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天龍寺來了個帥氣的和尚。
大理城裡的人都聽說了。
這個“都”包括大姑娘小媳婦俏小姐。
以及……
大媽。
於是。
天龍寺的香客多了。
鍾越跑到天龍寺是想著僻靜地躲避敵人的。
他隻想在安安靜靜地在天龍寺當個普普通通的和尚。
最好不起眼到了極點。
所有的人都當他不存在。
或者乾脆忘記了這麽個人。
這樣最好。
可是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
哪裡事事都如人所願。
鍾越明明不想別人知道他躲在了天龍寺。
可偏偏幾乎全大理的人都知道了有他這麽個人。
原因只有一個。
帥。
太帥。
帥出名了。
滿頭濃密黑發的時候。
鍾越這輩子的顏值本就很高。
屬於潘安西門慶的少年期。
但是如今禿頭之後,鍾越卻更加的帥了。
以前只是單純的帥。
現在除了更帥外,或許因為在寺院裡呆久了,更平添了一種超脫與深邃的氣質,這種氣質還在少年人的身上。
自有著一種迷人。
讓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不是說禿頭是男性顏值的敵人麽……
我怎麽更帥了。
再次躲開寺院裡的香客後。
鍾越對著銅境。
摸了摸了自己光禿禿確實一毛拔不出來的腦袋。
不解地喃喃自語。
忽的某一刻,寺院裡悠悠的鍾聲響起的時候,突然就頓悟了。
有頭髮的帥只是虛妄。
無頭髮的帥才是本真。
要忘卻有頭髮的苦惱,
去平淡無頭髮的執著……
……
不過,即便鍾越已經帥出了名。
知道他在這裡。
李莫愁師徒也不敢過來尋仇。
只要在這裡當和尚掃地撞鍾。
她們就不會過來。
可是,鍾越卻因為帥出了名,讓天龍寺裡的高層知道了。
這一天,有僧人過來告之,說是寺院裡真正的話事人了寂大師找他過去。
了寂大師應該是一個年紀很大很大的僧人。
這是鍾越第一次見到了寂大師時候的感覺。
雖然了寂大師並不顯老,看上去不過五十來歲,腰板挺直,面色紅潤,甚至比年輕人還曉得有精神有活力。
但鍾越就是覺得他跟老。
沒來由的感覺。
甚至確信他是對的。
了寂大師眼睛放著精光打量了一眼。
鍾越卻後背一涼,像被是物理光線照了個透徹。
“為什麽來這裡?”了寂大師重新收回目光,老神在在地坐在蒲團上,依舊半閉著眼睛問。
“寂寞。”鍾越想著了寂大師的法號,隨口胡扯道。
“你也懂寂寞麽……”了寂大師瞪大著眼睛看了看鍾越,神情卻有些滄桑蕭索。
“所以我來了。”鍾越道。
了寂道:“你先說說什麽是寂寞。”
“寂寞是遇見的只是遇見,愛的只是愛,死的只是死……”鍾越又胡扯道。
了寂道:“你並沒有懂。”
鍾越不解,“那什麽是寂寞?”
“寂寞只是寂寞,寂寞不僅是只是。寂寞只是只是的只是,寂寞是不是不是的不是……”了寂大師玄乎乎地道。
鍾越道:“大師說的我不懂。”
“我確實不懂。”
“大師也不懂寂寞是不是?所以……大師說的是屁話?”
“屁話……”
了寂大師忽的笑道:“是的。我說的是屁話,其實我也不懂寂寞。所以我要了寂。了不是結束的意思,了是了解的意思……小友,你確是我的知音啊……”
睜開了眼睛,了寂大師似乎看鍾越更順眼了。
“說吧,你到底為何來這裡?”
“躲敵人。”
鍾越不再隱瞞。
了寂大師臉上露出不出所料的神色,然後又笑了:“一直在這裡當和尚,最厲害的敵人也不敢來。不如你就當我兒子,做個小和尚吧。我年輕沒出家時就一直想要個你這樣的兒子的……”
鍾越:“……”
……
終究沒有給了寂當兒子。
一個要死的老和尚還想要個兒子,這叫什麽事。
了寂說。
他生了許多女兒,卻沒有兒子。
這事是他此生的遺憾。
不過又說,這或許是一種輪回宿命……
了寂和鍾越成了忘年交。
了寂允許鍾越不當和尚而住在這天龍寺裡。
鍾越又留起了頭髮。
將顏值給調低了。
後來的人見到有頭髮的鍾越並沒有傳聞中那麽帥得驚世駭俗,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尋常的帥哥而已。
追星好奇的人便也少了。
鍾越在天龍寺的生活安靜了不少。
有時候,帥也是一種煩惱啊。
……
冬日裡,了寂與鍾越一同在坐在亭子中邊吃邊聊。
吃的是火鍋。
火鍋裡正煮著牛肉。
香氣撲鼻,滋味爽口,都吃得很開心。
鍾越曾問,了寂一個和尚怎麽能吃肉。
了寂答,天下吃肉的和尚多了,他為何就吃不得。
鍾越又說,吃肉的和尚都不是真和尚。
了寂笑了笑,反問,那天下不吃肉的和尚就是真和尚麽。
鍾越愣了一下道,反正和尚要講戒律。
了寂道, 修行就是修心,心中有善,言行一致就是修行。一切皆空,既然是空,又何必管什麽清規戒律呢……
說起這禪機的辯論,鍾越自然不是精通此道的了寂對手。
聽上去似乎讓人確信了他的話。
不過,鍾越卻知道,這和尚就是單純地想吃肉喝酒,其它玄乎乎的東西不過是為他自己找的借口,以及忽悠人用的。
鍾越自不會在這種事上糾結。
而且,了寂吃肉喝酒的時候都會叫上他,都是上好的酒肉,白吃白喝,還不用給錢。
鍾越忽的就確信了。
吃酒肉的和尚才是好和尚。
真和尚。
因為,這是一種修煉到高深境界的從容。
如酒肉的在外其實在他們看來都是虛妄都是空。
既然如此,吃就等於沒吃。
……
這個時代的牛肉很好,都是純正的本地牛,肉味重,鍾越一連吃了好幾塊,又喝了口酒,忽的深深看了了寂一眼,問道:“大師,武功的盡頭是什麽?”
了寂道:“我不知道。”
鍾越道:“你的武功不是在這個世界的頂峰麽?”
“可是頂峰卻不是盡頭。”
“那你上頭的境界是什麽?”
“不知道。我的武功已經五十年沒什麽進步了……”
……
五十年。
半個世紀。
鍾越看了老和尚一眼,忽的覺得了寂更加的高深莫測了……
也覺得。
這個老和尚的年紀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