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空樓忍著劇痛，慢慢調節著體內的內力，讓內力從不安躁動的狀態變得更加沉穩綿長，柔和地滲入身體內的每一處。

　　墨空樓此時心裡有著按捺不住的喜悅，他等待這次突破，已經太久了。

　　墨空樓四歲開始練武，六歲入元武境，九歲入通境，十歲修得玄陰內力，如此往後武學境界勢如破竹，十六歲時就已經達到人境界的巔峰，除了那詭譎的眾生相之外，七境全通。

　　這已經是很多江湖散人一輩子都達不到的境界了。

　　可是十六歲之後，無論墨空樓如何修煉，也只是讓招式變得更加熟稔，內力變得更加深厚，技巧變得更加精妙，在武學境界上再無寸進。

　　誠然，招式熟稔很重要，內力深厚很重要，技巧精妙很重要，一個好的武者是無法離開這三面的，但墨空樓仍然感覺自己缺少了最關鍵的一環。

　　這種感覺就像，古代的人類將弓箭的箭頭磨得再鋒利，將弓弦製得再堅韌，弓身用再好的材料去製造，他們卻始終無法讓弓箭的威力媲美現代步槍。

　　他們需要的是質變，是突破，是發明出槍支，而不是總是徘徊在過去，鑽營那些形式陳舊的老把式。

　　畢竟，弓箭再強大，也和槍支彈藥的殺傷力不在一個量級上。

　　關於自己境界難以突破的事情，墨空樓曾經問過自己的父親，也就是站在整個武林頂端的那個男人——魔教教主墨煙塵。

　　可是墨煙塵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冷淡。他說，武學境界的突破，需要悟，也需要厚積薄發，二者缺一不可。除非你是有什麽奇遇，或者你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但就算是這樣，在機緣巧合下提升了武學境界，也很容易因為根基不牢，導致戰鬥力比同境的武者弱，或者在未來較長的一段時間內武功會毫無寸進。

　　總之，墨煙塵的意思就是:你就是悟性不夠，積累的也不夠，乖乖回去練著吧，這事我也幫不了你。

　　如今，墨空樓已是弱冠男兒，距離他達到人境界的巔峰已經過去了四年。

　　這四年，或者說自他練武以來，他都是勤勤懇懇地度過，每日的主要任務就是練功。

　　墨空樓這麽認真習武，也是有原因的。

　　他的父親墨煙塵，在墨空樓小時候，曾經進行過一些復仇行動，將某些已經和門派不和或者年老力衰的老江湖單獨暗殺。事成之後，墨煙塵最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變強，才能守護珍貴的人。這是他對自己故去的妻子唯一能做的事了。

　　墨空樓母親的死，一直是墨煙塵的心結，久而久之，也成了墨空樓的心結。

　　墨煙塵還說，他現在很強，護得住墨空樓，但他樹敵也很多。現在他看似叱吒風雲，不過等他老去，就未必護得了墨空樓了。

　　所以不管是為了別人還是自己，墨空樓都把練武視為自己最重要的事。

　　練武，可以讓自己不要重蹈父親的覆轍，可以讓自己也能夠守護自己。

　　可惜，隨著墨空樓的成長，墨煙塵似乎變得越來越陰鷙了，對墨空樓的態度也越來越冷淡。

　　不過墨空樓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的父親心裡一定還是愛自己的。

　　思緒回到現在，墨空樓在運功的過程中，已經逐漸地感受到阻礙了自己多年的那層壁障正在緩緩消解。

　　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墨空樓已經快精疲力盡了，可是那層阻礙他的壁障似乎還是不遠不近的擋在那裡。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墨空樓已經快維持不住內力的運行了，頭腦中那股清明的頓悟感，似乎也開始消散。自己的境界也一直卡在瓶頸，就是過不去那道坎。　　怎麽辦?難道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就要這樣被我錯過了嗎?

　　等等，父親以前提過，境界突破需要的是“悟”和深厚的積累，我已經積累了四年了，那我缺的應該就是……

　　就在此刻，墨煙塵從小到大教墨空樓練武的記憶如幻燈片一般開始閃過。

　　第一次教我的內功——陰鬼訣……

　　第一次教我的拳法——瘋魔亂拳……

　　第一次教我的指法——三陰毒指……

　　第一次教我的身法——鬼林草下躥……

　　第一次教我的暗器——飛燕式啄眼

　　…………

　　那些練功的鏡頭就像被加速過的電影畫面，帶著殘影，再一次出現，並且深深地刻在了墨空樓的腦海裡。

　　然後還有墨影纏沾手、戳眼掐喉手和天魔撼地身法，以及一切一切墨空樓所修煉過的功法……還有，從小到大和父親墨煙塵對練的場景，都在閃過。

　　閃過……閃過……

　　回憶來到昨天，自己和父親的那一次交手。

　　回憶的閃爍停滯了。

　　腦海中的記憶開始了正常速度的播放，甚至還慢了幾分。

　　魔教自古以來，就以內功超絕名震天下，而到了墨煙塵這一代，更是被發揚成了指法、內功和拳掌“三絕”。雖不好說是天下第一，但聲震江湖還是有的。

　　而墨煙塵昨天，正好將這三類武學，都應用到了。

　　內功，不用多說，父親的天魔不死功，一直處於火力全開的狀態。

　　指法，父親接下我的劍的那一招，無疑是二指真空把。

　　拳掌，父親在我的瘋魔亂拳中尋得了破綻，一記斷脈手直接結束了戰鬥。

　　隨後，墨煙塵的在腦海裡反覆推敲父親的一舉一動，也在不停的反思自己的破綻。

　　“父親那一腳落的簡直不要太妙，原來那一小寸的位置就能那麽大程度阻擋我的拳路……”

　　“我那一拳著實是有些倉促了，不如不打……”

　　“魔教不善刀劍，我自學的劍法確實還是欠缺火候……”

　　“父親那一指出的可真是講究，正巧拿中了那劍最脆弱的部位……”

　　原來如此……原來那短短的交鋒中竟隱藏著如此多的奧妙。

　　從黑衣人丙的角度看，那魔教少主墨空樓只是個動彈不得的傷者，半睜著眼睛呆看著天花板。誰能想到，墨空樓竟然正在突破武學境界……

　　此刻的墨空樓，距離地級強者僅一步之遙！

　　在江小白的幫助下，王五的屍體已經埋好了，就在酒仙廟邊上。二人一妖都沉默了許久，場面看起來頗為惆悵。

　　林知羽歎了一口氣，走到廟門口的空地上，開始練劍。

　　“林知羽，我想學武功。”蘇無花正色道。

　　“算了吧，你現在什麽都不懂。明天就是劍神現身之日，我一定要替王五叔報仇。我才沒有閑工夫教你武功。”林知羽一邊在酒仙破廟門口舞劍一邊說道。

　　“得了吧，那魔教教主怕不是一招就把你給秒了。再說了，誰說我什麽都不知道啊?這天下武者，共分為天、地、人三境，我看你啊，連那地境都不到呢！”蘇無花不忿道。

　　“繼續說。”林知羽舞劍，看都不看蘇無花一眼。

　　“說啥?”

　　“天下武者，共分天、地、人三境，然後呢?”

　　“然後……然後……”

　　江小白坐在破廟門口的台階上，舞動著一雙赤腳丫，捧腹大笑。

　　“而且真是不好意思，一個月前，我正好突破到了地境。”林知羽不等蘇無花再說些什麽，直接懟了回去。

　　“既然您武功如此高強，為什麽不傳授我兩招呢?”蘇無花死皮賴臉道。

　　林知羽把蘇無花的話當做耳旁風，雙眼精芒一閃，劍指蒼天，竹雨劍在陽光下像鍍上了一層白雪，發出“鏘”的一聲嗡鳴。

　　廟前，落葉如雨下。

　　林知羽收劍入鞘。

　　“不錯。確實已是地級境界。”江小白讚賞道。

　　“那啥，小白啊，我看你很懂的樣子，不如你教我兩招吧?”蘇無花見林知羽不搭理自己，只能求助江小白。

　　“我是妖怪啊，我又沒有內力，哪裡懂武功……”

　　“唉……”蘇無花哀歎。

　　沒有武功傍身，怕是不知道哪一天就曝屍荒野了。要是遇見墨煙塵那種人，估計直接被打成灰，屍骨無存，想收屍都沒有素材，更慘。

　　“不過我倒是有個辦法，既不耽誤知羽小妹回蒼石小鎮，又能讓她教你武功。”江小白笑嘻嘻道。

　　“什麽辦法?”蘇無花趕忙問。

　　“砰”的一聲，江小白手中變出一個小小的酒壇，只有人的拳頭大小。

　　“知羽小妹，麻煩你過來一下。”江小白道。

　　林知羽還是給江小白面子，走了過來。

　　“麻煩你把關於武功的一些想法在腦海裡回憶一遍，想得越詳細越好。”江小白說。

　　林知羽頷首，閉上眼睛，站在原地默默回憶。

　　半晌後，林知羽睜眼道:“好了。”

　　“好，往酒壇裡吐一口唾沫吧。”江小白說道。

　　林知羽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無花小弟，你把這壇小酒喝了吧。”江小白笑道。

　　蘇無花愣了，腦門上出現了一個大大的“?”。

　　“沒聽清嗎?我說，把這壇小酒喝了吧。”江小白再次笑道。

　　“等等，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讓我喝林知羽的口水嗎?”蘇無三迷惑了。

　　“從某種角度來說，是的。”

　　“我靠，你耍我呢?我才不喝。”

　　“你還想不想學武功了?”

　　“學武功和喝口水有什麽關系啊?！”

　　“這壇酒現在包含了林知羽對功夫的理解，你再不喝， 這酒的效果就要過了啊。

　　“一定得喝嗎……”

　　“如果你還想學武功的話，就得喝。”

　　蘇無花緊咬嘴唇，緊閉著眼睛，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

　　“喝！”

　　蘇無花立馬把小酒壇從江小白的手中奪過，然後一口悶了。

　　“嗝……呃，老實說，這酒味道還不錯……”蘇無花立刻變得滿面通紅，面帶桃花，竟然已經醉了。

　　“這酒叫‘念念不忘酒’，喝了之後，你就會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然後……誒，這就倒了嗎?”

　　江小白話頭剛開，蘇無花就醉倒了。

　　在蘇無花夢裡，場景是他曾經高中的操場。

　　林知羽一臉肅穆地站在蘇無花面前，問道:“天下武者，共分為天、地、人三境，然後呢?”

　　蘇無花好像意識還不太清晰:“呃，這個問題你是不是問過?”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聽我說吧。”林知羽依舊是一臉嚴肅，但卻比現實中要更有耐心，“人境界，主要分為七個小境界，不過也可以說，是八個小境界:小元武、大元武、通神、通氣、通竅、行脈、行天、行從文、眾生相。其中前七境都是基礎，只有突破了前七個小境界，才能踏入地境界的門檻。不過特殊的一點是，不管你有沒有突破前七小境，如果領悟了眾生相，那便一樣能踏入地境界的門檻……”

　　“接下來，我再說一下地境界……”

　　蘇無花很快就恢復了意識，並且發現，林知羽剛才說的話，他竟然能一字不落的全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