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的目光凝視著遠處一動不動的寒魈。
火焰正糾纏在他巨大的身體上,灼燒著他的鬣毛。
他眉頭一皺。
“吼!”
寒魈似乎從魅惑幻咒中蘇醒過來,憤怒地長大猙獰的嘴巴,朝著他嘶吼。
烈焰雖然仍如同附骨之疽般黏著在他的表皮,但仔細看,卻發現飄搖的火焰卻並未對它造成直接的傷害。
他粗糙的表皮就如同不斷累疊的堅韌皮革一般,具有很強的防禦能力。
同時他體表覆蓋著的一層寒氣也對火焰起到了很好的抗性。
“嘭!嘭!嘭!”
寒魈發狂似的拍打著地面,身上的寒氣大放,把火焰逐漸熄滅。
白澤腳步不斷騰挪,身形快速遊走。
獨足鬼的身體確實非常強悍。
他方才積蓄的那發吐焰咒,嚴格意義來說,已經逼近了他現在所能達到的破壞力極限。
極高溫的烈焰再加上強烈的咒力效果,若是尋常的異類或是蠻獸,頃刻間就能將其烤飭成灰碳。
但面對這等凌厲的咒術,寒魈的體表上竟然只出現了輕微的灰痕。
“砰!”
寒魈暴蹬腿足,身體蠻狠地一連撞倒了好幾棵沿途的巨樹,突然躍到了天空之上。
一種大恐怖般的威壓幾乎快要凝成實質般降臨在白澤的身上。
但詭異的是,此刻的白澤卻絲毫不受威壓的影響,他視線輕抬,體內的布虛咒力撕碎威壓的糾纏,身形如同閃電般消失在原地。
爆炸般的聲響轟鳴。
寒魈帶著不可阻擋的氣勢從天而降,斬落暴扣在地面上,無數雪泥以它為中心爆散開來,紛紛揚揚。
遠處的路虎被余震震翻,坐在駕駛座上的阮琬艱難地從車窗裡爬了出來,只見到一片漫天飛雪的景象。
那個巨大的人形野獸的身影在天空中不斷閃爍,旋即斬落,大地都在他的野蠻衝擊之下無力地發出哀嚎。
樹木,巨石,雪地,入眼可見的一切在他那雙閃爍著蒼白寒光的鐵拳下都變得極其脆弱,隨便一觸,便化作冰晶震裂。
唯一意外的是同樣在遠處飛速騰挪的“矮小”身形。
無數的雪花飄散中,白衣身形迅捷如同閃電,他總是能提早一步,在巨獸降臨前一刻閃避開來。
迷幻的氣泡,高大的女人虛影跟隨著他,一旦巨獸有破綻之時,氣泡就會飛快地黏上去,然後白澤就會趁著它陷入幻境的時刻,甩出蓄力的各種咒術。
阮琬微張著嘴唇,看著遠處滿天飛雪,火焰連天,霜寒水彈的場景,一時之間大腦有些遲鈍,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她雖然在江天城分部工作也有三年之久,但這裡畢竟是小城市,異常事件稀少,再加上她從前只是文職人員,負責處理一些文書工作,盡管對術士的情況有些了解,但真當親臨這種激烈的咒術戰場,還是會有不可思議的迷幻感。
白澤的身體劇烈喘息著。
白色的霧氣在他嘴中吐出,他身體的情況並不像阮琬看上去的那樣輕松。
事實上,他的身體已經出現了超負荷運轉的狀況。
從方才開始,他為了消滅雪蛆,就消耗了不少的咒力和體能。
現在這頭寒魈也不是尋常異類。
遠比上次那頭千絲子母蛛母體帶給他的壓迫感大得多。
一旦被它近身攻擊到,那森寒之氣加上巨大的力量,哪怕他有著障服咒的加持,
恐怕也會被撕成碎片。 他的障服咒目前來說,並不能抵抗這頭成年體寒魈的森寒之氣。
方才寒魈陷入魅惑之中,他便想欺身而上,發動咒術斬妖試圖擊穿他的膝蓋關節。
但寒魈醒轉得極快,沒等他靠近,一雙大掌便帶著恐怖的寒氣向他拍來。
他盡管反應迅速地躲開,還是被寒氣離體不足幾寸地堪堪蹭過。
哪怕是那樣一蹭,他的障服咒力都被寒氣透過,浸入身體之中。
以至他現在的腰間還有些隱隱作痛。
寒魈再一次彈跳而去,白澤也瞬間掌控全身,如同機器般不顧身體的疲憊,再度滿負荷地運轉爆發。
他的身影消失。
“砰!”
仿佛炸彈引爆,數棵樹木在高空擊墜的衝擊力下轟然倒塌。
雪魈似乎能鎖定白澤的位置,無論他現身在哪兒,都能緊隨而至。
再一次艱難避開衝擊的白澤,心中無喜無悲,但他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明白這頭雪魈是在消磨他的咒力和體能,一旦他力有不逮之時,便是他的葬命的時刻。
他和阮琬被困在雪魈的異隙之中,唯一能脫身而出的方法就是斬殺這頭雪魈。
但這又恰恰是目前的他無法做到的。
無論他再怎麽冷靜,不可能做到的事注定就是不可能。
雪魈除了它的森寒之氣外,最可怕的地方就是驚人的咒術抗性和厚皮防禦能力。
隻論雪魈的防禦力而言,基本上可以說是達到了異獸之下的頂點。
以他目前的修為來說,施展的咒術確實不能擊穿它的皮甲。
水浪,吐焰,斬妖,蜒蚰,大扇風等等咒術,都不具備強大的穿甲能力。
哪怕在這種特殊狀態下,他的感知力和爆發力被提到了一個很高的程度,但只是能勉強躲避它的攻擊罷了。
至於他的反擊,基本沒有效果。
這也就是他目前的狀態特殊,不然在這種無力的差距下,他可能早就喪失勇氣,然後被雪魈一巴掌拍成了粉碎。
......
大地轟鳴,倒塌的樹木隨處可見。
升騰的雪花緩緩落下,空地上,白澤的脊梁骨挺得筆直,就像一根木棍似的插在雪地上。
如果有人能走進觀察,便能發現他已經閉上了眼眸,胸膛如同破舊的風箱般在拚命喘息抽動。
他體內的咒力近乎枯竭。
高強度地爆發布虛咒力,身體已經來到了近乎崩潰的邊緣。
這就是現實,敵我實力懸殊的差距是不可逆轉的。
強者生,弱者死!此乃鐵律!
“轟!”
頭頂山崩海嘯的威勢降臨,巨大的陰影籠罩住了他。
白澤沒有再嘗試掙扎。
不是因為他已經放棄的生的念頭,而是他已經動彈不得,燈盡油枯。
他的腿腳跟筋斷裂,猩紅的血液汩汩湧出,在蒼白的雪地上點染出詭異的血花。
白澤微微咧開嘴唇,視線逐漸模糊,他偏頭看了一眼遠處趴伏在車上的阮琬。
要結束了嗎?運氣真背啊......
不知為何,他的思緒被拉得很長很慢。
黑貓抵住他手掌的模樣,師姐抱劍倚牆聽他說話的場景,白舒涵拖著他逛商場的喜悅,所有的一切都在像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流轉而過。
這就是死前的感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