下一樣。”鄧飛見袁舜明在一旁痛苦的說不出話,便順勢補充道。“那領頭的人是我們之前在消防站的同事,曾經是特別好的哥們兒,不知道是怎麽了,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留任何情面,假裝不認識我們哥倆,還...還殺了老蔡。”鄧飛說完後,便低下頭去。

  “小俠!濛濛!”吳柳渾厚的嗓音從屋外傳來,他聽聞發生了壞事,便急忙離開病床,跑了過來。

  馮小俠和沈濛見他進屋,便一擁而上,緊緊的抱住了吳柳。

  “沒事吧!啊?”吳教練擔心的問道。

  馮小俠哭著臉搖搖頭,她看到面前這個如同自己父親一般的男人整個頭上都纏滿了紗布。

  “教練...你...”

  “沒關系!不礙事!小傷!”吳柳急忙安慰著兩位姑娘。

  ......

  回來的五人很快便回到各自房內休息下了,竇橫、索雷、戴敏月、吳柳和趙蒙依舊坐在那裡。眾人眉頭緊鎖,似乎都在思索著各自的心事。

  “大家怎麽看?”竇橫首先發話。

  “如果真按鄧飛說的那般,那些人都裝備精良荷槍實彈,那想必,他們肯定有自己的營地。”索雷在一旁說道。

  “末世生存,弱肉強食,搶劫別人的東西,也沒什麽稀奇的了...”趙蒙呆呆的坐在那裡。

  “臭小子!說什麽呢!”索雷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老吳,你怎麽看?”竇橫向吳柳問道。

  “即便他們有自己的營地,我們也不知道具體方位。況且。他們的物資似乎比我們更加完備,目前來看,只能...只能靜觀其變。”

  “是坐以待斃吧!”戴敏月在一旁嘀咕著。

  “敏月!”

  “怎麽?我說的不對嗎?他們搶了我們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早晚還會再來的!”戴敏月堅定的說道。

  “那我們就加強守備!現在營地的守備任務是怎麽安排的?”吳柳問道。

  “守備任務由劉毅午全權負責,也就是小午。營地四周的瞭望塔上,總共有十二人站崗,大門由小午帶著另外一人守著。每兩個小時換一班崗。”竇橫穩穩道來。

  “守備人員可以不變,但要增加巡邏人員,繞著營地邊緣來回巡視,時刻觀察是否有特殊情況發生。”

  “好!就這麽定了!”竇橫定定地說。

  “我去安排!”索雷說著,便朝門外走去。眾人一同離開了議事廳。

  ......

  “注意安全!”

  “好!你也是!”索雷回應了竇橫的關心後,便組織巡邏隊去了。

  竇橫雙手叉腰,站在那裡,向四周巡望著。不遠處的空地上,似乎有人也在矗立著,呆呆的望向這邊。竇橫能夠感覺到,那強烈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我認識你嗎?”經過那片空地,竇橫向一直看著他的那人問道。

  “哦!沒有!我是新來的!叫王寧德!”那人的右手在褲腿上抹了抹,隨後便朝竇橫伸了過來。

  “怪不得看起來面生。”竇橫的手迎了上去,一邊握住一邊說道。

  “額...小心,注意安全。”竇橫已經轉過身去正要離開,卻聽見背後的王寧德向他輕快的說。“畢竟...你現在是我們的領袖!我聽說過你的故事...很偉大!”那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惋惜。

  “......謝謝......”竇橫有些不知所措,他隨口道了聲謝,便離開了。

  ......

  這是艱難的一夜,營地裡充斥著緊張和焦慮的氣氛。竇橫躺在床上,反覆翻著身子,卻怎麽也睡不著。他從床上離開,走到了隔壁兒子的房間,看到子航正淺淺的睡著,竇橫走上前去,就如所有夜間探望孩子的父母一樣,他將子航身上滑落的被子,又重新掖了回去。。。

  ......

  “有人失蹤了!”

  “什麽?!”第二天一早,竇橫剛穿好衣服走出房門,就聽到了迎面撞上來的索雷用焦急的語氣說道。

  “昨晚我們的守備人員和巡邏隊整夜都在!根本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可...可今天早上還是有人來說,他家人失蹤了!”索雷喘著粗氣,快速的交代著。

  “失蹤的是什麽人?”

  “是一位中年男性,名叫李國英,來報告的是他妻子李嵐。”

  “營地裡都找過了嗎?”

  “全都找過了!沒有發現任何蹤跡!他是和妻子在一張床上睡的。半夜裡消失的悄無聲息。”

  “去營地外看看!”

  “好!”索雷答應後,便快步去取了裝備。

  兩人走在營地附近的山林中,沒走幾步,便看到有人被綁在了一顆粗大的樹上。

  “是他嗎?”待走近時,竇橫看著早已屍變的那人,向索雷問道。

  索雷沒有吭聲,他皺著眉望著那喪屍,緩緩地點了點頭。“他每天早上,總會按時來取兩人份的食物,我見過他很多次...”

  竇橫走上前去,用小刀刺向那人的腦後。

  索雷繞著大樹走了一圈,轉眼便看到被釘在樹上的一張白色紙條。他將那紙條取了下來,走回竇橫面前,兩人一起看著。

  “這不是最後一次!”紙條上赫然寫著七個血色大字。

  兩人面面相覷,他們快速將屍體從樹上解了下來,便一同帶回營地了。

  軍營內的東南角落,一塊空曠的場地。李嵐趴在丈夫的身上嚎啕大哭著。索雷和野頭已經挖好了墳坑,他們將李國英埋在了汪靜墓地的一旁。。。

  “現在營地裡人心惶惶,大家都被嚇壞了!有傳聞說,是我們外出時,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葬禮結束,索雷將竇橫拉到一旁,小聲說道。

  “......聰明人就知道這絕對不是真的!我們沒有主動去招惹任何人!”竇橫望了望四周,壓低嗓音用力地說。

  “當然!這我都清楚!不過現在營地裡死了人,而且死的不明不白!有死人的地方,就會有謠傳...”索雷連忙補充道。“或許今晚飯後,你應該把大家聚到一起,說點什麽...”

  “我知道了...”竇橫無奈的點了點頭。戴敏月走了過來,拉著索雷離開了。

  竇橫低著頭,右腳一前一後,有氣無力的搓著地上的雪,心中若有所思,他眼神向四周隨意瞟動,忽然看到,王寧德正站在二十米外靜靜地看著自己,他手裡拿著鐵鍬,正在清理前天夜裡下過的積雪。

  竇橫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他朝王寧德笑了笑,便離開了。

  ......

  傍晚時分,大家都聚到了大樓門外,竇橫站在樓前的台階上,對著大家說道。

  “營地裡,出現了一些意外...今天,有一位朋友離開了我們。”人群中響起了強烈的議論聲。

  “大家聽我說!”竇橫將手舉到半空中。“我們會盡快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給大家一個清楚的交代,我們也會盡全力的保護好大家的周全,所以請大家放心!”

  “另外,在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以前,大家還是要提高警惕!巡邏和站崗的隊伍在執勤期間要嚴陣以待,不放過任何風吹草動!只要我團結在一起,就沒有任何問題!”竇橫提高了音量,向眾人說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紛紛點了點頭,回到了各自的營地裡。。。

  這是安靜的一夜,竇橫躺在床上,以往遠處山林中時常傳來貓頭鷹的咕咕叫聲,今晚似乎也消失不見了。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於是便穿好了外套,將手槍和斧頭掛好,走出了房門。他停在子航房間的外面,輕輕的打開了門。看到兒子正在熟睡,厚厚的被子嚴嚴實實的蓋在身上,他欣慰的離開了。

  竇橫走在營地內的外圍,一路上,都有打著火把往來的巡邏隊朝他打著招呼,他總會欣慰的笑笑。

  今夜很冷,就如每個下過雪的冬夜一般。

  竇橫將身上的大衣使勁拽了拽,裡外疊加著裹在身上。

  “啊啊啊啊————”身後的營地西北角傳來一聲尖嘯,他立刻回過身子,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一路上,遇到了同樣被驚醒的野頭,索雷,吳柳等人。

  “有喪屍!有喪屍!”楊丹從那邊跑來,慌張的朝竇橫喊著。

  “躲起來!”竇橫大聲囑咐著,隨即帶著眾人朝那邊衝去。

  掀開帳篷的門簾,一隻喪屍正趴在床上,嘶咬著一位女孩的脖子,那女孩痛苦的掙扎著,嘴巴已經沒有力氣再喊出聲來。

  索雷一刀將那喪屍刺死,沒過多久,身下的女孩也一動不動了。。。

  竇橫等人在各營地間來回跑動,搜索著是否還有新的危險。果然,另一頂帳篷也傳來了響動。整個軍營內,頓時便亂成一團,驚呼聲、尖叫聲綿延不絕......

  竇橫衝了進去,他看到那喪屍正向牆角逼近,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蜷縮在那裡。他急忙拔出了斧頭,將喪屍砍倒。隨後定睛一看,那男人正是他們一眾人等趕到山中的荒村時,戴著貝雷帽,和索雷,趙蒙,戴敏月站在一起的那人。

  他將男人扶到了床上,來不及多待,便又衝了出去。就這樣來回奔波三次,軍營內的慌亂方才平息下來。

  “三人!又死了三人!而且都死在營地裡!沒有人發現!最後都屍變了!”索雷朝竇橫說道。

  “總共多少傷亡...”竇橫無力的問。

  “五個,三個屍變的,外加上被屍變後的喪屍咬死的兩人...”野頭趕了上來,緩緩的說。

  竇橫定住了,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五官扭曲在一起,似乎在用盡全力思索著事情的來龍去脈,想著到底哪裡出現了漏洞。

  忽然,他眼前一亮,好像反應到什麽一般,急忙朝著周圍的帳篷一一找去。

  “老竇!怎麽了?你想到什麽了?”索雷和眾人跟在身後,焦急的問道。

  “王寧德呢?王寧德呢?”

  “王寧德?什麽王寧德?”

  “就是一個男的,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短發!小眼睛!他說他是新來的!叫王寧德!他人呢?”竇橫沒有停下搜索的腳步,他一邊四處查看,一邊大聲問著。

  “王寧德?不記得有這麽個人呐...”索雷有些疑惑,他轉過頭來看向眾人,發現大家都沒有頭緒。

  “名冊在哪裡?幸存者名冊?”

  “所有進來社區的人,都到我這裡登過記,名字都寫在一個本子上!”趙蒙在身後突然說道。

  “快!快去拿來!”竇橫抓著他的胳膊,深切的說。

  ......

  “操!操操操操!”竇橫將手中的名薄摔到一旁,懊悔萬分的大罵起來。

  “怎麽了老竇?你發現什麽了?”野頭在一旁問道。

  “昨天上午,我在營地裡看到一個人,他說他叫王寧德,是新來的。他朝我笑...還說些奇怪的話...後來又看到他一次,是在李國英的葬禮上,那種詭異的眼神,我到現在還記在心裡!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名簿上沒有他的名字,現在人也不見了蹤影。我...我早就感覺到他有問題,可是...可是卻沒有往深處想!!!”竇橫朝身旁的五六個人說著,語氣中滿是自責。

  ......

  這是漫長的一夜, 眾人將死去的朋友葬在先前的墓地,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可沒有人能夠入睡,大家都在想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又時刻警惕著,警惕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突如其來的危險。。。

  太陽照常升起,竇橫帶著子航走出房間。看到夥房的露天灶台後,索雷正翻炒著先前打來的麅肉,戴敏月靜靜地坐在一旁;靶場上,吳柳端著弓箭,正向身旁赤手空拳的馮小俠和沈濛示范著射擊動作;野頭站在瞭望塔上,和大門處的小午招相呼應,看到竇橫走近時,便從高處朝這邊點頭示意;袁舜明和鄧飛坐在武器庫門外,打磨著從外面撿回的粗硬木棍。所有人都默默的乾著自己手中的事情,臉上都明顯地寫著“憂心忡忡”四個大字。可大家似乎都在隱藏,似乎都將對未來的希望和信任,艱難的表露出來。。。

  趙蒙帶著一個中年男人朝竇橫走來。

  “老竇,他正找你,他說要當面謝謝你,昨晚,是你救了他的命。”

  竇橫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他鼻梁上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頭頂的皮製貝雷帽已經有些磨損陳舊了,他將雙臂伸出,緊緊的握住竇橫的手。

  “謝謝!謝謝你救了我!我叫孟義川,是個老師。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老孟,或者孟老師。”那人鞠著躬,真切地說道。

  “啊...沒關系,不用謝。”

  竇橫領著子航繼續向前走著,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空氣中頓時升起一片白霧。

  “不知道今晚的夜,又會是怎樣的沉重...”他在心中默默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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