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不悠的話擲地有聲,一時間靈堂之內眾人沉默不語。
衛蓉咬了咬嘴唇,她松開他的衣服,向前走了一步道:
“我意已決,我已經家破人亡,何嘗會在乎自己的性命!”
“你真的不打算在考慮一下嗎?你既然知道你家就剩你一個獨苗,你為什麽還要……”
“正是因為剩我一個人,所以我才要如此……”衛蓉扭頭與今不悠雙眼對視。
“我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他們渾身是血的樣子……他們問我,為什麽不為他們報仇……”
“爹、二嘎叔,李哥,袁嬸嬸……他們都在不停的問我,你明白嗎!”
“只有那一堵牆的距離,只要跨過那扇門,我就能救下我爹,你知道嗎!”
衛蓉有些哽咽,她的情緒有些激動,今不悠想要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安撫一番。
可是衛蓉仿佛連他都恨了起來,向後躲了一步擦拭臉上的淚水。
他本來想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又被他硬咽了回去。
他理解衛蓉的心情,他能體會衛蓉想要報仇的心情。
“唉……”
千言萬語化作一聲長歎,百縷愁緒終為一人品嘗……
“隨你吧……”
今不悠說完閉上了眼睛,他有些累了,或者說他有些想回家了。
可是……他的家又在哪裡?
“既然如此……”
方流蘇輕輕上前將衛蓉抱住,李孟莊看了看有些落寞的今不悠輕輕說道:“那麽我們便來商議一下該如何計劃吧……”
……
靈堂外的雨淅淅瀝瀝連綿不斷,山莊廢墟之外緩緩駛來一輛黑色的馬車,馬車後跟著一隊黑甲武士。
守在外面的十二船塢弟子見狀本要上前攔住,盤問個仔仔細細。
可那馬車徑直朝著山莊之內而去,黑甲武士下馬跟在其後,隨手亮了亮懷裡的腰牌。
後者頓時變了臉色,連忙行禮讓開了大道。
“哦?”
靈堂內正在商議計劃的李孟莊聽到手下人的匯報,眉頭一挑。
他揮手趕走小弟,抬眼望著在場幾人道:“有大人物來了……”
“誰?”
“見了你便知道……”
說完率先起身朝著靈堂外走去,而恰逢此時馬車正好停在靈堂在。
今不悠看那黑色馬車有些眼熟,而那些黑甲武士皆是高手,這人肯定不一般。
“咳咳咳……唉……人老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聽到這幾聲咳嗽,今不悠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抬眼只見一身墨色長衫的南宮大人,慢慢的從馬車裡探出頭。
“抱歉,老夫來遲了……”
“拜見南宮大人!”
李孟莊率先行了一禮,衛蓉和方流蘇緊跟其後。
而今不悠略微愣了一下,也抱拳行禮。南宮大人笑了笑,自顧自從馬車上跳下,一伸手將衛蓉攙扶起來:
“相比你就是那老東西的寶貝閨女……沒想到已經這麽大了……”
“大人,您這是……”
“老夫與你爹是故交,本打算你成親之後請他去京城做客,可……唉……”
南宮大人歎了口氣,一把牽住衛蓉的手,一邊朝著靈堂之內走去。
“老夫雖為刑部尚書,主管天下大案要案,可從來沒有想到終有一日,會接到自己好友的慘案……”
“丫頭……你有什麽冤屈盡管說,
老夫必然為你,為你衛家,為了朝廷安穩,討個說法!” 南宮大人說罷行禮上香,接著在主位上坐了下來,而衛蓉立在他身側。
“回稟大人,我等有一個計劃,若是能得到大人鼎力相助,必然十拿九穩!”
“說來聽聽……”
李孟莊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三日後,我們想在杭州城外的孤山寺為衛老前輩做一場法事,同時昭告天下一同緝拿殺人凶手……”
“而衛小姐,也就是衛蓉要在孤山寺齋戒沐浴,外人不準打擾……”
“而這個時候我與方姑娘會做出不在杭州的假象……”
南宮大人聞言伸手敲了敲椅子把手:“你們是想用這丫頭當誘餌,引蛇出洞不成?”
“這是小女自願的……”
還沒等李孟莊等人開口說話,衛蓉率先開口說道。
“丫頭,你想好了嗎?”南宮大人有些嚴肅,“這裡面可能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你定要如此嗎?”
見衛蓉堅定點了點頭,南宮大人長歎一聲道:“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來湊個數,我這些貼身的衛士,都是皇上欽點的大內高手,想來可以保你周全……哎,這位少俠是……”
你終於想起我了?
今不悠暗中撇了撇嘴,可臉上十分正經加恭敬的抱拳道:“在下今不悠……”
“這是我的……夫…夫…君……”
衛蓉補充了一句,可她這話怎麽聽都有些別扭。
害羞吧……又不像……
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原來如此,老夫雖然沒有見過你,可相比少俠武功不一般,你身上的傷雖然不輕,但也不重,明日照顧這丫頭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可惜沒有人見過那些凶手的模樣,否則會輕松很多……”
南宮大人摸了摸胡須含笑,可很快轉移了話題喟然長歎。
今不悠一聽就明白,大人這是在等自己主動匯報工作。
現在衛家沒了,那麽有用的情報便是到底什麽人趁夜襲殺衛家。
“那是自然……不過,大人既然是刑部尚書,可曾聽聞一個穿白衣白鞋,持著一把白紙傘的人物?”
“哦?老夫久居廟堂,還未聽聞江湖上有這麽一號人?”
果然,一聽今不悠開口說話,南宮大人的態度猛然正經了起來。
“那人武功奇高,一手暗器出神入化,可飛石穿木,飛葉傷人……”
“他還有什麽特征?”
見南宮大人如此開口,今不悠眼圈一轉說道:“那人看起來不像是個男的,不管是陰涼樹下,還是灼灼烈日之下,他都要撐開那把油紙傘,人不人鬼不鬼,似男非女……”
“而且在下從來沒有見他那身功夫,就算是久經江湖的高手們,也不一定看得出門路……”
南宮大人聞言拍打椅子把手的手掌突然停了下來,今不悠就知道,自己這條消息引起了南宮大人的重視。
看起來今不悠說了一大堆話,周圍在場之人七七八八都聽過,而在南宮大人耳朵裡就是另外一個意思了:
“那人看起來不像是個男的,人不人鬼不鬼,似男非女……”
那人看起來陰柔至極,恐怕宮中大內有些關系。
“久經江湖的高手們,也不一定看得出門路……”
那人武功很奇怪,看起來不像是外面行走江湖的……
總而言之,今不悠兩句話所要表達的意思就是,那人恐怕是宮裡安排出來的。
那些人恐怕都是宮裡的高手……
而到此時,今不悠忽然想起那個領頭黑衣首領臨死之前,仿佛喊了一聲“大人”?
這更加讓他懷疑這些人都是宮裡出來的……
“原來如此……這件事老夫會仔細斟酌,不過若是大仇得報,你們二人又將何去何從?”
“要知道江湖之中敬仰衛秦峰的人很多,同樣衛家的仇人也不少,你們可要三思……”
小子,衛家已經沒了,你白賺了個老婆不虧。
但是你得想清楚,繼續跟著老夫乾,吃香喝辣!
想要跑路只有死路一條!你自己想好該怎麽辦!
“唉,如今之計,只有先報了大仇再說,若是大仇得報,在座諸位皆是我今不悠恩人,自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今不悠這句話差不多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向來只有他威脅別人,何嘗有人威脅過他。
可今天這個南宮老頭,不光威脅了他,還要利用他,壓榨他。
“哈哈哈,果然英雄出少俠,衛老兒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當真陪的上這個丫頭!”
南宮大人聞言長笑三聲, 今不悠嘴角抽動皮笑肉不笑陪笑幾聲。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要安排下去了,你們二位也早些準備!”
南宮大人突然站了起來朝著靈堂之外走去:“不要擔心,杭州城裡的各路官家高手,都會協助你們,目的只有一個,找出凶手,嚴刑峻製,以慰在天之靈!”
“多謝大人!”
眾人送到門外,小雨不斷,南宮大人頭也不回踏上馬車,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道:
“若是有什麽事,便來城中尋我,切記不可暴露身份,以防萬一!”
他這話看起來是說給衛蓉聽,可今不悠很明白,這話是告訴他的。
眾人行了一禮,馬車在黑甲武士的護送下,朝著杭州城裡駛去。
今不悠久久站立了靈堂之外,望著遠處已經不見影子的馬車發愣。
“你怎麽了?”
衛蓉此時隻覺得忽然輕松了很多,心中愁苦恨意也淡了一些。
她正要走回靈堂之內,卻見今不悠一動不動,皺眉問道。
“沒什麽,只不過沒想到朝廷重臣,南宮大人居然是嶽父的好友,真是出乎意外……”
“我以前聽過爹說過,他們二人是生死交情,是當初圍攻一個作惡多端的大魔頭時認識的……”
衛蓉心情好了很多,難得為回答了今不悠的疑惑。
“原來如此……”
今不悠背過身朝著靈堂走去,而他心中始終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到底……是哪裡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