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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在城市的黑暗》第10章
  回到了警局之後,所有人都懷著沉重的心情。大家都一致的認為我的功勞最大,在虐童案中我的表現是神一級的,認為我一個法醫居然會這麽厲害。

  我本以為就此專案組會很順利通過我對“12·23”碎屍案的分析報告,未料到李副局和劉富城等人仍然執意反對我的意見。好在有張局長在中間斡旋,經過幾輪激烈爭論博弈後,意見才最終達成統一。張局特意強調,此番仍然開啟“1·18”碎屍案卷宗,目的是由調查記錄中找出隱藏的“12·23”碎屍案凶手,並非要並案調查,兩案凶手也絕非同一個人。希望各組人員在調查當中保持理性,避免混淆,把精力集中在“12·23”碎屍案上。同時,為了平衡李副局和劉富城以及組裡部分警員的情緒,張局也做了相應的妥協,他同意如果在調查中發現對“1·18”碎屍案有價值的線索,可以調配適當的警力予以追查。而最後局長也清醒地指出,犯罪側寫報告存在不可避免的局限性,如果在調查中發現可疑嫌疑人,即使不在報告范圍內也仍舊要認真調查。由於積案組對“1·18”碎屍案案卷資料更為熟悉,在李副局的建議下,會上還宣布將積案組警員張國強和朱友明充實到專案組裡。

  我的分析報告明確指出,“12·23”碎屍案凶手當年曾親身經歷過“1·18”碎屍案的調查。雖然在隨後的“側寫”報告中,我又進一步給出了凶手的背景特征,但總體來看范圍仍很大,於是我建議專案組按嫌疑大小,分三個順序排查:首先,嫌疑最大的,當屬當年與被害人袁夢雨有過親密接觸的群體,主要是袁夢雨的班主任和各科任課老師,以及同學、朋友等;次之,是與袁夢雨有過接觸但未有深交的人群,主要有袁夢雨首都大學校友以及未教過她的老師;最後,是那些曾作為重點嫌疑人,被警方反覆排查過的一部分人。

  周紫涵在我的建議基礎上,決定三方面同時進行,並做了分工:第一檔嫌疑人由我和何君程負責排查;第二檔嫌疑人由張國強和朱友明負責;第三檔嫌疑人的排查難度最大,范圍最廣。當年警方曾圍繞首都大學以及第一拋屍現場,對附近的出租屋,單身居住男性,尤其是針對刑滿釋放人員進行過大規模的反覆盤查。時隔10年,這部分人的分布已經相當複雜,那麽負責排查的,必須是一個職業經驗豐富、對地理環境和案件細節非常熟悉,最好是當年專案組成員的老刑警,由他來遵循側寫報告的指引,有針對性地領導排查,這個人當然非李副局莫屬;而周紫涵則負責銜接各組信息,協調警力。

  散會之後,各組人馬立即投入各自的任務當中。

  何君程本以為我會直奔首都大學,沒承想,我卻要求先去見見報案人車春蘭。

  車春蘭的情況,專案組先前已深入調查過。她是一個離異的家庭,丈夫早年是石化廠工人,後來下崗之後因為家庭原因便離了婚,她有一個女兒目前還在讀書。車春蘭做了十多年的工作下崗之後便做起了環衛工人,再做環衛工人這麽多年來,她始終負責荷花路路段的清掃工作。因此成為這起碎屍案的第一報案人純屬巧合,所以何君程覺得沒必要在她身上再浪費時間,但我卻執意要走訪,他也不好多說什麽。車行到半路上,路過一個水果攤兒,我於是下車買了個果籃,何君程便覺得此行不像走訪嫌疑人,倒更像探訪病號。

  一位哲學家說過,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同樣,作為一個普通人,在工作的地點,目擊過一次碎屍案,成為第一報案人,恐怕心裡還是有些壓抑。但偏偏就讓車春蘭給趕上了,這種倒霉的遭遇,把她的生活攪得一團亂。車春蘭自年初發現碎屍之後,精神狀況和身體狀況都非常糟糕,已經無法正常工作,好在單位予以諒解,批準她在家先休養一段時間,再做安排。  應著我和何君程的敲門聲,為兩人開門的是她的女兒丁雨。我發現房間裡還有個陌生的男人,

  乍一見到陌生人的車春蘭,臉上表情很是緊張,待女兒丁雨解釋兩人是警察後,情緒方緩和了些。於是車春蘭把兩人請到客廳中落座,那個陌生的男人便吩咐車春蘭去燒水沏茶。何君程本要推辭,被我用眼神製止住,他正要找機會和房間裡的男人單獨聊聊。

  經過詢問,原來這個男人是車春蘭之前認識一位同事,叫雍頡。此前一直在追求車春蘭。現在自己下崗之後在做一些生意。而在此之間。雍頡居然是10年前發現袁夢雨屍體的第一報案人。這種真的太意外了。原本他們準備一起組建個家庭。結果發生了這種事情。雍頡一看就是那種憨厚的老實人,為我和何君程遞上煙,隨即我們二人表示不會抽煙,他便自己點上一支默默地抽著。

  我朝廚房方向瞅了一眼,輕聲說:“這些日子不好過吧?”

  車春蘭擠出一絲憨笑,無奈地說:“趕上了,沒辦法。”

  “大媽現在身體怎麽樣?”

  “她原先血壓就高,心臟也不太好,這回折騰一下,病情有些加重。去醫院看了,醫生給開了些藥先吃著,過段時間等她身子不那麽虛了,我想讓她做個心臟支架手術。”

  我點點頭,接著問道:“遇上這種事,我想大媽肯定被嚇得不輕,不知道會不會給她心理方面造成損傷,她近段時間有沒有什麽異常或者過激的舉動?”

  “大叔,李老師是心理方面的專家,同時也是法醫,也會看病。大媽有什麽問題,你盡可以跟他說,讓他給診斷診斷。”何君程從旁邊插了一句。

  只見雍頡眼睛裡閃過一絲光亮,旋即低下頭陷入沉思,像是在用力回憶車春蘭近來的表現,過了好一會兒,他抬起頭緩緩說道:“她成宿成宿睡不好覺,好容易睡著了又會被噩夢驚醒,經常心事重重、慌裡慌張的,膽子變得特別小,吃飯也吃得很少,而且脾氣大了許多,有時發起脾氣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跟我10年前發現屍體的時候一模一樣。唉。”

  不知是被我提醒了,還是先前沒好意思說,雍頡突然一股腦兒說出一大堆車春蘭的毛病。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車春蘭的症狀很可能是心理受到創傷後的應激反應,這種心理障礙如果不及時診治,對患者身心的折磨是非常大的,情形嚴重的話,患者會在極度焦慮中以自殺尋求解脫。

  擔心嚇著雍頡,我斟酌著字眼,謹慎地說:“我覺得大媽可能是在極度驚嚇中,心理受到了某種創傷,我建議您抽空帶她去心理專科看看。”

  聽了我的話,雍頡倏地皺起眉頭,張張嘴看似要說什麽,末了,不知為何卻未說出口。

  “是經濟上有困難嗎?”我見雍頡猶豫的樣子問道。

  “不,不!”雍頡連搖頭,“我生意現在做得不錯,還雇了兩個夥計幫我,收入挺可觀的。”雍頡頓了頓,“如果像您所說的,那應該怎麽治?”

  “這得需要您帶她去就診,確定了病情才能對症下藥,不過通常都是以專業醫生的心理輔導,配合服用抗抑鬱、抗驚厥的藥物來治療。”我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很抱歉,我在本市待不長,不能給您太多幫助,如果您有不懂的地方或者需要建議的話,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我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雍頡,他雙手接了過去,像捧著寶貝一般,重重點了點頭,眼裡充滿感激之情。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我和何君程起身告辭。

  “不打擾,我應該感謝你們才對,這麽忙還想著春蘭的身體。再坐會兒吧!這老婆子真是的,這麽長時間茶還沒沏好……”男人一邊嗔怪車春蘭,一邊極力挽留兩人。

  “是啊,喝口茶再走。”撤回存欄從廚房出來虛弱地說,“新樓還沒有煤氣,微波爐燒水太慢,你們再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

  “不了,我們還有任務,改日再來拜訪,有事您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推辭著說。

  於是兩人送我和何君程出門,望著他們的身影從樓梯口消失。雍頡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車春蘭,微笑瞬間被愁雲取代。

  出門,上車,發動引擎。

  剛才在車唇蘭家,我自始至終未提過一句案子方面的問題,因為我就是專程去探望車春蘭的,我預料到車春蘭可能會因驚嚇過度產生一些心理方面的不適,所以想提供力所能及的一些幫助。此時明白了我的用意,何君程心下不禁對我敬佩不已,本想由衷稱讚幾句,但見我望著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專心致志地開車。

  一刻鍾之後,汽車駛入首都大學校內。在首都大學,我們第一個要走訪的嫌疑人,是袁夢雨當年的班主任羅勇。這個羅勇,自己學生失蹤了九天,他竟渾然不覺,實在是有失班主任之職。

  按慣例,要先和學校保衛科打聲招呼,我也正好可以從側面了解一下羅勇近來的表現。

  我們兩人來到保衛科,首先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向保衛科的人請求協助調查。

  還未等我發問,保衛科長先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說:“聽說那凶手又殺人了?”

  “哪個凶手?”我明知故問。

  “就當年殺袁夢雨的那個啊!這附近都傳開了,說凶手是電視上演的那種連環殺手?”

  “行啊,我們刑警隊還沒怎麽著呢,你倒是先把案子定性了。”何君程揶揄道。

  “都是小道消息,胡說的,胡說的,說錯了,您二位別介意。”保衛科長賠著笑,“對了,需要我協助你們做些什麽?”“袁夢雨當年的班主任還在學校嗎?”我問。

  “在啊!不過他不教學了,調到學校圖書館當管理員了。”保衛科長歎息道,“當年案子出了之後,羅勇因失職被學校從班主任位置上撤下來,還給了他一個內部處分,自此便沒得到重用過。後來他自己的生活也不如意,結婚沒幾年便離婚了,老婆改嫁。反正他一直都比較消沉,工作狀態總是調整不好,學校隻好把他安排到圖書館。”

  “他最近有什麽反常表現嗎?”我問。

  “不太清楚,這幾年我和他接觸得比較少。對了,你們不會認為是他殺的人吧?”保衛科長問完過後,可能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多余,又故作老練地自答道,“噢,破案前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這是你們正常的工作程序。真希望你們能快些抓到凶手,學校也能清靜些。”

  “你以為我們願意來啊?”何君程誤會了保衛科長的話,沒好氣地說。

  “不,我說的不是你們……”保衛科長吸了吸鼻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了?有話請直說。”我笑了笑說。

  “其實這麽多年,圍繞袁夢雨的傳言一直讓學校很頭疼。”保衛科長眼睛越過韓印望向遠處,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當年證明被碎屍的是袁夢雨之後,與她同宿舍的女生都不敢再回宿舍,學校隻好把她們安排到賓館先住著,一直住到考完試放寒假。寒假回來,又正式為她們調換了宿舍,那間屋子便空下來。可是麻煩並未就此終止,不知道從何時起,袁夢雨冤魂不散的傳言開始在學校裡傳播。有同學說半夜裡聽到那間屋子有人在走動,還有的人說聽到女孩的哭聲,甚至還有人聽到女孩唱歌的聲音。以至於後來沒人敢踏進那間宿舍半步,最後學校無奈,隻得一直空著它。”

  “如果說當年那些傳聞,可能來自一些學生的臆想,或者因為刮風下雨、季節更替、建築物熱脹冷縮發出的一些聲響給學生造成了錯覺,但幾年前真的有人在那間宿舍裡看到袁夢雨,而且不止一個人看到過!”

  “什麽?袁夢雨還活著?!”

  何君程噌的一下從椅子上躥起來,情緒有些激動。我輕輕碰了下他的手,讓他少安毋躁,坐下聽保衛科長繼續說下去。

  保衛科長繼續說:“後來,學校在東郊大學城的分校區建成,一些專業的學生從這邊主校區轉到了那邊。由於袁夢雨所住的六號宿舍樓最為破舊,年維修成本最高,學校便決定將其空置下來,擇機對其整體做一次修建。此後,那裡就成為一些學生約會和遊樂的地方,但大都是白天,晚上便成為禁地,連我們夜班值勤的保安也不敢前去巡邏。”

  “大概2008年冬天,保衛科新來一個保安,頭一次晚上單獨巡邏溜達到六號宿舍樓時,看見五樓一間屋子的窗戶上隱約透出一絲光亮,斷斷續續的,時有時無。那間屋子就是袁夢雨當年住過的502室。新來的保安沒聽過關於她的傳聞,便拿著手電走進樓裡巡視。在上到五樓後,他隱約聽到一陣女聲的低吟,好像是兩個人在對話,又好像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他壯著膽子,覓著聲響,走到502室門口,舉起手電透過門上的方塊玻璃照向屋內。在手電光束落到窗邊的破鐵床上時,他清楚地看見那上邊躺著一個女孩。據他後來說,那時女孩突然將臉衝向門口,煞白煞白的毫無血色,像鬼魅一般。他當時就嚇傻了,連自己是如何跑出那棟樓的都說不清楚,愣是在家休息了一個星期才來上班,不過也沒做幾天便辭職了。”

  “無獨有偶。保安事件過去一個多月後,一對熱戀中的學生,大概被情愫衝昏了頭腦,半夜跑到樓裡約會,結果就聽到樓裡有女孩在哭。可能是有人做伴,再加上好奇心驅使,兩人牽著手走到傳來哭聲的502室。推開房門,就著朦朧的月光,只見袁夢雨當年睡過的那張鐵床上,一個女孩正躺在上邊,雙手捂著臉頰在輕聲啜泣。與保安看到的一樣,那女孩梳著短發,身材瘦弱,穿著牛仔褲和紅色棉襖,那分明就是傳說中袁夢雨的模樣。兩個學生的反應可想而知,不過好在這倆孩子屬於沒心沒肺型,學校進行了一番安撫後,還能正常地上學。但是此後,真的沒有人敢再進那棟宿舍樓了。”

  保衛科長敘述完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三個人都陷入各自的思緒中,好一會兒,我對他說道:“你能帶我們去看看那間宿舍嗎?”

  保衛科長怔了一下,緩緩點頭:“好吧。”

  穿過校園,經過大片大片綠油油的草坪,保衛科長帶著我和何君程出了學校北門,走進對面的宿舍區。

  宿舍區共有六棟樓,灰色的牆體,棕紅色的樓頂,看起來都有很長的歷史。隨保衛科長走進最深處,便看到那棟周圍已是雜草叢生、破敗不堪的六號宿舍樓。由於修建資金未到位,宿舍樓便一直荒廢著。

  宿舍大門是由兩扇帶鐵把手的紅色木門組成,很是老舊,油漆斑駁,玻璃早已不見了蹤影。

  攥著把手,拉開一扇門,木門咯吱咯吱作響,灰塵盡落。保衛科長揮手驅趕著飄在眼前的浮塵,提醒兩人注意腳下雜物,引領著踏梯而上。幽靜的大樓中,樓梯間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清脆,好像在提醒袁夢雨的魂魄——有人來看你了!

  一路趕著灰塵,繞過蜘蛛網,終於來到502室。輕推房門,又是一陣灰塵落下。水泥地上,塵埃重重,紙張雜亂,大概是當年學生走的時候,把用過的一些書本都扔到了地上。兩側是四張上下鋪的鐵床,鏽跡斑斑,非常陳舊。有的已經塌損,床上大都積著厚厚的一層灰,床架四周布滿蜘蛛網,唯有靠近窗邊的一張下鋪床,要乾淨許多。經保衛科長介紹,得知那就是袁夢雨的床鋪。

  “可以肯定,一定經常有人躺在那張床上。會是袁夢雨嗎?如果不是又會是誰?”我站在宿舍窗前,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窗外,暗自出神。

  突然,那種被逼視、壓抑的感覺又來了。是那雙眼睛嗎?是那雙在荷花路拋屍現場出現過的憂鬱的眼睛嗎?它在哪兒?

  韓印急切地衝窗外一陣掃視,視線中只看見遠處有幾個學生來來往往,未發現可疑身影。可那種感覺如此的真切,以至於使身處在狹小宿舍當中的他感到有些窒息。轉頭看看,屋內其他兩人並無異樣。我不好多說,唯有在心中納悶,為什麽只有我能感覺到那雙眼睛的存在?那到底是誰的眼睛?

  宿舍就那麽大,除了袁夢雨睡過的床,其余的也看不出什麽蹊蹺之處,待了一會兒,我提出可以走了。

  走出宿舍樓,保衛科長合上木門,轉過頭,我遞給他一張名片:“如果這棟樓再出什麽異樣,麻煩你給我打個電話。”

  保衛科長正待接下名片,身後的木門突然敞開一條縫,由門縫吹出一陣陰風,將我手中的名片掃落在地。緊接著,名片瞬間又被卷到半空中,飄到遠處,不見了蹤影。

  “大概是門沒關牢吧。”我心下雖也覺得有些邪門,但嘴上仍輕描淡寫,接著又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

  保衛科長表情極為不自然,對著風吹的方向愣了一會兒,雙手顫抖著接過名片。

  隨著保衛科長回到校區,來到圖書館。

  羅勇不在,另一位管理員說他吃過午飯請假出去了,要一小時左右才能回來。我便讓保衛科長先忙,我和何君程坐著等會兒。

  看來羅勇很守時,差不多過了一小時果然回來了。

  相互介紹,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相對而坐。我開門見山的問道他:“我們是因為最近一起碎屍案,來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提到碎屍案,羅勇幾乎不可抑製地想到了袁夢雨,隨即低下頭,少頃,再抬頭,已是眼角含淚。

  他顫著聲音道:“當年我太年輕了,第一次做班主任,沒什麽責任心。如果不是心懷僥幸,早些向學校報告夢雨失蹤的消息,也許……”

  羅勇雙手捂著臉頰,淚水順著指縫溢出。我和何君程默默地看著,直到他發泄得差不多了,我遞上一張紙巾。

  羅勇沒去接我手上的紙巾,用自己掌心在眼睛上狠狠抹了幾下,哽咽著說:“這麽多年,我總在心裡問自己:如果我早點兒報告給學校,也許夢雨當時還沒有死,那是不是你們警方就會把她找回來?我每天都在問,每天都在內心深處鞭撻自己,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我好想親口對她說一聲‘對不起’。”

  我估摸著羅勇現在可能也就四十出頭,可是他的外表已盡顯老態,頭髮幾乎都白了,臉色發青,像一個身患重疾的人。我相信,他的這份懺悔是真誠的,但並不妨礙他成為殺人凶手。

  “為什麽離婚?”我平聲問道。

  羅勇身子顫了一下,聲音飄忽地說:“這和你們的案子有什麽關系嗎?”“也許有,也許沒有。”我道。

  羅勇表情有些不快,冷著臉淡淡地說:“老婆嫌我沒出息,帶著孩子改嫁了,就這麽簡單。”

  “你恨她嗎?”

  “當然,因為愛過,所以才恨。”

  “本年12月22日凌晨至12月23日凌晨,你在哪兒?在做什麽?”

  “怎麽,你們認為我是那起碎屍案的凶手?”羅勇皺緊了眉頭。

  “問你,你就回答,哪兒那麽多廢話!”何君程忍不住厲聲說道。

  羅勇額頭上冒出一層汗珠,不快的表情更濃了,末了,好像用力忍著氣,眨眨眼睛說:“沒做什麽,我就一單身漢,也沒什麽不良嗜好,休息的時候除了去市場買菜,便是在家裡看書。”

  “還記得看的什麽書嗎?”我問。

  “這個,這個記不清了。”羅勇一把抹去額頭的汗。

  韓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道:“不說你了,說說你們班當時的學生,尤其是男生的情況吧。”

  羅勇明顯的松了一口氣,語氣也平和下來:“當年班裡一共只有不到十個男生,我隻教過他們幾個月,具體情況不太熟悉,現在做什麽就更不知道了。不過,當時的班長畢業後留校任教,現在在學生處工作,你們可以找他了解一下。”

  我又盯了羅勇一會兒,掏出名片遞給他:“要是想起什麽,麻煩你聯系我。”

  ……

  離開圖書館之前,我問了下留校班長的情況。據羅勇說:班長叫杜昌覺,本地人,原來也是任課老師,後來嫌枯燥,主動要求調到學生處。在學生處,起初表現不錯,之後迷上炒股,工作便不怎麽上心。領導對他的意見很大,以至至今他也只是一個小科員。婚姻狀況不太理想,早年結過婚,但不到半年便離了,到現在一直單身。可能是眼光高,學校有幾個女老師曾經向他表示過好感,都被他拒絕了。

  找到學生處,未經打聽,我和何君程很快就認出杜昌覺。

  杜昌覺,身材魁梧,相貌還算帥氣,頭髮打了發膠,一絲不苟地分在兩邊,給人感覺有些流裡流氣。其余老師都在專心工作,只有他對著電腦起勁,兩眼冒光,死死盯著顯示器上的白色K線。我和何君程在他身邊站了好一會兒,他竟沒覺察出來,和他打招呼,他也懶得搭理,以為是來找他辦事的,極不耐煩地打發兩人找別的老師去。

  旁邊的大姐倒是善解人意,見怪不怪地說:“我們杜老師上午9點半到下午2點半是不辦公的,來吧,有什麽事我幫您二位辦吧。”

  “不對,不對,下午3點之前都不見客。”杜昌覺大言不慚地附和。

  何君程被氣樂了,譏誚地對女老師說:“我的事,您還真辦不了。”說著話,何君程直接把警官證掛到杜昌覺的電腦顯示器上。

  看到警官證,杜昌覺才回過神來,眼睛從電腦上戀戀不舍地拔出來,連聲道歉後為二人讓座。

  “您二位是找我了解袁夢雨當年的情況吧?聽說那個凶手又殺人了,太他媽的囂張了。10年前讓他跑了,這回你們可千萬別放過他。”沒等我和何君程出聲,杜昌覺便自顧說道。

  看來,雖然月底的碎屍案並未有官方報道,但老百姓私底下早已傳開了,而且普遍想當然地認為,是前案凶手又繼續殺人了。可能是袁夢雨的原因,首都大學的師生格外關注這起案子,從保衛科長到班主任再到這位留校班長,給我的感覺,好像早已做好警察來訪的準備。

  我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你在學生處工作得開不開心?”

  我的問題明顯出乎杜昌覺的意料,他怔了一下,扭頭看看旁邊的同事,放低聲音說:“我想出去抽根煙,咱們外面說吧。”

  杜昌覺一直把二人領到操場旁邊的一座涼亭,為二人遞煙,二人表示不會抽,他便自己點上一支。

  “你在學生處工作得怎麽樣?”我繼續剛才的問題。

  杜昌覺使勁抽了兩口煙,撇了撇嘴說:“混日子唄,上面領導不待見我,想重用恐怕很難,不過不忙也好,倒是有時間搗鼓股票。”

  “股票做得怎麽樣?”我順勢問。

  “還能怎麽樣?賠啊!這幾年工作的積蓄差不多都賠進去了。我跟您二位說,要是想掙錢千萬別炒股,還是想點兒別的道。也千萬別買基金,那更不靠譜,你自己賠了,起碼賠個明白,把錢給他們,都他媽的買豪車買豪宅了。我是沒辦法,套裡了不做怎麽辦?奶奶的,以為打麻將呢,輸了就下桌?那可是老子的辛苦錢……”提起股票,杜昌覺是一肚子憤懣,沒完沒了。

  我只要知道他賠了就行,不想再就這個問題深入下去,便及時打住,話歸正題:“12月23日到12月24日都做什麽了?”

  杜昌覺感覺到話味兒有些不對,瞪著眼睛,警覺道:“你們是來調查我的?你們覺得我是殺人犯?我像嗎?太可笑了吧!”

  “一點兒也不可笑,凶手落網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請你回答我們的問題?”何君程盯著杜昌覺冷冷地說道。

  杜昌覺低下頭,默默地抽煙,像是要躲避何君程的目光,又像是在盡力回憶。

  “快點兒,不就周末的事嗎,用得著想這麽長時間?”何君程催促道。

  “呃,那個……21號回我父母家去了,在那兒待了一天,22號、23號,就在自己家待著,哪兒也沒去。”杜昌覺伸出舌頭舔舔嘴唇,顯示出對自己說的話不夠自信,之後又補充一句,“我自己有房子。”

  “有人證明嗎?”何君程問道說。

  “我父母可以給我證明,22號、23號……”杜昌覺摸了摸後頸,看樣子有些謹慎,“我不知道該怎樣證明,當時就我一個人在家。”

  “你們班當時有幾個男生?”韓印轉了話題。

  和羅勇剛才的表現一樣,當我把話題轉到別人身上時,很明顯地看到杜昌覺長出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

  “中文系男生少,總共只有七個。”杜昌覺答。

  “你了解他們的近況嗎?”我又問。

  “知道,知道,我們幾個不時會通過QQ聯系。”杜昌覺這次答得很爽快,“不過,有一個同學前年患癌症去世了,還有兩個在國外,一個在外地,加上我本地常聯系見面的也就三個人。”

  “那兩個具體做什麽的?”何君程問。

  “王華偉也是大學老師,在財經學院工作;黃文浩現在是醫生。”

  “醫生!”何君程掩飾不住臉上興奮的表情,與我對視一眼,但我並未有回應他任何反應。

  “學中文的怎麽能當醫生?”我語氣平緩地問。

  “他母親以前是中心醫院的骨科權威,退休後自己開了家私人骨科醫院,托關系把黃文浩送到國外醫學院進修了一段時間,回來後便在她手下當醫生。”杜昌覺答。

  我點了點頭,說:“女生的近況你了解多少?”

  杜昌覺將煙屁股摁滅,彈到遠處,做出結束談話的樣子:“女生我還真沒什麽聯系。對了,你們可以找王華偉他老婆薛君文,她也是我們同學,當年還和袁夢雨一個宿舍呢!她和王華偉在一所大學教書。”

  “哦,是這樣啊。”我想了一會兒,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杜昌覺,“今天先到這兒吧,也許以後還會麻煩你,如果你有什麽想法,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杜昌覺接過名片看都沒看,麻利地揣到兜裡:“那我先告辭了。”

  我對他點了點頭,杜昌覺剛欲轉身,我突然又叫住他,像是隨口一問,道:“哎,對了,聽說你結婚不長時間就離了,為什麽啊?”

  “沒什麽,就是性格不合,我們屬於閃婚,結果閃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杜昌覺下意識地抬手在眉骨上方掃了兩下,表情極不自然地說,“我,我可以走了嗎?”

  我啞然失笑,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隨後,我們二人又找到袁夢雨的幾位任課老師聊了聊,從中未發現可疑之人。

  離開首都大學時,天已經擦黑,我讓何君程載他去趟積案組,我要取些卷宗回去研究。

  大概有話憋了挺長時間,車子開出不久,何君程便急赤白臉地對我說:琛哥,“我有三個疑問。”

  我低頭凝神,簡潔地吐出一個字:“說。”

  “第一個,當年的死者是不是袁夢雨?”

  “卷宗你不是看過多遍了嗎?上面不是寫得很清楚嗎?”

  “好吧,就說當年的卷宗。”何君程重重地握著方向盤,表情嚴肅地說,“據卷宗記錄,當年警方確定屍源,只是通過首都大學師生的辨認,未做過親屬血配,甚至袁夢雨的父親都到局裡了,也未讓他看過屍體。你說這裡面是不是有古怪?”

  我沉吟一下,緩緩說道:“從客觀上說,的確有些不夠嚴謹,但也可以理解。可能當時局裡覺得有首都大學師生認屍已經足夠確認了,而且對於一個父親,女兒被碎屍的慘狀,耳聞和親眼目睹,感受是絕對不一樣的。局裡可能擔心他看過屍體做出過激舉動,節外生枝,從而增加專案組的辦案壓力。”

  “那宿舍樓中出現的袁夢雨又是誰?”何君程追問道。

  “那個我現在解釋不了……”

  我差點兒脫口說出困擾我的“那雙眼睛”。那種莫名的直覺,為什麽只在荷花路和校園宿舍出現呢?難道真的跟袁夢雨有關?我稍微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說,以免使的案子更加複雜。

  “說說第二個疑問?”我有意跳轉話題。

  “為什麽我覺得你絲毫不懷疑黃文浩?他的職業應該符合凶手分屍手法專業的特征。還有,你的側寫報告中,為什麽對這方面也未有體現?”何君程說。

  “凶手在繁華區域擄走陳麗麗,於鬧市區拋屍,都未出現紕漏。這說明:雖然現實中他可能未有很高的成就,但不妨礙他是一個行事謹慎、思維周密的人,他是不會在犯罪現場留下明顯能聯系到他身份的信息的。所以我認為,專業的分屍手法和工具,與凶手的職業沒有必然聯系。當然,目前的側寫報告只是個初期意見,還需要進一步完善。至於黃文浩,我認為還是有必要深入調查的。”

  “那麽羅勇和杜昌覺呢?”何君程提出自己第三個疑問,“我覺得這兩個人有些問題,說話的眼神總是躲躲閃閃,而且言辭閃爍,他們倆又都有私家車,也未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據,是不是要再查查?”

  “你說得對,這兩人確實有所隱瞞。境況不佳,婚姻不幸,生活上有諸多不順,應該說有犯罪的潛質,派兩個兄弟盯他們幾天看看。”我肯定了何君程的意見,說完之後又意味深長地補充說道,“雖然每個人都有秘密,但有秘密的人不一定會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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