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確定這是去往蜀川的方向?”玉芙伊勒住韁繩,望著前方無盡延伸的官道問道。
“放心吧掌櫃,錯不了。”南天子肯定回答道:“朝此方向快馬四日,轉西南再行數日,便能進入蜀川地界。”
“那事不宜遲,我們爭取快去快回。”玉芙伊一夾馬背,率先策馬奔馳。
余下的歐陽雨槿、南天子和林少樓相互對看一眼,無奈的歎口氣,紛紛跟上。
「藥豆房」的這幫人,此時已經易容,還換了裝扮,朝蜀川地界疾馳。玉芙伊遮掩住原本美豔模樣,變作有些醜陋的女藥師,余下三人都是她的藥仆。如此作為,是因為她接下了「四方閣」的最新賞金令,要入峨眉尋找一位年輕女子。
今日一早,李大大風風火火的來到「藥豆房」,不由分說,便將玉芙伊拉入春閣小堂秘密商議。這最新的懸賞令,目的地乃是天臨峰,玉芙伊打死不接。可李大大好說歹說,一來這賞金足有萬兩,「三品西垠賞金令」中最高,實在是誘人至極;二來令中一再強調,無需進入天臨峰,只要在峰外區域尋找即可;三則年輕女子此前從未出過遠門,說不定,還只是在峨眉山群裡頭徘徊,不得其門而入。
在李大大百般勸說利誘之下,玉芙伊終於點頭。畢竟,她也需要這高額賞金來讓李大大繼續為她打探消息。於是乎,「藥豆房」眾人略作合議,此行玉掌櫃親自出馬,領著歐陽雨槿、南天子和林少樓出門尋人,而燕一歌則留守鋪中。
如此安排,也是考慮到不久前燕一歌曾因護送魚鳧的事情與太晉的「禦風九宿衛」有過交手,對方甚至懸賞通緝。天臨峰附件江湖人士眾多,為免惹事,燕一歌還是不要隨行為好。
何況只是尋人,應該不用動手,無需這位老黑的戰力。
當時燕一歌沒有說話,起身離開。他那副面無表情的表情,誰也不知道心裡頭是樂意還是不高興,只能不去管他,留下的人繼續商量該做哪些準備。不久燕一歌帶著東西回來,默不作聲的給每人易容,然後消失不見。
李大大一直催促,臨行前,還給玉芙伊留了個信箭:只要找到女子,立馬發射,「四方閣」的人會馬上尋號而來,接他們返回京城。
賠笑著驅散前來喝豆花與看診的客人,關上鋪門,門上貼張“東家有事”的字條,玉芙伊等人匆匆離京而去。
就在他們離京不久,東城出了件轟動四方的事情。
皇城司上一指揮所指揮使容長靖親率衛隊,包圍了東城第一幫上沙幫,將幫主在內的一眾頭領,全部擒拿。就在幫門外頭大街上,當眾宣讀上沙幫種種罪狀,罪不容恕,當場斬首示眾。
刀鋒閃爍,數十顆頭顱落地,全城嘩然。
隨後皇城司四處出動,將上沙幫余孽一並掃除,東城裡外,彌漫與蕩漾著肅殺之氣。
事情未完,不久後傳出消息:原皇城司上一指揮所指揮副使李力刀,藏汙納垢,包庇匪幫,為禍百姓,革去司職,收押京畿大獄。所有手下,一律查辦。
上一指揮所指揮使容長靖,治下不嚴,論失職罪,官降一級。
就連總指揮使吳寇德也難逃一責,據說被皇帝喚去訓斥半日,罰了一年俸祿,以儆效尤。
短短幾日,東城第一大幫,轟然倒下。
其留下的龐大水運生意,幾番暗中爭奪之下,悄然落入了血濤幫的手中。
當然,這些事情,「藥豆房」眾人無從得知,
他們此刻正一路奔馳、風餐露宿,快馬加鞭的趕往蜀川。 自古蜀川多仙山,峨眉邈難匹。雲鬘凝翠,鬒黛遙妝,真如螓首蛾眉,細而長,美而豔也,故名峨眉山。
峨眉奇峰林立,層巒疊嶂延綿百裡,其間更是叢木繁茂,珍禽異獸時常出沒,佛門悟禪、仙家修道、山野村居、遊歷山河最好之所在。
只是峨眉山勢高峻,時常雲山霧繞,主峰更是常年積雪,寒冷異常,有“山頂四時如大冬”之說。以致於每年一入秋天,山中便早早下起雪來,到了寒冬臘月,更是百樹枯枝、千山不聞鳥語、萬徑難覓人跡。除了主峰半山腰上佛寺內的僧人、以及散落的村落,整座峨眉空空如也。
所有的一切,都隨著天臨峰的蒞臨,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四人終於在十日後,進了蜀川地界。馬不停蹄的往峨眉山群趕,若在以往,此刻應是群山素裹,滴水成冰。可進來之後才發現,溫暖的好似春夏。
因為實在太多人有進無回,朝廷隻得將峨眉山群封閉,嚴禁入山。各個進山口均有軍隊把守,防止有人誤入。四人沿著山群兜了大圈,不斷詢問當地山民,才尋到一處崎嶇偏僻的山口,走了進去。
沿著山口走兩日,夜幕降臨之前,終於見到了一處村落。眼前的村落,靜寂無聲,見不到半點人影,清冷的可怕。偶有的犬吠與那零星屋內燭火,才讓眾人意識到,村裡尚有人居住。
村落不大,瞧著還有幾處新蓋的屋舍,只是屋倒簷破,很是落敗。戶戶柴門緊閉,四人走過,竟無人出來觀望。
在村裡轉悠許久,終於在角落處尋到一家門口貼著歪歪扭扭“客棧”二字的草房。林少樓拍門叫喚半天,生怕稍一用力,將木門給拍塌了。
好不容易裡頭亮起燈火,繼後一名穿著短衫的年輕人揉著眼睛開門,林少樓說明來意,對方呆滯好一會,嗚嗚嗚的發出幾聲鳴叫,不情願的放他們進屋,指了指屋中木桌,自己不管不顧的掀簾入了內堂。
屋裡昏暗,隻點了一盞油燈,放置三張木桌,散落些椅子,許久無人打掃,桌上椅上全是塵灰蛛網。四人面面相覷,此等境況,倒是未曾想過。已經沒有更好的地方可去,外頭夜幕深深,山裡頭更加凶險,只能將就。
南天子與林少樓動手,清出一張桌子幾把木椅,坐下歇息。少頃,一位頭裹方巾,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婦人走了出來。婦人長得有些慈目,臉上掛著笑,麻利置上熱水,歉意解釋說這半雲村已經許久沒有外人進來,只能怠慢各位。
中年婦人夫家張姓,可喚她作小滿嫂,此處半雲村,是峨眉山群中最為偏僻的村落,尋常人根本不知曉有此村落的存在。村子隻得五六十戶人家,皆是本地獵戶,靠山為生。她自二十裡外的鄰村嫁過來,數年前夫家重病走了,獨留她一人。
說來不怕笑話,半雲村與世隔絕,可自打一年前峨眉有了天臨峰,外頭的人湧入,此村也跟著興旺起來。小滿嫂有見於此,動了心思,建了這座較大的草屋,權作客棧招呼外人,賺些碎錢為生。起初生意確實極好,可隨著天臨峰的日益古怪,便再也無人敢進山。半雲村破敗比從前尤甚,自己的客棧,也就跟著沒落。
小滿嫂動作嫻熟,年輕人搭著手,很快給四人端上一碟花生、一碟菜根、一碗鹹肉,一大碗熱湯和數個黑乎乎的饅頭。小滿嫂不好意思說道:“鄉村野地,只有這些,你們湊合著吃吧。”
四人早已饑腸轆轆,哪顧得了許多,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林少樓吃像最為難看,一手饅頭一手花生米,嘴裡塞著鹹肉,伸長脖子用力下咽。玉芙伊則客氣回應:“山間有這等吃食,已是十分幸運。小滿嫂,聽你說話,與尋常山民很是不同。”
小滿嫂笑著說道:“我家爹爹本是臨近村莊的教書先生,打小被爹爹教訓不少。”
“原來如此。”玉芙伊釋然,繼續問道:“按說即便外人不來,這半雲村世居此地,也不該如此沒落啊?”
小滿嫂仔細打量眾人,歎氣道:“我看各位,是衝著天臨峰而來的吧?”
玉芙伊點頭:“我是位藥師,聽聞天臨峰有奇藥,想進去看看。”
“奉勸各位,莫要貪圖天臨峰裡頭的東西,性命才是最重要。”小滿嫂見過太多抱著獵寶之心而來的外人,也是因為村民貪財,應了給外人做向導,一同進峰,最終一個都不曾出來。日子久了,村民越來越少,半雲村也就愈發的沒落。
“阿平的爹爹與哥哥,也是跟著進去半年有余,再不見回轉。他本是個機靈小夥,也是在峰外不知遇上了什麽,尋回的時候,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小滿嫂指了指旁邊蹲在地上的年輕人,黯然說道。
阿平眨著眼睛,面色癡呆,不知在想些什麽。似乎意識到小滿嫂在說自己,抬頭朝眾人呵呵呵傻笑起來,眼內一片混沌,確實是神智不清。
林少樓打了個冷顫,心虛的咽了咽口水:“掌櫃的,這神峰聽起來是真的邪門。要不,我們還是明日打道回府算了,小命要緊啊。”
歐陽雨槿立馬附和,這窮山野地,看著滲人,他一刻都不想停留。
玉芙伊沒有搭理他倆,自懷中掏出畫像:“不知小滿嫂可曾見過畫像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