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陵怕嚇壞北冥雪,還有一句話,他也沒說出來,進來的人沒一個活著出去的。
這裡是個死陣,沒有生門,至少他沒有發現。
“瞎叫什麽,像被車碾過的猴子似的。”
北冥雪一聽立即炸毛“我呸,你才是被車碾過的死猴子。”
這麽一鬧,她恐懼感消散了不少,但沐陵更鬱悶了,她鬧起小情緒,追的越快,她跑的越狠。
她沿著街道一直向前,但屋舍路景卻是越來越熟悉,沒多久,又回到那群人禱告的廣場。
她可是走的直道,怎麽會繞回來的,北冥雪背脊發寒,向著另一條路走去。
數刻後再次回到了廣場,那群人如舊在禱告,他們猛然轉過頭,死死的盯著北冥雪,臉色僵白,如同白蠟敷在臉上似的。
她被嚇壞了,向著最後一條沒有走過的路跑去,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滾,找到沐陵後非好好哭一場不可。
“死小陵子,臭小陵子,你跑哪裡去了,要是找到你,再也不理你了。”
“快跑,一直向東,記住!千萬不要回頭,無論聽見什麽都不要回頭,裝作什麽也不知道。我發現了……”北冥雪耳邊響起沐陵的聲音,話還沒有說完,戛然而止。
“北冥雪……北冥雪……”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不停的喚著她的名字。
死寂的鎮子,她第一次聽到除她和沐陵之外的聲音,可這裡只有沐陵知道她的名字。
她想起沐陵的話,強忍著害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向前走,突然左肩一沉,好像有什麽東西搭在上面,感覺像……一隻手。
北冥雪後背完全浸濕,咬著牙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路越來越陌生了,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肩上的負重感消失。前面的屋前掛著白色的燈籠,燃著幽綠色的燈焰,街上到處燒著冥紙。
她向前望去,整條街皆是掛滿了這種燈籠,心中一陣顫抖,急欲轉身逃離,可身後也掛上了同樣的燈籠,冥紙余燼隨風四處飛舞。
就好像這個鎮子挨家挨戶都在辦喪事一樣,透過虛掩著的門,靈堂掛滿了白綢,四五口棺材停在堂中,卻不見人守靈。
四周靜的只能聽見劇烈的心臟在跳動,北冥雪雙腿不自覺的顫抖。跑了數百步就看見一個露天的靈堂,數十口棺材橫擺在房前。
北冥雪臉色蒼白,嚇得四肢無力,轉身便跑,卻發現她已經被棺材圍在中間。
方才還虛掩的房門,此時卻大開,停在屋裡的棺材,都橫擺在了街上。
北冥雪拚命的壓製著自己的呼吸,唯恐呼吸聲驚醒棺材裡的可怕存在。
兩旁的屋子前擺放著紙扎人眼睛直盯著她看,似乎能感覺在衝她笑。
這條街好似永遠走不完,她注意力緊緊的盯著這些棺材,生怕哪一個發生響動。本能的與棺材拉開距離,卻險些碰到了另一口棺材。
一陣風吹來,靈堂上的冥紙亂舞,花圈和紙扎人也在搖曳,她的心也隨著懸了起來。
索性風力不大,劇烈震蕩幾下又靠在了牆上,她心也隨之起伏跌宕。
集中精力盯著前面的路,目光定局在方寸之間。
突然,她低頭探路的目光對視到了一雙眼睛,她驚恐萬狀的向後退,發現是紙扎人後急忙止住身形,身體只差半寸便觸及棺材。
她腿軟的更厲害了,但她不能停下來,不能留在棺材堆裡。
越過紙扎人繼續向前走,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盯著她看,
卻不敢回頭確認,讓心裡留一份僥幸,這樣才能留一絲希望挺下去。 天昏沉沉的,讓這氣氛更加的壓抑。
燈籠裡幽綠色的焰火輕舞著,冥紙漫天飛舞,風大了許多,一個紙扎人被吹倒,發出一聲巨響。
她心中劇烈一震,緊緊的觀察著四周,沒有絲毫反應,她才松了一口氣。
風漸漸猛烈,她心中不由得一緊,風掛過的聲音尤為清晰,北冥雪終於被瓦解心裡防線,她無法再走完這死寂的街道了。
尋了一戶人家,克服對紙扎人的恐懼輕輕推開門,余光掃到房梁上懸掛著人形黑影,隨她開門,黑影被風吹轉過來,一雙慘白的眼睛睜的非常大,直盯著她。
她嚇得軟倒在地,已然失禁,聲音也啞了,無助的像海洋中那落葉上的螞蟻。
感覺後面有人的腳步聲,她不敢轉過身去看,直至腳步聲越走越近,直至將她嘴捂上,她早已被嚇得難以動彈,就像腦子癱瘓一般。
“閉上眼睛,別出聲。”
她本能的聽從了男人的命令,突然感覺一雙粗糙卻很溫暖的手捂住了她耳朵,這讓她莫名的安心。
屋外隨著笛聲響起了一陣陣巨響,就像棺材板砸在地上的聲音,讓人覺著頭皮發麻。
過了許久,她都幾乎要在男人懷裡睡著了,才松開捂著她耳朵的手。
此人正是沐陵,他從包裹裡拿出一套衣物,準備出去讓她換。北冥雪拽住他衣襟“轉過身去,不準偷看。”
“看你下次還敢亂跑,不知道害怕了吧。我剛才在一個弄堂撿到一本記載奇門遁甲的古籍和一些法器,書裡記載了離開這裡的方法。一會兒出去後抓住我的手別松開,也不要和任何人說話,任何人搭訕都不要說話,記住,千萬不要說話。”
雖然存在被惡意引導的可能,但沐陵別無選擇。
換好衣服在沐陵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臭小陵子,我不想理你,別和我說話,哼!”話說的挺硬,身體……啊不,手還是很老實的,更緊了幾分。
打開門,外面是熱鬧繁華的街市,夜幕下的市集異常的歡騰,叫賣聲不絕於耳,行人也穿行其中。
北冥雪都懷疑方才看見的那些是不是幻覺,沐陵緊攥著她的手,在人群中悶頭向前走,一個翩翩公子走向北冥雪“不知小姐芳名,是否有幸能邀小姐去小宅做客?”
她謹記著沐陵的話,不要與這裡的任何一個人說話,所以沒有理會那翩翩公子。
那人卻是有些怒氣“小姐好生無禮,不同意也應一聲啊,何故這般拒人千裡之外。”
那翩翩公子身邊的一個奴仆仔細的打量著牽著她手的沐陵“公子,這不是那個誘拐了我們城裡數百年輕貌美女子的惡徒嗎?此人最喜歡易容成女子熟識的人,和女子說什麽‘抓緊我的手別松開,千萬不要和街上的人說話’。那其實是怕女子們呼救,故弄玄虛的瞎編的話。”
“姑娘,那人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淫賊,已有數百人毀於他毒手,快遠離他,大家合力抓他去見官。”
翩翩公子在一旁不停的催促著,沐陵急匆匆的向著城外趕去,似乎也佐證那些人的話,北冥雪抬頭盯著沐陵看。
那些人雖叫嚷的厲害,卻沒有實質性的攔截沐陵,北冥雪也敏銳的發現這一點。
她緊捏著手,快步跟著沐陵向城外走去,身邊前來打招呼的人再也不理會,兩人終於來到了城門。
沐陵從懷裡拿出一個火折子,放在她嘴前讓她吹,準備伸另一隻手去拿紙時,卻發現兩人還是十指緊扣,隻得將燃起來的火折子遞於她拿著。
他取出一疊冥紙在北冥雪的火折子上點燃,燒於兩個守城的士兵面前,拉著一臉茫然的她走出城去。
沐陵松開手,她卻還死死的攥著不肯放開,知道她肯定被嚇得不輕,便沒有強行分開。
“出城就可以說話,暫時安全了。對了,你剛才在城裡怎麽了,一直盯著我看。”
北冥雪一臉笑意“剛才街上可熱鬧了,那些人說你是玩弄女孩子的大淫賊,明明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笑死我了。”
“裡面黑漆漆的,到處都是棺材,死沉沉的,那有什麽熱鬧繁華。”
沐陵一臉不相信,北冥雪則是背脊一涼,顫聲道“那守城的兩個士兵呢,你還在他們面前燒紙錢。”
沐陵止住腳步手心出汗“什麽,我剛才面前有人?古籍上也沒寫到啊。”
她越聽頭皮越發麻,還是鼓足勇氣問“如果我和城裡的人說話了會怎麽樣?”
沐陵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通靈言,七日內,你的靈魂會被一點一點的抽走,直到死亡,會永遠被拘魂留在那個鬼城裡,你,你不會說了吧!”
她臉色發白,聲音都一些發顫“沒,沒有。”
走進林子,樹上掛著五顏六色的東西,待走近才發現是滿樹的布偶娃娃被懸掛在上面,緊接著傳來一陣陣孩童的笑聲。不止一棵,前面的所有樹都是這樣。
北冥雪欲要往回跑,沐陵卻道了一聲“來不及了”。
果然,他們後面的樹上也掛滿了布偶,他們已然被包圍其中。響起的歡聲笑語越來越近,枝丫劇烈的搖晃著。
沐陵法寶盡出,但這些玩意兒根本就沒有用,還被搶過去玩了起來。
“我們來玩轉腦袋的遊戲好不好,媽媽……”
她被嚇哭了,將自己死死的埋在沐陵懷裡,根本不敢去看所謂的轉腦袋遊戲。
這些鬼嬰怨氣太重了,沐陵帶著北冥雪一路狂奔,林中有一小屋,明顯就有什麽更恐怖的存在。
??沐陵立即後退,一面數丈的鏡子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身後的一切都倒映在裡面,唯獨沒有他們兩人。
這裡會有一面鏡子自身就詭異,鏡中的樹木漸漸映照成了石碑,整片樹林成了一個亂葬崗,那座林中小屋成了一座唯一成型的墳墓。
碑文刻著武玄軍……鏡像反置加上天色漸幕,後面的字看的不真切。是往林中小屋走還是向著亂葬崗走,當然也可以選擇兩邊的懸崖或是鬼嬰。
最終沐陵還是選擇了面對鬼嬰,畢竟能看得見,對付起來沒有那麽滲人,預料得到的恐懼遠沒有未知的恐懼更讓人心顫。
沐陵衝過去,面前的樹消失了,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樹林枝條搖晃,充盈著歡聲笑語。
“媽媽,我們來玩拋腦袋遊戲好不好,媽媽來玩吧,我把腦袋借你。”
很稚嫩的聲音,然後一群同樣稚嫩的聲音跟著重複,最後開始玩了起來。
北冥雪一直將頭埋在男人懷裡,聽到這話更是一直顫抖。
他們似乎也玩累了,樹枝也安靜了下來,似乎都睡著了,不對,一定有哪裡不對。
他們身上都有一根系帶,嗯?往自己這裡延伸的,順著往回看,居然是鏈接北冥雪腹部。
是鬼臍帶,吸收人生命精華的存在,懷裡的女人已經在抽搐了,生機漸散,貿然斬斷她也必死無疑。一定要想辦法將他們喚醒,才能使這些鬼臍帶消失。
以精陽為餌,以血為墨,構十方養靈陣,他們定當會醒來。
沐陵手掌上劃開一道口子,在地上刻了一個養靈陣,精神頹然的完成後,將女人放到陣中。
樹枝晃動了起來,北冥雪身上的臍帶變成了樹根回到泥土裡。沐陵抱著她匆匆的跑向懸崖,生死有命吧,再待在這裡,等鬼嬰吸盡血精後肯定會再次吸她的生命源精。
沐陵臉色凝重,她剩下的生機不足三年了,一定要在三年內找到治愈她的方法。
抱著她縱身一躍跳下懸崖,鏡子居然出現在了他們下方。
不帶這麽玩的吧,外掛開的不合常理,這選擇還有什麽意義。
兩人跌落鏡子裡,鏡子也瞬息之間消失不見,整片林子變成了一個亂葬崗,散亂分布的小土堆,立著沒有刻碑文的石塊。其中唯有一座像真正的墳,石碑上用鮮血刻著:武玄軍神亡妻之墓。
墓前出現一個女孩捂著眼睛“十,九,八……大家快藏好哦,我來找你們了,三,二,一,我來了哦。”
身後的小土堆突兀出現了幾個模糊的人影,女孩慢慢松開遮住眼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