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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在城市的黑暗》第22章
  到了午夜時分,我還是毫無睡意。

  我可以確認胡愛婷在“1·18”碎屍案中的關鍵作用,她肯定知道袁夢雨失蹤前最後接觸過的男人是誰。但她是否與眼下的“12·23”碎屍案有關系這一點,我心裡還是很模糊。

  裝神弄鬼的女人到底是誰?她為何要徘徊在碎屍殘骸第一發現地荷花路?為何會時常出現在袁夢雨的宿舍?又為什麽要給自己打求助電話?她真的是胡愛婷嗎?不對,我驀然發覺,自己先前的思路太過狹窄。除去凶手故弄玄虛,除去胡愛婷,難道沒有第三個人選了嗎?

  當然會有!那麽動機呢?是想通過這種裝神弄鬼的不理智的手段,讓警方重新關注“1·18”碎屍案?還是說她因為對“1·18”碎屍案有深度癡迷,導致患上某種精神疾病呢?最關鍵的是,她是不是一個知情者?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此女子如此費盡心思,想來必定與“1·18”碎屍案有某種瓜葛。

  次日一早,我急著到專案組找李副局。原因很簡單,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1·18”碎屍案,我希望他能給出一些當年在案件調查中表現反常的女性名單。

  李副局現在是專案組、積案組兩頭跑,可謂異常辛苦,但絲毫沒有改變他早到的習慣。平日裡,他總是第一個到專案組報到的那個人,但今天有些例外,當他走進辦公室時,我卻在裡面已等候多時。

  “今天怎麽這麽早?有新線索?”做刑警的大抵都會有些直覺,而且很準,李副局先是感到意外,隨即笑笑說。

  “是,是有個事要向您請教……”我把自己的來意向李副局道出,強調此條線對破案有多少幫助還不好說。

  李副局如今對我已是十分信任,所以對我的請求也未有他想。他放下包坐到椅子上,仔細回憶了好一陣子,說道:“說起舉動怪異的女人,倒還真有一個。其實我給你的那本秦瀚文寫的書並不是我買的,是有人快遞到積案組的。我當時覺得郵寄人的舉動有些蹊蹺,懷疑這個人可能知道內情,便順著快遞上寫的郵寄人信息查找一番。結果發現信息是假的,後來通過郵政大廳監控錄像,終於發現郵寄人的身影,之後又費了些周折才找到她。她叫蘇情,是袁夢雨的高中同學,兩人在高中時關系特別好,畢業後袁夢雨考到了首都大學,而她也考到本市師范學院。她說,她一直關注袁夢雨的案子,偶然買到《禮物》那本書,發現其中有影射案子的情節,便給警局寄來一本,希望能對破案有些幫助。隨後我們對她進行了調查,未發現可疑之處。但事情到這兒還沒算完。2008年底,本地一個網絡論壇上出現了一篇全面分析‘1·18’碎屍案的文章,文章雖只是個人臆想,與案子風馬牛不相及,但在當時還是造成不小的影響。我們通過IP地址找到發帖的人,竟又是那個蘇情,訊問動機,她說希望引起大家關注,從而讓案子能得到重新調查的機會。”

  李副局果然是“活字典”,給出的人選正是我要找的嫌疑人類型,我急切地問道:“蘇情在本市嗎?”

  “在。她大學畢業不久就嫁人了,丈夫是她的同班同學,本地人,家境非常優越,支持她開了一家美容院。”李副局從包裡拿出一本外皮有些破舊的筆記本,打開來,翻找了一會兒,須臾,他把筆記本衝向我,指著其中一頁道,“喏,這就是她美容院的地址,還有她的聯系電話。”

  我隨手從身邊辦公桌上找到一張白紙和筆,

瞅著李副局的筆記本記下蘇情的信息,完事揚了揚手中紙片:“謝了李副局,待會兒我去會會這個蘇情。”  李副局客套地說:“要不等早會結束,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您那邊也是一大攤子事,我自己打車去就行。”我說。

  蘇情開辦的美容院,名號便是以她名字命名的,叫“蘇情美容院”。位於首都繁華區域,緊鄰一條城市主乾道,共有三層樓,規模不小。

  我推開美容院大玻璃門,即刻有一位身著粉色製服的女接待笑吟吟迎上前來,“先生您好,您是來做美容的嗎?”見我笑笑搖頭,接待員又機靈地問,“那您是來接女朋友的吧?您說一下她的名字,我幫您找一下。”

  “也不是。”我笑著解釋,從褲兜裡掏出警官證遞給女接待,“我是市刑警隊的,想找你們老板了解點兒事情。”

  女接待雙手接過警官證,仔細看了一眼,奉還給我,指著玻璃門邊的沙發,得體地說:“李警官,您先坐著稍等一下,我去看看老板在不在。”

  “好的,麻煩你了。”我點頭笑道,目送女接待由白色木質盤旋樓梯上到二樓。

  屁股剛沾到沙發上,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四周,我便聽到二樓樓梯口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聲響。先露出身子的是女接待,緊隨其後是一位身著白襯衫、灰色休閑褲,時尚白領打扮的女子。她身材纖瘦,容貌姣好,但眉宇間似隱隱帶些疲憊。

  “這就是李警官,這是我們老板。”從樓梯上下來,女接待引著老板來到從沙發上站起的我身前,為彼此介紹之後,女接待禮貌地退到一邊。

  “您好,我是蘇情,請問您找我是……”蘇情禮貌地衝我伸出手,一臉職業的微笑。

  我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手很軟。“想和你談談袁夢雨。”

  “太好了。”蘇情的笑容變得真誠許多,“是不是你們又開始調查她的案子了?”見我笑笑,不置可否,蘇情忙指著樓梯說,“走,到我辦公室談去。”說完轉頭衝候在身後的女接待輕聲交代,“沏兩杯茶來。”

  緊隨蘇情踏著樓梯而上,我來到一間潔白帶著清香的房間。坐下不久,茶水便端了上來,蘇瑾熱情催促我先喝上幾口茶潤潤喉,再說正題。

  蘇情如此盛情,我倒不好一上來就提有關她嫌疑之題,只能先拿袁夢雨鋪墊。他端起茶杯,淺抿兩口,想了想說:“您和袁夢雨是好朋友吧?”

  “對,我們在高中時期關系最好。”蘇情垂下眼簾,把玩著茶杯把手,稍顯低沉地說,“夢雨出事之後,我難受了好久,簡直沒法相信,幾天前我們還睡在一張床鋪上,轉眼她人就沒了,而且是永遠的分別。”

  “她失蹤前,你見過她?”我問。

  “是啊!”蘇情不無感傷地說,“1月7日是我的生日,當天正好趕上周日,我邀請她和幾個朋友一塊兒出去聚了聚,晚上她留宿在我那兒,我們聊了一整宿,說了好多高中時候的事……”

  “你們有沒有提到過有關男女朋友方面的話題?”我又問。

  “我問過她,她說剛到學校沒多久哪兒來的男朋友,”蘇情頓了一下說,“不過她說認識了一個男作家,但也只是認識,連朋友都算不上。”

  “所以當你看到《禮物》那本書中有影射當年碎屍案的情節,就把它寄到了警局,希望我們警方能查下那個作者,是嗎?”我接下她的話問道。

  “對。可是你們警察好像也沒對那個作者有什麽動作,倒是查了我一通。”蘇情語氣微帶著些不忿,“所以我又在網絡上發表了一篇分析案子的帖子,我知道我的觀點很幼稚,不過我的目的是希望大家都來關注夢雨的案子,從而促成你們重新調查。”

  “不,你誤會我們了,其實那本書的作者我們一直在調查,只是沒查到什麽證據而已。”我這算是替李副局解釋,接著又問,“你確定袁夢雨和你提的那個作家,就是《禮物》一書的作者嗎?”

  “不,不!”蘇情連連搖頭解釋,“那本書只是我偶然買的,夢雨根本沒提過她認識的那個作家的名字。”

  “噢,是這樣……”我沉吟一陣,開始引入正題。我拿出手機,查了查來電記錄,說出兩個日期,問蘇情能不能記得自己當時在哪兒,在做什麽。

  “這兩天怎麽了?不是要談夢雨的案子嗎?怎麽問起我的問題?我有什麽問題?”蘇情十分詫異,一臉莫明其妙地拋出一連串問號。

  我不可能透露有關案子的情況,隻好歉意地笑笑說:“不好意思,案子詳情我沒法和您說。我知道冷不丁問您這樣的問題有些唐突,還請您不要介意,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當然介意,但我也沒什麽可隱瞞的。”蘇情臉色暗淡下來,不快地解釋,“你說的這兩天,我想我都應該在婆婆家。上個月,我婆婆被查出胃癌,我和老公便搬到婆婆家住,以方便照應老人。從那時起,我的行動只有三點:單位—婆婆家—醫院,而且晚上從不出門,更不會那麽晚出門。我愛人和公公還有小保姆都可以證明我的話。”

  蘇情如此說,想必人證方面不會有問題,而且蘇情眉宇間疲憊的神情,也許正是被婆婆患病所累,那這個話題暫且不說了。我再次表現出極大的歉意,但仍舊不放過追問她在12月周末以及上班之間的活動。

  這回由於過了幾個月的時間,蘇情需要稍微回憶一下,好在周末期間的活動讓她記憶深刻,所以也沒用多久便給出答案。“12.22前夜那晚,我和老公還有公司的員工先是在新界口美食城聚餐,飯後到‘曼哈頓酒吧’一起迎接倒數,再後來又換了一家叫作‘夜色’的酒吧續攤。其余三天,21日放假,22日、23日我們正常上班。”

  蘇情說完這番話,仰著頭盯著我,眼神中帶絲敵意:“我就不明白了,我怎麽就會牽涉到你們要查的案子裡去呢?你們警察辦案總要證據吧?我就是想知道,你們無緣無故怎麽找上我的?”

  “這個……”面對蘇情一連串逼問,我忍不住,隻好有所保留地說,“12月的周末期間本市發生了一起碎屍案,案情與當年袁夢雨的案子有些類似。怎麽,你沒聽說過這個案子嗎?”

  “沒啊。”蘇情一臉茫然,“真沒聽過,也可能這段時間我的心思都放在婆婆身上,與外界接觸得比較少吧。”蘇情態度有所緩和,“是當年的凶手又出來作案了嗎?”

  “這個不能和您透露,怎麽說呢……”我停下話,斟酌一下說,“我沒法向您透露我們是如何界定嫌疑人的,但是我可以跟您說一點,基本上當年與袁夢雨有過接觸的人,都在我們的調查范圍內,所以還請您千萬不要介意我的唐突。”

  “這我能理解。”蘇情此時已對我少了很多戒意,臉上多了絲笑容,甚至帶些嬌態問,“我解釋了周末前夜的行蹤,那是不是就可以排除我的嫌疑了?”

  “當然,不過還要訊問您的員工為您證明。”我笑著說。

  “這沒問題,你可以隨便問,他們那天晚上在曼哈頓酒吧玩得可瘋了。”蘇情顯得急切要證明自己的清白,“要不要我現在叫來幾個你問問?”

  “不用,不,等等,你剛才說的是‘曼哈頓酒吧’?”見蘇瑾使勁點頭確認,我拽了拽頭髮,心裡暗罵自己,差點漏過了重要線索——“曼哈頓酒吧”,不正是“12·23”碎屍案被害人陳麗麗最後出現的地方嗎!

  陳麗麗當時和蘇情當晚在一家酒吧,怎麽會這麽巧?我滿臉狐疑,道:“你們是大概幾點離開‘曼哈頓酒吧’轉到另一家的?”

  “12點之後不長時間,老公說那裡還不夠HIGH,所以要換一家酒吧……”蘇情皺著眉頭短暫回憶了一下,“應該在凌晨1點左右吧。”

  “凌晨1點!”時間正好也是陳麗麗離開酒吧的時間,我忍不住提高聲音追問,“你確定是1點左右嗎?”

  “怎麽了?這時間點很重要嗎?”被我這麽一怎呼,蘇情有些拿不準,又費力回憶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說,“應該是那個時間,我記得我好像看了一下表,要不我問一下公司員工或者我老公吧?”蘇情拿出手機,欲撥號,隨即又停住了,歎口氣說,“唉,沒用,他們當時都喝高了,估計更拿不準了。哎……”蘇情眼睛一亮,“對了,我記得我們離開‘曼哈頓’時,在門口碰見一個美容院會員,既然你這麽重視時間點的問題,要不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吧?”

  蘇情說著話,手裡擺弄手機翻看通訊記錄,找了一會兒,可能是沒找到,嘴裡嘟念了一句:“我好像沒有她的電話號碼。”念罷,拿起辦公桌上的座機,撥了一個簡單的號碼,衝話筒裡吩咐,“營銷部,我是蘇情,幫我查一個會員的電話號碼,她叫陳……對,叫陳麗麗……”

  什麽?陳麗麗!真的會如此巧合?“曼哈頓酒吧”“凌晨1點”,莫非蘇情口中的陳麗麗就是“12·23”碎屍案的被害人陳麗麗?我趕緊掏出手機,調出儲存在手機裡的陳麗麗照片,舉到蘇情的眼前,“你說的陳麗麗,是不是她?”

  蘇情盯著手機看了一眼,疑惑地說:“就是她,怎麽了?”

  得到了蘇情的確認,我指著蘇情手中的話筒,沉沉地說:“那你把電話放下吧,陳麗麗就是我們案子的被害人。”

  “啊!”蘇情張著嘴,眼睛瞪得大大的,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除了凶手,你很可能是最後見到陳麗麗的人。”我說,“請將當晚你們碰面的情形詳詳細細地說一遍,盡量不要有遺漏。”

  蘇情顯然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手裡仍舉著座機話筒,樣子呆呆的。我很無奈,隻好把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這才把她拉回到談話。

  蘇情扣下電話,羞怯地笑笑說:“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態,不過還真沒想到,竟然這座城市有兩起碎屍案都能和我扯上關系。噢,當晚的情形是這樣的……”蘇情輕輕咳了兩聲,穩了穩神說,“我們一乾人從‘曼哈頓’出來的時候,看見陳麗麗站在街邊打車,我便過去打聲招呼,問她怎麽走得那麽早。她說身子不舒服,要回家休息,可是一直沒打到車。我說可惜我們還要繼續玩,不然可以送送她。她笑笑,說了幾句謝謝。之後我們就分手了。就這麽簡單。”

  “還有呢,你再好好想想,你們分別之後,她還在酒吧門口嗎?”我追問道。

  蘇瑾想了一下說:“呃,對,那晚我們一乾人除了我不會喝酒比較清醒外,其余的人都喝高了,我老公更是醉得厲害,在進‘夜色’之前,他蹲在街邊吐了好一陣子。我在旁邊照顧他,幫他拍背,在我用紙巾幫他擦嘴時,不經意衝遠處望了一眼。那時陳麗麗已經差不多走到街頭了,我看到她身邊停了一輛車,她好像衝車裡望了一眼,便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之後我就扶老公進了酒吧。”

  “那車是什麽牌子?什麽顏色?車牌號多少?你能記得起來嗎?”我急促地問。

  蘇情眯著眼睛,考慮片刻,說:“沒看清,距離太遠了,光線也不好,隻模糊地看著好像是一輛轎車。”

  乍聽蘇情目擊到陳麗麗失蹤當晚上了一輛車子,我別提有多激動了,可惜隨後蘇情無法提供有關車子更詳盡的信息,我的心裡又是一陣失落。不過就此次走訪結果來說,應該還算不錯,本來是奔著蘇情的嫌疑來的,沒承想有意外收獲——能夠確認陳麗麗最後失蹤的地點和方式。如果蘇情的話是真實的,那麽陳麗麗當時是自己主動坐上車的,意味著她與凶手很可能相識甚至是熟人,同時也意味著我的側寫報告中,對凶手與被害人之間關系的描述是錯誤的。在我的判斷中,雖然凶手所要報復或者懲罰的對象具有固定形象,但從凶手擄獲陳麗麗的地點和時機來看,顯然是缺乏預謀的,顯示出一定的隨機性和運氣,也就是說,兩人並不相識。

  此時我的內心無比矛盾,亦喜亦悲。悲的是:事實竟然與他的側寫報告有如此大的出入,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專案組的同事,更無法面對周紫涵,而喜的是:如果凶手與陳麗麗在生活中存在交集,那麽嫌疑人的范圍要比現在縮小很多,最終成功抓捕凶手的希望就要大得多。

  當然,蘇情的話只是她的一面之詞,還需要證明。離開美容院後,我找到她老公,又登門拜訪她的公公以及小保姆,最終排除了她的所有嫌疑。

  從蘇情婆婆居住的小區出來,我順著馬路漫無目標地亂逛了一陣——心亂如麻。雖說犯罪側寫作為一門學科而不是科學,是無法做到嚴絲合縫的,不可能不出現任何差錯,但這種方向性的錯誤是致命的。我無法原諒自己在報告中犯下如此大錯,更羞於面對周紫涵,除去對她的好感不說,就是那份無比堅定的信任,已足以讓他難以承受。

  怎麽面對?怎麽解釋?怎麽彌補……

  糾結。只能是糾結而已。結果是注定的。無論作為一名公安機關的法醫,還是作為一名專業學者,還是作為一名警察,都必須謹遵“客觀事實”,這是社會責任,也是起碼的職業道德。糾結不過是一種自我心理輔導,罵自己兩句,可憐可憐自己,讓自己心裡稍微好過點兒罷了,最終還是要守住底線,不能用錯誤去彌補錯誤。

  好了,還是回到案子上吧!如果凶手與被害人存在交集,那麽就要重新審視陳麗麗的社會關系。此時最應該做的,就是全面審閱“1·4”碎屍案的調查卷宗,同時把突然出現的新線索如實向周紫涵匯報。

  我於是從褲兜裡掏出手機,面色異常悲壯地撥下周紫涵的號碼……

  晚上8點,新界口廣場,酒吧一條街,“夜色”酒吧門前。

  接到我的電話,周紫涵比我想象中要鎮靜,沒有多余的話,只是讓我先回專案組再說。

  碰面之後,我的尷尬自不必說,惹得周紫涵一通安慰。不過周紫涵的話並非只是為了讓我心裡好過一些,而是確實有一定道理。

  周紫涵提出一個觀點:有沒有可能凶手既與陳麗麗相識,同時又與袁夢雨有聯系呢?

  對啊!這種可能性完全存在!如若這樣,雖然先前的調查方向有些偏頗,可並不影響結果!周紫涵的句話,猶如一針強心劑,立刻讓我眼前一亮,精神隨之振奮起來。

  隨即,兩人調出“12·23”碎屍案調查記錄,由陳麗麗的社會關系入手,首先篩選可能與陳麗麗和“1·18”碎屍案共同存在交集的人,結果令人失望。接著,兩人全面研讀每一個接受過調查的嫌疑人記錄,從中也未發現有可疑之處。卷宗顯示:每一個嫌疑人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據都很充分。不過這不意味著他們中間沒有凶手,也許有些人先前給出的信息和證據是假的。於是,我又和周紫涵根據年齡、私家車等信息,劃定了幾個人選,由於天色已晚,只能留待明天再詳細追查。

  收拾好卷宗,看看表已將近8點,我接著提議周紫涵和我一起去夜色酒吧附近做一次模擬。我想確認:夜間光線下,從酒吧門前是否真的無法辨清街道盡頭靜止轎車的顏色和車標。不過,這並非對蘇情的不信任,而是我考慮到當晚蘇情很可能心思都放在照顧她那醉酒的老公身上,從而忽略了轎車的顏色或者標志,也就是說,可能顏色和汽車品牌標志都在她視線之內,但被大腦認知所忽略了。如果現場模擬結果如此的話,那麽我就可以再次運用“認知談話”,來挖掘出那部分記憶。

  此時,我與周紫涵站在夜色酒吧大門正對的街邊,衝北望去……

  酒吧一條街,位於新界口廣場正南方,整條街長四五百米,夜色酒吧的位置大概在這條路的中段,距離街頭有兩百米左右的樣子。這個距離如果是白天,視線所及應該還算清晰,不過晚上光線昏暗,必會打些折扣,再加上雖然有路燈照亮,但街邊綠化種植的梧桐樹,枝葉過於繁茂,以至於街道兩側顯得陰影重重。

  於“夜色”門前,駐足遠眺。如果是亮色系,類如黃色,或者陳麗麗身穿羊絨大衣的顏色——紅色,比較能看得清楚之外,稍微暗點兒的顏色就很難分辨清楚,就更別提轎車的標志了。由此看來,蘇情所言非虛。

  我和周紫涵沿著街邊一路溜達到街頭廣場轉盤附近。很遺憾,“交通監控”設置在上一個路口。如果凶手是從上一個橫道右轉,便會逃過監控攝像。而下一個交通監控,與酒吧一條街中間還隔著一條側街,如果凶手轉入這條街,再由其中的巷道穿出,則很有可能逃避所有攝像監控。

  兩個人站在街頭討論交通攝像問題,突然一輛轎車滑至兩人身邊停下,右邊車窗隨即打開。司機盡力將身子探向右邊車窗,衝兩人喊了一嗓子,“去哪兒?”

  我和周紫涵面面相覷,一時沒反應過來。司機緊接著又補了一句:“上來吧,我做生意公道,保證不宰你們!”

  這下兩人明白了——敢情這是一“黑出租”啊!周紫涵剛想揮手把司機打發走,我連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壓抑著興奮的語調,在周紫涵耳邊低聲說:“我明白了,我的報告根本沒問題,專案組先前對陳麗麗的社會關系調查也沒問題,陳麗麗當晚上的應該是一輛黑出租車。”

  “或者是凶手假借黑出租的名義,誘騙了陳麗麗上車!”周紫涵一點即通,接下我的話。

  我兩人對視點點頭,又互使了個眼神,然後雙雙拉開車門,周紫涵坐到副駕駛,我坐到後面座位上。司機以為拉到生意了,邊掛擋邊問兩人去向。周紫涵板著臉指向街邊,讓司機先把車停過去。

  周紫涵一臉嚴肅,口氣不容置疑,司機好像覺察到什麽,把車停到街邊後,哭喪著臉說:“二位不會是‘釣魚’的吧?求你們放過我吧,一家老小都靠我開黑車養活,真的罰不起啊!”

  見司機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周紫涵也不願再嚇唬他,掏出警官證表明身份。司機立刻長出一口氣,提著的心輕松下來,嘴裡油腔滑調地嘟念著:“我就說嘛,官老爺們晚上活動那麽豐富,怎麽會屈駕出來‘釣魚’呢?”

  “你什麽意思?人家交通稽查有你想的那麽花嗎?”周紫涵笑著說,“好了別廢話了,問你點兒事。”

  “您說,您盡管說,我知道的一定如實交代。”司機一副急著討好的模樣。

  “開幾年黑車了?”周紫涵問,“生意怎麽樣?”

  “兩年了。”司機老實地答,“生意還不錯,您也知道這條街是咱們這兒夜生活最繁華的地段,打車的人特別多,出租車根本不夠用。而且在周圍上夜班的人,還有小姐什麽的,比較喜歡打我們這種黑車,幾個人拚一個車,每人幾塊錢而已,若是出租車,那就得各付各的。”

  “這條街大概有多少黑出租?”

  “那可沒準兒,咱這黑車沒有統一管理,都是各乾各的,真說不上來。”

  “通常都在哪兒等客?”

  “上半夜基本上就是街邊或者岔道口什麽的,不太敢到酒吧、KTV門前等客,怕人家出租車司機舉報。下半夜主要在一些酒店員工下班通道附近,有很多夜班服務員拚車回家。”

  “12月22號前夜,你在這附近嗎?”

  “在。可是基本沒停過,那天晚上因為是周末,所以生意特別火爆,越晚越打不到車,基本前面的客人剛下車,後面的便接上了,要多少錢都走。就這樣,還落下好幾撥兒客人呢。”

  “那晚有沒有比較臉生的司機在這附近等客?”

  “沒太在意,光顧著拉活了。”

  周紫涵想了想,應該沒什麽可問的了,便轉頭望向坐在後座一直默不出聲的我,我輕輕搖了下頭,示意自己也沒什麽問題。周紫涵轉回頭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司機,說:“如果哪天見到陌生面孔的司機在這條街等客,麻煩你給警局掛個電話。”

  “一定,一定。”

  司機接過名片,一臉諂笑,目送二人下車後,生怕再出啥意外,趕緊打火、掛擋,麻溜地將車開走了。

  周紫涵望了眼汽車駛出的方向,扭頭對我笑笑說:“你覺得凶手應該不是黑車司機,而是假借司機的身份讓陳麗麗放松警惕對不對?”

  “對。”我點頭道,“正如我先前報告中描述的那樣,凶手有正常的工作,作息時間固定,而且他初次作案便能如此成熟完美,表明他應該具有相當高的文化程度, 從事某類專業技術性職業,但未必與使用刀具類工種有關。他在單位表現默默無聞,職位不高,但不意味他所從事的工作層次不高。”我的自信又回來了,滔滔不絕地說,“凶手當晚是因為遭受到某種重大打擊之後進而尋求宣泄的,而他選擇在當時城市中最繁華的區域、最熱鬧的時段、人流最為密集的路段,也是最容易暴露的區域,來尋找加害對象,顯然缺乏細致的預謀。但是他運氣非常好,偏偏就碰上與他初始刺激源外形極為相像,身穿紅色羊絨大衣,一頭長鬈發的陳麗麗,並成功實施了作案。可以說凶手這次殺人,與許多連環殺手初次作案一樣,帶有一定的衝動性和偶然性。如果他繼續作案,不,他一定會繼續作案,便會把這種偶然性變成慣性。也就是說,第二次作案他依然會在這個區域,而且依然會扮作黑車司機。因為這條街在夜晚甚至凌晨以後,仍然會有非常多的女性出現,他相信一定會有他中意的類型。”

  “如果凶手扮作黑車司機,那意味著他的車也不會非常高級,對不對?”周紫涵問。

  “對,高檔車扮作黑車會讓人起疑的,我個人認為應該是偏國產車或者經濟型的日系、韓系車類。”我頓了頓說,“也許凶手沒有咱想象得那麽嚴謹。明天跟交警方面聯系一下,調取當晚廣場周圍所有的監控錄像,比對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可疑車輛。”

  看到我又能自信滿滿地侃侃而談,周紫涵一臉欣慰,重重地捶了下我的肩膀,我們兩人相視一笑——此時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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