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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雨南樓歌》第41章 救與不救
  還記得那是多年前的一個夏日,京城下著瓢潑大雨。

  接連下了十多日,雨勢傾盆,全然沒有停歇的跡象。汴河、金沙河、廣濟河暴漲,河水推倒大片屋舍,淹了東城、西城的好些地方。眼看再有那麽幾日,地勢較高的南城、裡城與皇宮也難以幸免。

  西燕的小屋亦處在風雨飄搖,不過她擔心的還不止這個,一個多月了,沒有一筆生意,惱人的雨水將男人們心頭的那點虛火邪火徹底澆滅。坐吃山空,家中余糧也沒了,不出三日,她只能淪落到喝雨水充饑。

  掌燈時分,瓜夾巷連個鬼影都沒有,街上的雨水已經沒過腳踝,不會有人在漆黑的夜晚淌水尋歡。

  西燕靠在屋外門梁處,淺淺的房簷擋不住潑灑的雨水,衣衫與裙擺全都濕漉漉的貼在身上,即便是夏日,身子也能感到有些涼意,而更為冰涼的,是此刻的心情。

  “下,下,下,一日到晚下個沒完。賊老天,有本事把文安城都淹了,全城的人一道死了乾淨。”西燕既是淒苦又是憋惱,忍不住叉腰指著黑夜咒罵。

  轟隆轟隆,銀蛇般的閃電劃破黑幕,雷聲震耳,似乎是賊老天對她的回應。

  西燕嚇了一跳,跺腳罵的更凶:“來啊,劈死我啊,省的留在這世間活受罪。遭罪的日子,老娘是真真過夠了。”

  正罵的痛快,前方屋子響起膩的叫人發酥的喊叫:“哎呀,這位爺,外頭那麽大的雨,快上這來避避。喝口薑湯,姑娘我還可以替您擦擦身子。”

  是隔壁金巧那賤人的聲音。

  金巧是從入雲閣出來的,說起入雲閣,那可是響當當的官家青樓,裡頭的姑娘永遠眼高一線。只是這金巧走了背運,陪伴一員八旬老翁玩樂時太過瘋癲,對方一口氣沒上來,死在了她肚皮之上。

  那老翁家中兒子心裡自然不樂意,堂堂朝廷四品大員的父親大人竟然與青樓女子玩樂致死,實在有損家門。於是便拿金巧出氣,命入雲閣的東家將其掃地出門,還不讓她入其它堂子,絕了金巧的各種後路。

  無奈之下,金巧隻得淪落到了這偏僻的瓜夾巷,做私窠度日。雖不似西燕那般多舛,怎麽也算是位淒苦的落魄之人,兩人屋子一巷之隔,挨的極近,彼此又知根知底,所以關系稱得上是亦敵亦友。

  有男人!

  西燕立刻打起精神,整條街唯一亮光的就剩金巧與自己,管他是誰,先將明日的饅頭錢賺來再說。

  趕忙擺弄擺弄被雨水打濕的頭髮,原本就有些濕漉的衣裳再弄濕一點,好貼著肉,叫飽滿的胸脯更加的突顯。也不看清人在哪裡便尖起嗓子衝巷子叫了起來:“哎呀哎呀,奴家身子好熱,好熱。爺快來幫奴家看看,這身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金巧不甘示弱:“爺來我這,爺來我這,巷裡巷外都知道,伺候人的功夫,這裡最好。”末了還發出意味深長的挑逗笑聲。

  “哎呀,哎呀,奴家這裡火燙的不行,爺快來摸摸,為何如此燙手。”

  西燕扭動著身子,手不停的在胸口遊走,擺出各樣撩人姿勢,嘴裡更是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響,眼睛卻是惡狠狠的盯著金巧。

  “西燕,這男人是我先發現的,你要敢搶,老娘今晚拆了你的門。”金巧恨恨的低聲叫道,取下腳上鞋子,隔著街道扔了過來。

  西燕側身避過,隨手操起個竹筐扔了回去。聲音卻是不停,像極了發情的貓兒,愈發甜膩,莫說男人,女人聽了都感到渾身燥熱。

  金巧剛要說話就被竹筐擊中了腳,哎喲一聲,頓時火冒三丈,摸起茶壺抬手就扔。

  嘩啦

  茶壺砸在門上,碎了一地。

  “哎呀,蹬鼻子上臉,以為老娘怕你。”

  西燕毫不客氣的還擊。二人口中衝著客人鬥法,手上衝著彼此互扔不停,稀裡嘩啦的聲響在雨夜中好不熱鬧。

  巷子裡的黑影慢慢走近,那是一個身形修長的男子,東倒西歪的走在雨裡,濕透了的長發亂草般的耷拉在臉上,遮去了容貌。男子一手握著酒壺,一手攥緊長劍,走兩步灌一口,完了嘴上還咿咿呀呀吼上幾句。

  那麽大的雨,也不知道他喝的是酒還是外頭的雨水,不管喝的是什麽,顯而易見,這位爺已然酩酊大醉。

  “呸,原來是個死酒鬼!”

  金巧啐口咒罵,頓時沒了興致,斜看西燕一眼,不屑說道:“西燕姐,瞧你日子怕是要過不下去了,妹妹我今夜便大度些,不與你爭了,這個男人直接歸你。”

  說罷,轉身進屋,砰的重重把屋門關上,生怕那酒鬼闖了進來。

  做私窠的最怕遇上酒鬼,發起酒瘋來什麽樣的人都有。打罵不說,還賴帳,遇上了絕對是虧本的買賣。更何況眼前的這位,渾身濕透,穿的破破爛爛,一看就知道是個沒錢的窩囊貨。大半夜手上還提著劍,說不好還是個吃官司的家夥,萬萬不能沾惹。

  想到這裡,西燕當機立斷,返身進屋,迅速把門關的嚴嚴實實,還將屋裡唯一的一張桌子頂在門上。

  轟隆轟隆

  響雷過後,隱約聽到屋外撲通一聲,似乎有人倒在水裡,此外沒了動靜。

  “管不了管不了,不能管不能管,說什麽都不能管。”西燕嘀咕著,吹滅蠟燭,爬上床,用薄被裹住自己,蜷縮在角落,緊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片刻,迷糊的西燕被驚雷炸醒。

  “那個酒鬼……”

  西燕心裡頭總覺得不踏實,想了許久,終究還是悄摸起身,挪開桌子,趴在門上,從縫中朝屋外望去。

  黑乎乎的屋外,破了口子的老天仍在不停的往下面倒水,雨密的什麽都看不見。

  “或許已經走了。”

  西燕嘀咕著自我安慰道,決定還是趕緊回床睡覺,空空如也的肚子,清醒的時候是如此難受。

  就在準備轉頭那一刻,一道閃電落下,借著電光,她看到了那位酒鬼。此刻正趴在自家門外,臉埋在雨水裡,一動不動。

  “我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

  西燕慌張爬回床,拍著腦袋不讓自己亂想。

  臉埋在水裡,會不會被淹死?

  淹死就淹死,反正照著這麽喝法,不淹死也會醉死。

  可若是死在老娘這,那可多晦氣啊!消息傳出去我西燕門前死過人,以後更別指望能有生意上門。

  有了,我可以將他拖到金巧那賤人的門前,讓金巧去救。

  不過,這樣好像不甚厚道。即便她人賤,好歹我倆並無生死大仇,落魄的女人何必如此為難同樣淪落的女人。

  要不,把他拉進屋來,至少不用被雨淋著。

  不行不行!三更半夜,喝成這樣,手裡還攥著劍,分明就不是個好人。說不準,還是個犯了事、正遭官府通緝的惡人。這種人,同情不得,死了反倒省事,還世間一份太平。

  ……

  這該死的家夥,挨千刀的爛酒鬼。

  人神交戰的西燕不斷說服自己不要多管閑事,內心卻有另外一道聲音讓她忍不住要去開門。

  她記得,當年段老漢也是半夜裡把自己從臭水溝裡撈出,背回到家裡。

  這世上,西燕什麽都不剩,僅有的,也就是埋在心頭最深處的那抹惻隱之心。

  費勁將埋在雨水下的腦袋翻了過來,男子雙目緊閉,沒有呼吸。摸他脖頸,趴在胸口細聽,隱約還有一絲跳動。若真泡在水裡一晚,估計熬不到天亮。

  西燕連拖帶拽,使上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將男子弄進自家小屋。

  照著面龐用力掌刮,男子不醒;不停捶打胸口,男子毫無反應。西燕隻得生了個火盤,三兩下扒光男子濕透的衣服,拿來布巾濕著熱水用力搓揉他的全身,助其活血。

  一番折騰,西燕鼻尖滴汗,累的雙手顫抖,男子終於吐了口長氣,人雖未醒,呼吸有了,且愈發的平順。看樣子,應該是活了過來。

  西燕整個人虛脫的癱坐在地上,身上沒有半分力氣。足足歇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這才嘿嘿哈哈的、像個瘋婆子似的大笑起來,笑聲卻是暢快。

  多久了,久到西燕自己都不記得,上一回如此真心歡笑是發生在什麽時候。

  想不到自己還能救人,雖說只是個酒鬼。

  回過神來,西燕這才開始仔細打量眼前男子。

  濃密胡須遮住大半張臉,分辨不出美醜,不過年紀應該不大;長發及腰,凌亂不堪,與叫花子沒有兩樣。除了那身濕透的麻衣,身上沒有別的物件,由始至終,右手緊攥著一柄黑色長劍,怎麽也松不開來。

  男子如今赤裸裸的呈在西燕面前,方才救人時候無暇顧及,此刻定睛一看,修長的身形,胸口、小腹、大腿、小腿,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極其勻稱健壯。

  男人的身體對於西燕來說,就好比巷外那家肉鋪上頭掛著的死豬肉,看久了惡心。可眼前的這具身體,看著看著,西燕不由覺得有些口乾舌燥,腦海中冒出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想要不看,卻又挪不動目光。

  就這般胡思亂想,視線漸漸模糊,竟然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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