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並不陌生,正是不久前在「藥豆房」鬧事的那夥上沙幫幫眾。歪臉的朱大通與塌鼻梁的徐前衝在最前面,十余人將師徒二人團團圍住。
“看、看不出來,你倆道士還挺能跑。”
朱大通硬撐著說完第二句話,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整個人被憋的滿臉通紅、眼冒金星。
上沙幫這夥人,從「藥豆房」出來便一直尾隨師徒二人。令他們意外的是,二人看似一路閑庭信步,自己卻連奔帶跑都有些跟不上。最後隻得一通急追猛趕,還抄了近道,直至前方即將進入裡城,這才勉強攔下。
這一通狂奔將眾人累得手腳發軟,個個叉腰彎背的大口喘氣,半天說不出話來。黃山饒有興趣的看著,對他們的出現沒有絲毫驚訝之色。
言子詢將黃傘收起,夾在腋下,兩步上前,擋在黃山面前,看樣子是想護住師父。
掃看一眼,嘴裡小聲嘀咕幾句,手指在空中比劃了幾下,這才冷冷問道:“你們是誰?要幹什麽?”
好不容易把氣喘勻了,朱大通指著聚攏過來的百姓大聲喝道:“上沙幫辦事,閑雜人等一律回避。否則,休怪刀劍無眼。”
通往裡城的街道甚是寬敞,兩旁各式各樣的擺攤買賣、江湖賣藝,人群聚集;前方不遠處便是皇城司的瞭塔,自上而下俯瞰四周,守衛治安。朱大通搬出上沙幫的名號,人群瞬間作鳥獸散,避之不及,街上一下子空蕩了許多。隨後舉手在空中做了個手勢,瞭塔上的司衛轉過身去,不望這邊。
“我乃上沙幫翻江堂朱大通,這些都是翻江堂的弟兄。二位道爺應該不會陌生,畢竟,咱們不久前剛在「藥豆房」見過。”
朱大通大拇指向自己,傲然說道。
“恕不認得,還請讓步。”有黃山在旁,言子詢不想枝生事端,心中雖然不喜,仍決定忍氣吞聲。
“不認得不要緊,此刻不就相熟了嘛。”徐前皮笑肉不笑的看向黃山:“敢問這位道爺,何處發財啊?”
言子詢皺眉,又朝前擋住他的目光:“諸位何曾見過發財的道人,想必有所誤會。”
“以前的確不曾見過,只是今日,朱爺我倒是開了眼。”朱大通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揣著那麽多的金銀招搖過市,就不怕有個意外?”
不久前,翻江蛟隨玉芙伊進了後堂,命朱大通等人先行回去。折騰半日,好處都給老大一人佔去,自己什麽都沒撈著,朱大通等人很是不爽,尋摸著從店裡頭再壓榨些油水。
此刻正巧言子詢高呼結帳,南天子三人對話被頗為雞賊的徐前留上了心。待見到言子詢自懷中掏出一袋金葉銀錠,頓時無法淡定,趕忙只會朱大通,盤算著如何將銀子黑下,發筆橫財。
師徒二人去的是裡城方向,眾人急腳尾隨,準備尋個僻靜點的地方下手。殊不知二人腳程極快,眼見就要進入裡城,一旦進去,那便不是上沙幫的地界,更不好下手。於是朱大通領著連續抄了幾條近路,從小巷中躥出,總算在進去之前將人給截了下來。
煮熟的鴨子險些飛走,上沙幫的這夥人心中有氣,原本想著求財,現在說什麽都要給對方點顏色看看。
“我有否金銀,與你何乾。”
言子詢頓時明白對方來意,本就不好的面色,此刻更是冰冷起來:“我家仙門還有要事,你們快些讓路。”
“仙門?讓路?”
徐前啐了一口唾沫:“兩個招搖撞騙的道士,
也配叫仙門。讓路可以,把身上的銀錢留下,大爺我放爾等離開。” “憑什麽?”
“憑什麽?”朱大通上前推搡一把,“就憑朱爺我懷疑你們倆假裝道士,以傳道為名,在東城大肆斂財,致令東城百姓上當受騙。朱爺我匡扶正義,替百姓伸冤,收繳爾等不義之財。”
“好大的官威。”言子詢對其嗤之以鼻:“只可惜,你們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江湖幫派、一群烏合之眾,有何資格替百姓伸冤、收繳錢財。在我看來,倒更像是攔路搶劫的下三濫強盜。”
“小子找死!”徐前上去便是一腳,狠狠踹在言子詢的腹部。言子詢悶哼一聲,痛苦的彎腰倒地。
原以為言子詢面對眾人表現的如此強橫,應有所持,說不準還是個武道高手,所以徐前這一腳略帶試探。想不到對方竟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一腳便給踹翻。頓時來了底氣,揚聲叫嚷:“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家夥,弟兄們,給我狠狠的打。”
話音剛落,五六幫眾衝上前,照著地上的言子詢就是一通拳打腳踢。這下手真的是狠,不一會,言子詢便頭破血流,出氣多過進氣,眼看著奄奄一息。
“別打了別打了。”
黃山沒了先前的鎮靜,一臉的驚恐,努力分開眾人,抱起言子詢哀求:“各位好漢,別再打了。再打下去,我家徒兒性命不保。”
朱大通過來彎下腰身,得意道:“好叫老道你清楚,在東城這地界,上沙幫便是天。我們的話,比京畿府衙裡頭的官老爺,都要好使。但凡與上沙幫作對的人,根本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你們若肯乖乖聽話,何至於此。”
言子詢打死不服,掙扎著一口氣:“你、你、你們如此暴行,王法何在!”
“王法?”朱大通哈哈大笑,指了指遠處瞭塔上的守衛,在指指空曠的街道,最後指了指身邊凶神惡煞的幫眾,“看清楚了,我們,就是王法。”
言子詢受不得他如此囂張,閉眼暈了過去。
徐前拔出刀,往黃山脖肩一架:“老道,給句痛快話,給還是不給?”
“給,給,給。”黃山哪裡還敢說不,從言子詢身上摸出裝滿金銀的錦袋,上頭還被鮮血滲透, 哆哆嗦嗦的交到朱大通手中:“求諸位好漢給我師徒二人一條活路。”
“還是這位道爺識趣。”徐前當即改口換了稱呼,喜笑顏開的接過。手上一沉,當即朝朱大通打了個顏色:錦袋裡頭的東西著實不少,這趟發財了。
朱大通咧嘴笑著安慰道:“瞧著道爺仙風道骨模樣,銀兩沒了想必很快就能賺回。可若是命都沒了,可就只能到閻王那喊冤咯,何苦由來。”
“是是是,朱爺說的是。”黃山蒼白著臉,一個勁點頭道:“錢、錢財乃是身外物,命最重要,保命要緊,保命要緊。”
抬頭環顧一眼:“諸位好漢,教訓也教訓過了、要錢錢也給了,我倆能走了嗎?”
朱大通與徐前又互看一眼,徐前意味深長問道:“你徒弟傷的那麽重,若是有人問起,該如何作答啊?”
“一時不慎,摔的。”黃山不傻。
“哪摔的,怎就摔的如此厲害?”徐前追問。
“這…這…這…,”黃山略作猶豫,見眾人目光又是不善,脫口答道:“城外采藥,失足掉落山澗摔的。”
朱大通滿意點頭:“滾吧。”
黃山費力將言子詢扛起,一搖三晃,艱難的朝裡城走去。
“道爺慢走,不送道爺,道爺記得常來東城做客。”
“哈哈哈哈……”
背後傳來上沙幫放肆的笑聲。
“徐前,一會你帶幾個兄弟,到裡城去把他倆給結果了。讓他們死在裡城,日後追查起來也落不到我們頭上。”
歪臉的朱大通,笑得最是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