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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雨南樓歌》第65章 當年舊案
  “你這「二品西垠賞金令」的賞金是多少?”玉芙伊沒好氣問道。

  “白銀四千兩。”

  “你的「四方閣」傭金又是多少?”

  “賞金中的兩成,不二價。”

  玉芙伊拍出方才的那張八百兩銀票:“有了它,我看這太晉的賞金令,你不接也罷。”

  “有數,絕對有數。”張大大探手接過,笑逐顏開:“我張大大為朋友,向來兩肋插刀,斷不會做出賣友求榮之事,玉掌櫃大可放心。”

  “此事與老娘何乾!”玉芙伊的語調向上一提。

  “對對對,這太晉的賞金令,與玉掌櫃,還有玉掌櫃的夥計們,一點乾系都沒有。”

  張大大雙手一搓,那羊皮卷的西垠令,竟被搓成碎片。雙手抱圈往前一送,碎片合成一團,被送進火盆,燒了個乾淨。

  張大大此舉表明,太晉的這筆賞金令,他文安分閣不接了。玉芙伊的這八百兩銀子,買他三緘其口。

  “不過,醜話我可得說在前頭。”

  玉芙伊摸出方才插入翻江蛟後背的那枚又細又長的銀針,擱在桌上,“但凡以後有人找上門來,或者說我家書生等人遭有不測,這進到張理事身上的針,可就不止這一枚了。”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本理事還指著玉掌櫃發財,怎會自斷財路不是。”

  玉芙伊瞧不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厭煩的揮揮手,正待叫他離開,張大大卻先一步說話:“對了,玉掌櫃早前拜托的當年舊案,眼下剛好有些眉目。”

  玉芙伊聞言神情一震,呼吸不由急促起來:“可是有什麽新的發現?”

  “哎呀,據玉掌櫃所說的案子,相隔時日不短,打探起來十分不易啊。”

  “嗯,確實不易。”玉芙伊附和道。

  “不僅不易,關鍵是當年事發突然,知情者寥寥,問詢無路不是。”

  “嗯嗯,正是因為問詢無路,我才托張理事幫忙。”玉芙伊言語中頭一回客氣尊稱他作張理事。

  “的確,即便再難,您玉掌櫃所托,哪怕是刀山油鍋、九牛二虎、廢寢忘食、食之無味、夜不能寐,再苦再難,我張大大也絕不含糊。”

  “哦哦哦,實在謝謝您老盡心。”

  玉芙伊恭維著,突然想想不對,這囉囉嗦嗦半天,也不見進正題。當即低喝一聲:“張小小,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老娘對你客氣,你倒拿起了腔調,三分顏色開染坊,找打不是。”

  “哎呀,我說玉掌櫃,廢寢忘食、食之無味、夜不能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您怎麽就聽不明白呢……”張大大拉了個長調,左手兩指在來回搓揉,不急不慢。

  “老狐狸,我說怎麽今日付錢那麽爽快,原來在這等著我。”

  玉芙伊銀牙咬碎,沒好氣的將剛收進的那張一千五百兩銀票摔他臉上,不耐煩道:“快說事情。別怪老娘沒提醒,張小小,待會你所說若是叫老娘聽了不滿意,銀票雙倍收回。”

  “青絲難掩雲天義、紅顏胸襟勝須眉。”

  張大大揣好銀票,豎起大拇指:“玉掌櫃,爽快。”

  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理智,玉芙伊定必將眼前之人大卸八塊,拉到廚房剁成肉餡。

  張大大清清嗓子,正色道:“翻閱閣中往年舊檔,新啟十三、十四這兩年間,「四方閣」發出的所有賞金令中,落在杭州的,總共一百一十七件。”

  “其中尋蹤覓跡七十九件、探寶冒險二十一件、復仇殺人則為一十七件。

”  “在此一十七件復仇殺人懸賞中,目標大多只是一人,滿門的隻得兩樁。”

  “一樁是昔日汪洋大盜伍達,早年作惡多端,結下諸多仇家,最終被賞金衛找到,一家十三口盡數滅門。”

  “一樁是一夥盜墓賊動了大人物家的祖墳,最終被一窩端走。無論是背景還是凶徒,與玉掌櫃描述並不相符。”

  “由此可知,玉掌櫃要查的舊案,並非「四方閣」發出的賞金令所為。”

  “另外,此案我派人追查當地州府所有案宗,發現案中死亡之人、所有屍身並未記錄在冊。如此結果隻得兩種可能:要麽此案太過尋常,並無任何可疑之處,被當作尋常事件不予載入卷宗;要麽有人從中作梗,不讓府衙記錄,免得日後被人查起引來麻煩。”

  “按玉掌櫃所說,死者乃當地極有名望之人,且滿門遇害,連宅院都毀之一炬,可謂大案。所以,不可能是第一種情況,那便只能是後者。”

  “倘若真是後者,能夠左右官府刑案載錄的,必是勢力極大、大到州府都輕易得罪不得之人。真要這樣,牽連甚廣,實在不好深究。”

  五年前,玉芙伊來到文安城,在東城開起了「藥豆房」,並做起賞金衛。五年間她唯一孜孜不倦的,便是追查當年在杭州發生的一樁舊案。

  「四方閣」勢力遍布天下,往往能打探到常人無法知曉的消息,所以,玉芙伊賣力為張大大完成賞金任務,同時也拜托他秘密調查此案。

  這些年,張大大陸陸續續帶回一些線索,只是太過零碎,使得整樁案子仍是霧裡看花,毫無頭緒。而玉芙伊拚命賺來的賞金,大多也都花銷其中。

  如今張大大告訴她,事情牽扯上官府相關勢力之人,不好深究,她自然不肯罷手:“當年的人不能白死,老娘曾經發誓,窮一生之力,也要查個水落石出。”

  “那您得再多花些銀子。”

  “老娘在你身上花的錢難道還少嗎?”

  玉芙伊氣得直拍桌子:“五年多了,哪回不是辛苦賺來的銀子,這頭來不及捂熱,那頭便都回了你張小小的兜裡。反倒是你,查了那麽些年,何曾給過有用的消息?”

  “得,瞧在你我多年的份上,今日便送上一條。”張大大受不得她雙目含淚,一臉淒苦的模樣,咬牙說道:“新啟十四年,也就在案發當月,具體那一日不知曉,曾有人給當時的府衙文書傳過一封書信,書信裡頭只有兩個字。”

  “哪兩個字?”

  “禁言!”

  “禁言?就這兩個字?”

  “就這兩個字。”

  玉芙伊眼睛一亮:“傳信的人是誰?”

  “不知道。”張大大搖頭。

  “將那府衙文書找出,他乃收信之人,定然知曉對方是誰。”

  “試過了,沒用。”張大大搖頭歎息道:“當時收信的那位文書,半月後便暴病身亡。而接到書信的府衙太爺,一個月後便被調離杭州,在趕赴新官的途中意外身亡。”

  “嘶~~~”玉芙伊倒吸一口冷氣:“殺人滅口。”

  張大大點頭:“之所以能夠查到此事,是因為文書在跟太爺傳信的時候,叫身旁正在稟報事情的衙役,無意間見到了書信的內容。”

  “除此之外,那位衙役還看到什麽?”

  “禁言二字下方,印有一方私印。太爺正是見了這方私印,才下令,接下來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務必守口如瓶。”

  “私印……”玉芙伊斟酌道:“一枚小小私印,竟有如此大的權力,叫州府太爺也只能言聽計從。”

  “所以說, 此事乾系太深,深不見底。玉掌櫃還是聽我一句勸,事情到此為止,就此作罷,為時尚不晚矣。”

  “那名衙役……”

  張大大知她意思,拒絕道:“衙役不過是偶然間匆匆一瞥,其中含義,根本不知。何況知道底細的人已經暴死,還是給他留條活路吧。”

  說到這,張大大難得的語重心長:“本不想將此事說出,有見玉掌櫃如此執著,說出來,是想告訴玉掌櫃:事情沒有想像的那麽簡單,也不是玉掌櫃憑力氣便能解決。”

  見她不吭聲,多補了一句:“既然事情過去那麽久,能夠放下的,還是放下吧。”

  玉芙伊陷入沉思,張大大自顧自喝茶吃點心,不去打擾。小半柱香功夫,二人誰也沒說話。

  最後還是玉芙伊從沉思中醒來,一臉嚴肅,恭敬抱拳道:“張理事的好意,玉芙伊心領。不過,我之所以還活著,就是要解開謎團,為死者報仇。此事萬萬不能就此作罷,還得請張理事繼續費心,任何消息,盡管拿來,我買下便是。”

  前一刻還語重心長,此刻當即換上原來的商儈嘴臉,張大大呵呵呵笑道:“好說好說,既然有銀錢開路,一切都好說。”

  “錢錢錢,就知道錢。”玉芙伊頓時氣結:“眼下身無分文,你手頭上可還有值錢的賞金令,多派予我一些。”

  等的就是這句。

  張大大咧著嘴,滿臉堆笑的從員外袍的內垮中掏出好些個羊皮卷,藏青、藍褐、金黃各色都有。在桌上逐一攤開,所有羊皮賞金令上都清晰列著三個字:天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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