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光點又快又準,直接沒入了方覺的眉心。
方覺隻覺得被一顆高速飛行的子彈,哐當一下砸中腦門,眉心一陣劇痛,
緊跟著,痛感變成炙熱,光點好像變成了一滴滾燙的鐵水,從眉心飛快的朝雙眼流淌去,
“我不要當遊坦之,我不要做鐵頭人,我不要做花滿樓!”
方覺帶資進組,拚命的給自己加戲,捂著臉在院子裡大喊大叫。
但是劇本並沒給他更多的發揮余地,炙熱的感覺沒有維持多久,也許是半分鍾,也許只有幾秒,甚至可能只是一瞬間,又恢復了正常。
方覺松開了手,
這手,再也遮不住天,也遮不住他的眼。
眨眨眼,一切如舊,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腳印也消失了。
老母雞伸長脖子,驚詫的看著他,被他的浮誇的演技震撼。
方覺快步鑽進屋中,湊到桌上銅鏡前,
一個英俊瀟灑的美男子,出現在鏡面之上,只是嘴角因為睡眠不好上火而冒出來的一顆痘痘,略微破壞了男主角的美好形象。
眼中的火苗再次亮起,好像,比之前更大壯大了一分。
“這算什麽,金手指升級?”
……
在方覺被火星射中的同一時間,
不知幾千幾萬裡之外,也不曉得是哪個時空之中,
一片廣闊無垠的巨大荒野上,看不到一絲生命的跡象,無邊無際粗糲的砂石好像是這裡唯一的裝飾,空氣中漂浮著混濁的霧,蒼穹之上沒有日月星辰,成片的灰色霧氣翻湧著,遮住了所有的光。
晝夜,時間,在這裡不再有意義,蒼白,是這個世界唯一的色彩。
一個眼神空洞的長發女子,茫然的行走在荒野之中,
每走出一步,她就要忘卻許多往事,
連綿成片的記憶,被絞殺成殘破的碎片,
繼而變為齏粉。
漸漸的,她忘記了自己的來歷,姓名,也不知自己為何會來到這裡,
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
但是,有一件事,卻越來越清晰。
她要消失了,
那是徹底的毀滅,無邊的死寂。
無法豁免,無法逃避,是任何生靈都必須遵守的鐵律。
“毀滅,死寂……那又是什麽……”
女子喃喃自語,說著一些她自己已經無法理解的話,
她忽然不想再往前走了,
可是,那種無可抗衡和避免的鐵律力量,卻冷酷而穩定的運行著,並沒有給她半點機會,腳步依舊機械的繼續邁出,
無法停留,更無法後退。
就在她即將忘掉一切,連恐懼、迷茫這種情緒都不複存在的時候,一顆細小而明亮的火星,忽然出現在陰雲密布的空中,
火星很小,光芒也十分微弱,根本不足以照亮什麽,
但卻為這個蒼白的世界,帶來一絲不和諧的色彩。
火星從天而降,飄飄蕩蕩,落入女子的眉心。
她微微一怔,
然後,很自然的停住了腳步,就像她之前機械的朝前走那麽自然。
眼神之中,浮現出一點兒迷茫。
“原來,我,是一隻鬼呀。”
她喃喃自語。
緩緩的抬起頭,望向空中火星出現的方向,
許久後,深深一福,斂衽為禮。
……
……
“你到底看見什麽沒有?”
方覺嚴肅的問。
老母雞被抱出來,趴在桌上,眼簾垂下,腦袋一點點的,看起來並不想回答他,反而快睡著了。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老母雞開口說話,那真比見了鬼還要震驚。
經過了一個多時辰的驚慌,方覺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冷靜的思考著這一切,
整件事雖然很詭異,但目前看來,局面並不算差。
那女鬼並沒有害自己,光點沒入之後,除了最開始疼那麽一下子,暫時也沒有其他的副作用,
相反,眼中的火苗,因此還壯大了一些,如果這是金手指,那麽就意味著金手指進行了一次小小的升級,
雖然目前看來,這個金手指主要的作用,還是免蠟……
其他的就不清楚了,手頭的線索還是太少,過幾天問問白浩,案情是否有突破。
就在此時,院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鬧了這許久,已經到了卯時,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從字形上看,卯像是一扇對開的門,意思是說天亮了,起來開門迎客,卯時有人敲門,倒是也應景應時,只是縣學一日一休,今日無課,不曉得是誰一大早上門。
“夫子,夫子,您老人家起了沒?”小六子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等等,來了。”
方覺心中一動,莫非張氏那邊又出了什麽反覆?
隨手拽過單袍披上,來到院子裡打開柴門,
小六子一臉憔悴的站在門外,掛著兩個重重的黑眼袋,還在打瞌睡,看見方覺,先忙不迭的作揖,一個勁的抱歉打擾了方覺休息,然後才歡天喜地的說:“我娘醒了!”
方覺一怔:“哦?何時醒的?”
小六子興奮說:“昨夜回去後,我一直守著我娘,覺都不敢睡,大約是寅中三刻、四刻的樣子吧,我娘忽然睜眼,拉著我的手喊餓,我趕緊熱了肉湯,我娘一口氣喝了大半碗,眼看著精神就好起來了!”
方覺心想這孩子太不會照顧人,才大病初愈,應該吃清淡點,等腸胃適應了,再吃油葷。
當然,這不是重點。
寅中,大約凌晨四點不到,應該正是自己夢到女鬼之後。
這麽推算時間,女鬼入夢,緊跟著,張氏就醒了,
或者,這兩件事本身就是同時發生的。
“夫子,能不能勞煩您老人家再去瞧瞧,我娘是不是好透了。”小六子陪著笑說。
方覺稍一沉吟,道:“這樣吧,我換個衣服便去,你不用等我,去一趟胡大夫家,請他也去,再給你娘把把脈,命在天地,病在人身,大夫的話還是要聽的。”
命在天地,病在人身,這八個隨口胡謅的字,又是讓小六子十分振奮,像是打了一劑興奮劑,
腿卻忍不住的發軟,就要跪下來給方覺磕頭,表達如同黃河之水般連綿不絕的敬意和謝意。
“行了行了,別整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去!”方覺眼睛一瞪。
“是是是,我這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