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陵手裡腳上的香燒的參差不齊,王鳶解釋說,這是天煞,滅族的禍。
“今晚你們回不去了,在我這兒住,希望能撐過今晚。”
“那可太謝謝你嘍。”
王鳶抓了一把香灰過來,繞著床撒了一圈,嘴裡念著咒文,之後將灰收起來,用那支蠟燭點了幾下,最後將灰撒稻草人上,取來沐陵的一根頭髮放入其中。
“這是你的替身,今晚會替你受過,跪下磕三個頭。”
沐陵磕了頭,王鳶拿著稻草人放在一張小床上,蓋著被子。
接著則是在床頭的小桌子上放著蠟燭,溫聲細語道:“娃子啊,你放心睡,什麽妖魔鬼怪也找不到你,你放心。”
她的話好像有魔力,沐陵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有點睜不開,不知不覺也就睡著了。
翠芬開始忙活起來“他叔婆,家裡鹽放哪裡了,我家殺牛羊,給你帶點。”
滿滿一背簍,王鳶有點不好意思“娃子他娘,這也太多了,一年也吃不完呐。”
兩人醃肉,嘮起家常,院子裡陰風陣陣,今夜不會太平凡。
這時,沐陵做了一個非常詭異的夢。
夢裡他發現自己不是躺著的,而是盤膝坐著,坐的地方卻是香火堂,上面斑斑駁駁,脫了很多漆,看樣子是有年頭了。
他正被供起來,面前還點了兩根大紅蠟燭,還有貢品,身體像泥塑一樣,動不了,卻能看清屋裡的一切。
王鳶和翠芬正一起坐在燈下,用鹽醃肉,沐陵就這麽一直坐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房門居然自己打開了,而那門外,好像是站著一個小小的人影,那情形顯然是想要進到屋裡來。
王鳶抓起柴火棍對著外面呵斥道:“去去去,這裡沒你要找的東西,再不走,小心打死你!”
房門關上,那人影就不見了,不知道為什麽,竟是有點傷感。
似乎小黑影並不是那麽容易被趕走的,房門關上了,她就開始趴在窗戶上朝裡瞧,甚至還把窗戶給推開了。
一雙慘白的小手扒拉著牆角就往裡爬,頓時帶起一陣冷風吹進來,蠟燭焰火劇烈搖曳,凍得沐陵直哆嗦,感覺就像一塊冰塞進後頸窩。
羊角辮慢慢探出頭,慘白如臘的臉,眼睛滲著血,嘴裡,鼻子冒著血沫子,脖子用針線縫了一圈。
王鳶抓起香壇裡一把灰,加水揉成一團丟出去“吃飽了趕緊回家,再搗亂捶斷你骨頭。”
還真別說,這一嚇唬,真被趕出去了,隨後她把窗戶關上,點了一支燭在窗台。
二丫就沒能再推開窗戶,只聽外面淒涼的悲戚哭聲。
“根哥哥,你怎麽躲著二丫,二丫好餓,好孤獨,好怕黑!嗚嗚嗚,你不喜歡二丫了嗎?”
聲音毛骨悚然,一直到了天色快蒙蒙亮的時候,外面響起了雞叫聲,才安靜下來。
醒來之後,已經是日上三竿,身體感覺舒服了很多,她們似乎是忙活著做早飯去了,能聽到她們在外面說話的聲音。
沐陵看著供奉祖先的香堂,他昨晚就被放在上面嗎?心裡不由得慎得慌。
房門這時被推開了,翠芬端了一碗牛肉湯走進來“感覺怎麽樣了,喝口湯,這可是你叔婆的手藝。”
或許真是餓了,端起就呼嚕呼嚕開始喝起來,王鳶戴著白色圍裙走了進來。
她此時才有點人間煙火的感覺,完美的賢妻良母。
“生龍活虎的,看樣子應該沒事了。”
沐陵手裡端著牛肉湯,
喝了幾口,突然湯變成了血紅色,一雙慘白的小手從湯裡探出來,抓住碗沿,一顆腦袋緩緩浮出來。 這個場景就那麽突兀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沐陵瞬間就感覺頭皮一陣發麻,胃裡一陣泛酸,把吃下去的東西全部都吐了出來。
手裡的碗筷也摔到地上去了,地面上頓時一片狼藉。
“湯裡有一雙手伸出來……”
腸胃一陣翻江倒海,惡心地想要把膽汁吐出來。
“你這孩子,怎麽亂說話,你叔婆手藝多好。”
王鳶神情一變,隨即拉過手檢查了一番“這可就怪了,昨晚都打發走了,這會兒怎麽還在?咱們去太陽底下曬曬,對你身體好。”
她說完話,轉身牽著沐陵的手往外走。
怔怔地跟在她的身後,嗅著她身上的清香,看著她那纖柔的背影,心裡頓時鎮定了不少。
“這可遭了,你這是被鬼踩了腳後跟,這是死纏著你。”烈日下,腳上的血手印絲毫不受影響,王鳶滿心擔憂地歎氣。
“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王鳶想了想“喪物,也就是讓二丫死的物件是什麽?”
沐陵答道“是野豬夾子。”
喪物是每個鬼天生的克星。
王鳶說,只要找到那個夾子,煞氣可以衝掉血手印。
大太陽當頭照下來,氣溫很高,王鳶熱的挽起袖子,露出大片雪白,臉上還是掛滿細密汗珠。
沐陵非但不感覺熱,反而還有些冷,冷得手腳都不時打哆嗦, 意識也恍恍惚惚的。
村子不大,走了沒多久,就到了馬二丫家。
二丫家本來有倆孩子,一對兄妹,她哥哥不明所以的死了。
她父母重男輕女思想嚴重,經常毒打她,質問,死的為什麽不是她。
記得有一次,二丫多夾了一塊大的皮蛋,被她爸毒打一頓,一腳踹出一米多遠,小丫頭差點沒被他打死,還被吊在房梁上一宿。
那麽可人,嘴又甜的小女孩,要是生在別人家,可能被寵成公主。
沐陵對她呵護備至,或許也是心疼這個可憐的小女孩。
她母親將兒子的死怪罪到二丫身上,下起手來更狠。二丫可是遭夠了罪,三天一頓打,兩天一頓罵,整個人都被折磨地不成人形,五六歲年紀的娃娃,受了別人半輩子的罪。
農村裡死了人,一般七八歲往上的年紀,才會挖墳立碑,不到年紀都算夭折,要麽找個坑洞扔了,要麽上山找個亂墳崗草草埋了了事。
想到二丫可能變成孤魂野鬼,甚至連個墳頭都沒有,最後只能一點點爛掉,整個人化為泥土,禁不住悲從心生。
多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每天都會撒嬌著叫我起床,甜糯糯的喊著哥哥,要我抱著她坐在牛背上,看著她滿臉幸福的吃著糖果。
“哎呀!二丫得去割豬草了,根哥哥不要幫我啦,不然爸爸又要訓我,很快就來,不要忘了野豬肉哦。”
這是她生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明明活蹦亂跳著離開,才多久功夫,怎麽就冰冷的躺在地上,身體開始腐爛,蛆蟲亂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