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身材健壯,長相雖然粗獷卻也算得上端正,在一乾平庸的村民中顯得十分突出。只是他的神情冷漠,刀削般的下巴微微揚起,散發著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
而他身邊跟著的新任妻子則與他大相徑庭,是一個弱柳扶風型的憂鬱女子,一雙煙眉似蹙非蹙,一雙水眸瑩光閃爍,讓人看著就覺得心疼。
這兩人剛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裡,寧行雲便認出了林成便是昨日給他們吃閉門羹的那位黝黑男子。
大半夜突然被“請來”,林成卻沒顯露出絲毫驚慌。他環視了一圈,看到黯然傷神的童阿婆時臉色微變,但又很快恢復了常態。見眾人緘口不言,他便向村長問道:“不知村長深夜找我夫婦二人有何事?”
村長簡明扼要地將今晚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然後說道:“這密道的入口恰好就在你同秦婉兒結婚時所住的婚房內,而童阿婆說她自從婉兒死後便沒打開過這間屋子,所以……”他頓了一頓,委婉地試探了一句:“關於這個密室之事,你可知情?”
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林成身上,試圖從他的神情和舉動中找出罪行敗露所表現出的驚慌。但令人失望的是,林成依舊臉色如常,甚至不屑地輕呵了一聲,然後直言不諱地說道:“村長的意思是,懷疑我——殺了這些人,造了這間密室?”
林成略帶諷刺的反問一出,周圍圍觀的村民們便紛紛開始喧嚷。
“除了你和童阿婆,還有誰能在這裡造密室還不被發現啊。”
“而且童阿婆年紀這麽大了,怎麽可能造得了密室殺得了人啊!”
“也不知道你個外鄉人來到我們村是不是一開始就心懷不軌。”
林成為人不好相處,又因秦婉兒一事毀了風評,不少村民都對他心生不滿,如今發生這種事情,自然先入為主地認定他的罪名。而村長在一旁也沒有出言相阻,他對林成的確也有一些成見,但又不好在面上直接攤開,只能借他人之口說些不能說的話。
葉流水津津有味地在一旁看戲,看著這些村民們義憤填膺的正義模樣隻覺得十分好笑。他撇了一眼林成那嬌弱的妻子,輕聲與寧行雲耳語道:“你看那女子,面上裝的柔柔弱弱的,聽到她丈夫是殺人犯卻一點不害怕。嗤,也不知道是真的伉儷情深,還是扮豬吃老虎呢。”
寧行雲順著視線望過去,見那位女子依舊躲在林成身後,水潤的圓眸噙滿了淚水。她聽著村民們的輪番控訴,一邊拽著丈夫的衣角,一邊小聲又無力地辯解道:“不,阿成不會這樣的。”儼然一幅嬌弱無辜的美人相。
而聽到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迫不及待地給他的罪名蓋棺定論,林成則是氣極反笑,他揚聲問道:“那請問各位有什麽證據呢?”
喧鬧的場面一時安靜了下來,接著林成又繼續追問:“還有殺人動機呢?我耗心費力建個密室藏屍,對我來說有什麽好處呢?”
“這……”
見大家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村長連忙出來圓場:“林成,大家只是覺得你的嫌疑最大,沒有逼你認罪的意思,叫你過來也是為了調查這件事嘛。”
林成聽到這話很是不屑,但也沒繼續咄咄逼人。村長倒是想起了證據一事,便令一部分村民搜查童阿婆的房子,然後帶著余下的人一同回到了密室。同時還不忘了請上寧行雲二人隨行,一是因為還不能完全信任這兩個外人,要監管他們的行程;二是因為事情能暢通無阻地推進到這一步,
也全是仰仗他們的能力,他私心也希望他們還能幫忙找出一些線索。 二人哪裡知道村長這繞了十八彎的矛盾心理,寧行雲隻覺得這事他們既然有所牽扯,就順水推舟解決完好洗脫嫌疑,而葉流水則是好戲不看到完結就心裡癢癢,所以便都從善如流地答應了。
密室的大部分區域已被塌方的泥沙所掩埋,四周未被破壞的部分只剩下一些尋常的用具和屍體。而那些器具,眾人在探查密道的時候都已經確認過了,並無任何玄機,所以他們能查的便只有屍體。
村長率領一部分村民下到密室後,就讓幾個健壯一點的村民去拿上鐵鍬去清理掉下來的砂石,探查有無可疑物件,然後便跟著其他人去查驗屍體的情況。只是這密室內的屍體大都存放已久,或是已成一攤白骨,或是已被螻蟻吞噬盡了血肉,只剩下一副乾枯殘軀,眾人翻來找去,也就只有趙家女婿的這具屍體還能辨得出痕跡。
村裡沒有仵作,村民們推三阻四,都不敢上前翻看屍體。葉流水等得不耐煩了,信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寒芒軟劍,劍光一閃便將屍體上礙事的布條剝了個乾淨,然後抵著軟劍翻看起屍體的情況。
“公子……這樣恐怕不太妥當。”村長看著這位小公子如此肆意,將屍體視作器物一般隨意擺弄,額間滑下一滴冷汗。幸虧趙家的人都不在,不然看到這一幕怕是又要鬧事了。
“哦?那怎麽樣才妥當?不然你們自己來。”葉流水眉毛一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人敢接茬,雖然他們也覺得這行為不夠尊重死者,但更沒人願意去接觸那發臭的殘屍。
葉流水見眾人如此反應,嗤笑一聲,又繼續開始“糟蹋”腳下的屍體。
寧行雲則在一旁跟著流水的動作細細觀察,還用指尖壓了壓那青白的皮面,沒過多久便確定了屍體的死因。
村長見二人停手,便急忙追問“公子可有什麽發現?”
寧行雲一邊用手帕擦拭雙手,一邊頭也不抬地回道“死者是因心臟驟停而死, 體內沒有中毒的跡象。心臟處被捅了致命一刀,頭部也有受到重擊的痕跡。他應該是先被人重擊頭部昏迷後,再被人往心臟上插了一刀。”
“而且根據這些傷痕的位置和走向,犯罪之人應當是個左撇子。”葉流水又補充了一句。
左撇子?村長聽到這句話,立馬扭頭看向身後的林成,見他正在用著左手來提燈籠。他沒記錯,林成就是左撇子!
感受到村長犀利的目光,林成依舊面無表情,隻冷硬地說了一句:“我沒有理由殺他。”
沒等村長說話,一旁的村民們又有人跳出來反駁他:“村裡誰不知道你們兩水火不容啊。”
“對對對,前兩個月我還在村口見到他們二人起了爭執,差點就打起來了!”
此時的村民們早就認定了林成就是那個殺人犯,逮到機會便要給他定罪。林成百口莫辯,一張黝黑的臉顯得愈發陰沉。
“光是左撇子這一點的確還不足以定罪,關系不和也不能說明什麽,只不過增添了嫌疑罷了”寧行雲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林成望了他一眼,似是有些驚詫這個外人會替他說話。
而村長聽到這句話也讚同地點了點頭,他當然看得出現在村民們都是抱著負面情緒去主觀定罪,但在沒有確鑿證物之前,林成就只是有最大嫌疑而已。而且...一切指向林成的線索似乎都太順理成章了,反而讓他心生不安。
正在這個時候,另一側傳來一聲驚呼。
“村長!我們發現了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