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韓元失蹤後的十幾日後,整個長安忽然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征伐吐蕃的三路大軍凱旋而歸,全城百姓無不欣喜若狂,自發的出城迎接。
三路大軍共計五萬,自長安出征,歷經數月有余得以凱旋而歸,雖然西進吐蕃不算是成功,但所有人都將此事給選擇性忘記了。
這一日,陽光格外的明媚。
不管是突厥得勝而歸還是吐谷渾得勝而歸的大軍,迎接都是在明德門,而能夠從明德門進入長安的大軍,那必定是取得了大勝。
不因為的別的,明德門位於正南方,進入明德門便是通往皇宮的朱雀大街。
而這一次,並不能算是大勝,只能算是取勝,李二親自帶領滿朝文武,與光華門迎接大軍凱旋。
辰時。
光華門外的道路兩旁早已經擠滿了前來迎接的百姓,其中更是有不少的百姓翹首期盼,仿佛像是在等待著親人的歸來。
出征吐蕃的五萬大軍全部是抽調關中的子弟,如今歸來,他們的親人自然前來迎接。
李二負手而立於那光華門的城牆之上,望著那城外的風沙臉上露出幾分的笑容。
大軍得勝而歸的喜悅,將韓元失蹤的緊張衝散了不少。
“高明,想明白朕為何明知吐蕃征戰艱難,還要催促大軍征戰吐蕃嗎?”李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肅穆的李承乾輕聲問道。
李承乾聽到李二突然問話,先是一愣,連忙拱手,“兒臣不知。”
“古來戰爭都是九死一生,朕豈會不知將士們的辛苦,吐蕃雖以求公主為借口,實則是窺探我大唐的虛實,松州之戰不過是收復之戰,即便是打贏了也沒有什麽意外的。”
“而西征吐蕃卻代表著我大唐的態度,朝廷向諸國表明內外諸夷敢稱兵者,皆斬!”
“你要走的路還長著呢,韓元那臭小子雖然給你鋪好了道路,但你還不夠資格。”
李二微微搖頭,隨後便不在言語,望著遠處的地平線。
李承乾沉默了下來,他不否認自己父皇的話,更不否認自己過於慈愛,就連自己那妹夫都嘲風過自己是聖母。
自己當初還以為聖母是多麽好的詞語呢,結果聽完之後,都有了想打死他的想法。
若是韓元在,今日他可能正躲在角落偷偷嘲諷自己吧?
想到這裡,李承乾嘴角露出幾分的惆悵,將腦中其他的想法給轟出去後,再次將目光投向遠處與天相接的官道。
隨著遠處地平線上出現一支隨風破翩翩起舞的戰旗,緊接著便露出密密麻麻的人頭,出征吐蕃的將士們歸來了。
隨著大軍不斷的前行,大軍的全貌終於露了出來,大軍綿延十余裡,似乎比出征時候人多了不少。
當你仔細望去的時候會發現,大軍中摻雜著不少衣衫襤褸如同野人一般的俘虜,這些正是松州之戰投降的俘虜。
那些迎接的百姓人群人頭湧動,探著腦袋在那隊伍中不斷的搜尋著自己的親人,可終究是是有不少的士卒折戟於邊陲。
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時不時傳來一聲聲的哭聲,周圍的百姓不但沒有驚訝,反而是溫言安慰道。
大家都明白,這些定然是那些未曾歸來將士們的親人。
而光華門之下,緩緩駛出一架車輦,李二坐在車輦上緩緩的駛出光華門,太子及其文物大臣則是跟隨在車輦一旁。
原本因為韓元被歹人劫走的壓抑氣憤,頓時被得勝而歸的喜悅衝散了不少,大軍領頭的是五千的騎兵,陣陣的馬蹄聲清脆響亮。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五千的騎兵便行至到了光華門外,隨著統領一聲令下,五千騎兵幾乎是同時同步翻身下馬,對著那李二的車輦握著手中的馬刀拍打著胸前的盔甲,齊聲大喝道,“大唐萬勝!萬勝!萬勝!”
李二緩緩站起身,神情肅穆的望著那一臉興奮的騎兵微微抬了抬手,“眾將士辛苦了!”
就在這簡單的回應中,大軍已經來到了騎兵的身後,隨著侯君集的手一揮,大軍全部停了下來,數萬的將士昂首挺胸,等待皇帝陛下的檢閱。
緊接著從中軍分出一條道路,侯君集,牛進達,劉蘭,執失思力四人騎馬駛出了大軍之中,朝著李二的車輦而來。
在距離車輦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四人同時拉住韁繩,翻身下馬,將韁繩交至一旁的宦官手中,四人步行著朝著李二走了過來。
侯君集走在最前面,牛進達,劉蘭,執失思力三人緊隨其後,四人來到車輦前,同手拜道,“臣等奉旨討賊,今日得勝而歸,幸不辱使命。”
李二一臉激動的在王德攙扶下了馬車,來到了四人的面前,他先是扶起了在最前面的侯君集,隨後依次將三人扶起。
“朕有四位愛卿乃朕之幸,大唐之幸,大唐將士威武!”
“大唐將士威武啊!”
道路兩旁的百姓紛紛齊聲高呼道,“威武!”
“威武!”
一時之間,那呼喊聲響徹天地,環繞耳邊久久不能散去。
李二伸手牽住侯君集的手,正要朝著光華門而去,王德站了出來,“請陛下上輦!”
李二聽到這話,頓時眼睛一瞪,“爾等休要多嘴,今日朕要與侯將軍同進這長安!”
“是!”
王德連忙躬身退去。
“陛下!”侯君集一臉感動的看著李二。
李二仰天大笑,伸手拍了拍侯君集,“大總管豈能作女兒之態。”
“諸位愛卿共進!”
“謝陛下!”
四人連忙拜道。
四人大笑著並肩走進了光華門,城內早已經被安排好了,城內道路兩邊揭示綁上了紅色的綢緞,不遠處的空地上更是搭著台子。
那太子上則是演繹著來宣揚李二的《秦王破陣樂》,而這隱約成了大勝歸來必須要有的項目。
隨著一眾繁雜的禮節結束,迎接得勝之師的儀式才算是結束了,李二帶著大臣朝著太極宮而去,畢竟是得勝而歸,無宴怎麽能叫盛典呢?
與長安一片熱鬧景象恰恰相反的嶺南,韓元直呼大開眼見,這天地的鬼斧神工不得不說。
一道道破布懸掛在碧綠的斷崖之上,下面水潭周圍則是圍繞了一圈的動物,林中更是隱約有幾隻梅花鹿的身影。
那瀑布從斷崖上飛瀉而下,砸在水潭上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林中不斷的回蕩著,其中夾雜著鳥兒,蟲兒的鳴叫,更是讓人身心放松。
不過韓元對於這個瀑布有些疑惑,按理說這個瀑布這麽大,即便是經歷了千年,那在現在也應該有一些記載的,可他竟然沒有一點印象。
而唯一有印象的便是在世界上都排的上名的黃果樹瀑布,沒錯,就是貴州的招牌。
哦,現在應該叫南詔,現在和嶺南一樣都是一塊荒蠻之地。
“如何,此地景象遠比關中要強吧!”一旁的趙無名負手望著那瀑布,開口問道。
“確實不錯,只能說各有千秋,關中繁榮,嶺南空靈。”韓元微微頷首。
“久聞侯爺詩仙之名,如今見此景象,不如賦詩一首,也好為不負此地之景。”趙無名轉過頭,那鐵製的面具下分不清喜怒哀樂。
韓元並沒有拒絕,這一路走來,韓元已經見識到了紅花衛的強大,即便是在大唐的官府之中,紅花衛也能插手進去。
特別是到了江南以後,紅花衛反倒是顯得光明正大了起來,在長安到揚州的運河上如果說他們是一路小心翼翼,那從揚州到嶺南的路上,那便可以說是招搖過市了。
韓元不得不佩服這些人,竟然願意舍棄關中的繁華,跑到這一片荒蕪的地方重新開始。
不過,他們的選擇是明智的,嶺南除那個馮王之外,便再無勁敵,而且這裡李二的耳目也是幾乎沒有的。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韓元沉默了片刻,還是決定把劍仙的詩給抄出來。
他思索了好幾首詩詞,發現那一首都不如這一首描繪的恢弘大氣!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好詩!好詩!”趙無名低聲輕喃了幾句點頭稱讚道。
一行人不過是稍作休整,便再次啟程,這次不過走了兩日的功夫,便來到了一處山谷之中。
這山谷明顯有人居住的痕跡,周圍的雜草和樹木被清理的乾乾淨淨,一條大路蜿蜒在森林之中,不知道通向何方。
“侯爺,我們這地方如何?”趙無名望著面前熟悉的山谷,話語中也多了幾分的輕松。
“好地方。”韓元淡淡的開口評價道。
現在已經到了敵人的老巢,想要簡單的逃出去,基本算是不大可能了,韓元也就不去琢磨怎麽逃出去了,開始琢磨這怎麽弄清楚這地方是什麽地方。
“走吧,進去看看!”趙無名對著韓元身邊的壯漢擺了擺手,那壯漢這才給韓元雙手的鐵鎖打開了。
韓元揉了揉那手腕,戴了這麽久的枷鎖,手腕都磨破了皮,甚至已經有地方已經反覆被磨了好幾次。
一行人走入山谷,韓元有些驚訝,山谷內和山谷外的景象截然不同,若是山谷外是人間的話,那山谷內便是地獄。
一隊隊的野人帶著枷鎖被人拿著鞭子驅趕著,那成片的土地上,無數的野人正在勞作著。
他們沒有大唐先進的農具,而是用著最原始的方法進行著翻土,手上握著只是一中最為簡單的木棍,木棍的頭部稍微尖銳一些。
而在那一大片田地的旁邊則是一條小河,小小的孩童拎著和他差不多高的木桶來往於河邊和院中的水槽。
“怎麽樣,侯爺,我們這一片基業你可還看的上?”趙無名對著身後的壯漢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散去。
“奴隸社會。”韓元並沒有多言,只是平靜的吐出了四個字。
“奴隸社會?新名詞,哈哈哈,難道大唐就不是嗎?侯爺難道不知道在你以為的那些貴族之中也是奴隸社會,他們家仆役都是奴隸,一生都要效忠他們。”
“哪怕他們犯下一個小錯,甚至可能招來殺身之禍,而且官府不會過問,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因為他們是勝利者,勝利者所作所為放在失敗者的身上就是錯誤的?”
“侯爺,李世民不過是一個殺兄弟的人,他有什麽資格當一個仙人的嶽父?就因為他做完這一切,雙手合十,‘回頭是岸嗎?’,難道這就能掩蓋住他屠殺了齊王和太子兩家上百口嗎?”趙無名顯然有些瘋狂,他那面具下傳來怪異的笑聲。
韓元沉默著並沒有開口說話,說實話他現在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自己是不是已經被這種大環境給汙染了,面對這些自己竟然毫無反應。
趙無名伸手拍了拍韓元的肩膀說道,“侯爺,放心我不會逼著你去做那種叫做轟天雷的東西,我家主子天資聰慧,希望你收他為徒,待到我們大業成功,你便是天子之師。”
“我答應你,我可以教導他,但是我不會教授他別的,只會教授他如何做人,他跟著你們沒有變成禽獸已經很不容易了。”韓元並沒有推辭,而是答應了下來。
自己曾經答應過老爺子,若是見了那個苦命的孩子,能伸手助他一番便助他一番。
“好,今後侯爺你便住在這座房子之中,和主子住在一起,我知道你不會對主子有任何的想法,同時主子跟著你也會安全一些。”
“不瞞你說,這裡去年已經死了上百的人,可不是野人,是漢人,你知道他們是怎麽死的嗎?”
“各種死狀都有,就那麽離奇的死了!”
趙無名一邊說著一便去掉了面具,那臉有些奇怪,若是單單看一半的臉,那定然是一名美男子,可另外一半......
“瘴氣。”韓元默默的開口說道。
“瘴氣,可能是吧,若是可以,趙某求侯爺救救他們!”趙無名直接對著韓元彎下了腰。
韓元望著趙無名陷入了沉默,說實話他恨不得這些人都死光,這樣自己就能逃走了。
可是他們是漢人,和自己一樣都是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