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向風不是第一天出來工作，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確實是他之前二十年人生裡沒經歷過的。作為一個兢兢業業總是風雨無阻在外奔波的體力工作者，還要花費精力來應對奇奇怪怪的客人實在是太麻煩。他摸了摸鼻尖，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停留了一會，對著那個界面發起呆來。

　　“真奇怪啊，大白天的。”他心念道。

　　他隻思索了兩秒就一腳跨上了配送外賣的小電瓶車，然後熟練地開鎖，雖然並不清楚剛才電話裡哭泣的女孩究竟是什麽來路，但是作為一個職業素養和自我認知極高的外賣員，派單永遠是第一要務。

　　原本派送訂單就有提前給雇主撥打電話的步驟，為了提示顧客可以準備取餐，這是約定俗成的。陳向風剛才如常在軟件上提供的通道給訂餐的這位柴女士撥通了預約電話，短暫的鈴聲過後，他聽見了對方傳來一陣有點不太自然的電流聲，因為在街道上本來環境就很吵鬧，他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營業性地開口。

　　“您好柴女士，您的外賣...”

　　陳向風皺緊眉頭，以為是馬路邊的車輛鳴笛聲太吵，他好像聽見電話對面傳來了小小的啜泣聲。這種啜泣聲像是在空曠的幽谷裡，顯得有些失真，陳向風以為是信號不好或者自己沒聽清。

　　“喂！您沒事吧?”他試探道。

　　“......嗚嗚嗚”

　　“小妹妹?你先別哭...”

　　那是一個女生的聲音，雖然因為在哭泣聽起來非常模糊還很沙啞，但是陳向風還是周遭的喧嘩聲中勉強分辨出來，對方聽起來年紀並不大。但陳向風也見過不少女孩子已經成年了的聲音卻依舊很甜美柔嫩，因此有些不敢保證。

　　對面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只是哭聲變得比剛才清楚了不少，程度也更劇烈，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似的，但是依然有些空靈，雖然說不上驚悚，但也讓陳向風在烈陽當空的大街上出了一背冷汗。

　　“啊，這位女士...”陳向風聽見對面的女生啜泣著哭聲越來越大，雖然很焦急但是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調整了一下情緒想要和對方交流。

　　“嘟、嘟、嘟....”

　　隨著電話被掛斷的提示音，陳向風臉上的表情有點不太好看，被這麽莫名其妙地搞了一通，如果這不是雇主的電話他早當惡作劇的小孩掛掉了。

　　呃...總之還是先送餐過去好了。

　　這麽想著陳向風駕駛著那輛寫著美團外賣的電瓶車，扶正了裝餐的箱子，然後心帶疑惑地開了鎖，不消多少時間已經到了地址上寫著的別墅前。

　　這是一座佔地面積不大的洋房，外面看起來也就三層左右的高度，不大的庭院裡種滿了常青的植物。走進庭院有一股濃鬱的花香，但是陳向風對此並不了解，也聞不出個所以然來。

　　房門前有兩級古舊的石階，這裡到底是一座古城，陳向風知道在蘇州這種有點年代的房子再常見不過，也沒有多想，吸了口氣抬步邁了上去。

　　“您好，是柴女士嗎?你的外賣到了！”陳向風按響了門鈴，朝著房門的方向喊道。

　　裡面遲遲沒有應答，甚至有一股詭異的寂靜。陳向風裹緊外套縮了一下，想著可能是主人沒有聽見，又摁了幾下門鈴，用力在防盜門上拍打了幾下，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有人嗎！外賣到了！”

　　隨著吱呀一聲，裡面一個長發的女生打開了那扇厚重的鐵門。那位女士穿著家居服，

一頭烏黑的直發，臉色還不錯，表情也很平靜，不像是剛才哭過的樣子。長相是那種成熟冷靜的類型，即便穿著比較隨意，也遮不住她身上那股氣質。她看見陳向風立馬露出了一個有些歉意的笑容，表示久等了。　　陳向風搖了搖頭，把外賣遞了過去。依舊有些放不下剛才的那通電話的陳向風有些疑惑，於是小心地斟酌了一下措辭，隨口詢問了一下:

　　“柴小姐，您妹妹她還好嗎?哭得好厲害，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事?”

　　那位姓柴的小姐聽見這句話突然笑容一僵，動作也止住了，雖然視線依舊在陳向風身上，但是眼神有些虛焦，好像陷入了有些不好的回憶裡。

　　看見對方一言不發，陳向風有些不知所以，妹妹只是她的一個猜測，從聲音來判斷剛才電話顯然不是面前這位女士接通的，而且這位女士年紀輕輕，似乎也不像是有伴侶或者孩子的樣子，他雖然不太確定剛才電話裡的人是這位柴女士的妹妹，但也肯定也不會差到哪去。

　　“呃，柴小姐?”

　　看見對方依然沒什麽反應，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對方看起來像獨居，並沒有別的人出現在這個別墅的跡象。陳向風懸在空中的手還提著那份外賣的袋子，顯得有些無處安放。他有些尷尬，似乎是提起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讓客戶感到為難了，這讓他有些愧疚。

　　“這位小姐， 您沒事嗎?”

　　陳向風看見對方好像如夢剛醒，只聽見她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微笑著把門關上了。看著對方的身影隨著門戶緊閉在自己面前消失，陳向風也沒有惱怒的意思。

　　但他還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基本的情商他還有的。既然對方不願提起，這也就不是一個外賣員該操心的范圍了。

　　他又跨上電瓶，點亮手機確認接下來還剩的幾份訂單。陳向風心大，忘性也大，他以為這個小插曲就到此為止了，即便在之後的工作途中一直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他也只是覺得自己有點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就好，完全沒把這個普通的派單放在心上。

　　終於忙完一切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半，陳向風正打算往他的小出租屋裡一躺的時候，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他以為終究只是他以為而已。

　　“小妹妹，你為什麽哭啊。”

　　陳向風看見這個莫名出現在自己家牆角的小女孩，雖然感覺很莫名其妙，但是他一個成年男人倒也不至於害怕對方，何況對方看起來狀態並不太好的樣子，作為男人的保護欲促使他蹲了下來。

　　他打量了一下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他蹲下來還是比這個躲在牆角哭泣的女孩子高了不少，可以看見她的大體樣貌。女孩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裙，那身裙子的顏色在出租屋不算整潔的環境裡顯得分外的顯眼和突兀。她半坐在地上，不停地發出尖細的哭聲，惹人憐惜。

　　女孩聽見陳向風的聲音，吸了吸鼻子，淚眼汪汪地抬起頭來看向陳向風。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