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城下,典韋揮舞著他的那支大鐵戟,並率領著一眾南蠻軍,在敵軍陣中往來縱橫,碩大的身軀幾乎是在平推敵軍,走到哪都是披荊斬棘之勢。
而南蠻軍的將士們則是緊隨典韋之後,一個個鬥志昂揚,群情激蕩,下手亦不手軟,比起平日裡,其勇猛和戰力更是多了幾分。
典韋這段時間在戰場上的表現,已經深深的得到了崇尚武力的南蠻軍士們的認可,越來越多的南蠻營士兵在心中愈發的尊敬武力超群的典韋,
有典韋在戰場上,南蠻營中人的戰意和士氣便會愈發的旺盛,跟隨著典韋,諸蠻軍士卒隻感覺自己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
這就是威望!
“兄弟們,跟某家殺!”典韋又劈殺了兩名步卒之後,高舉長戟,震天高呼:“此一戰當屠盡叛逆,還荊南太平!”
他的身後,南蠻營的士卒們亦是轟然應和,猶如潮撲向礁石一般,聲音炸裂於夜空之中:“殺啊——!”
被城內和城外的兩支兵馬包圍的張羨,此刻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在黑夜中前後來回觀瞧,心中既驚恐又絕望。
截斷他退路的那支兵馬,很明顯就是適才前去其寨中偷襲的那支敵軍,如何會出現在這裡?
邢道榮呢?陳應鮑隆呢?趙范呢?他們不是奉命殲滅這支敵軍的嗎?
想到這,張羨如墜冰窖,心下寒涼。
眼下的情形,他兵敗已屬必然!
而且現在的情形,他可不僅僅是戰敗這麽簡單,按照目下的形勢來看,張羨估計自己連衝出敵陣,逃出升天的機會怕是都沒有了。
隨著敵軍包圍圈逐漸縮小,張羨一眾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放眼環顧,四處皆是南蠻營的兵將和長沙郡軍,根本看不到任何一處生機的存在。
敵軍震天的呐喊聲在周圍越響越高,而己方士兵的聲勢則是在逐漸減小,
到處都是敵軍士卒的呼喝:
“漢室王師在此!張羨速速受降!”
“漢室王師在此!張羨速速受降!”
“……”
張羨聽著四面八方的喧叫聲,再看看身邊那些慌亂不已、無所適從的士卒,慢慢的將眼睛閉上,徹底的死心了。
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孤注一擲的起兵計劃,終究還是以失敗告終。
張羨無怎麽都想不通,身為南陽張氏族人的他,在荊南籌謀了多年,論及名望和實力,都遠勝於山陽劉氏,可為何那劉琦在來了荊南之後,在短短數個月內,就可以收服四郡人心,擴充實力遠遠達到凌駕於自己的地步!
這到底是為什麽?
事到如今,張羨都沒有和劉琦正式的見上一面,但他也知道,自己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等待他的只是黑暗與死亡。
可歎山陽劉氏中人,對付自己竟是連劉表都沒有親自出馬,隻憑兩個黃口孺子就收拾了他,
說句實在話,張羨很不服氣。
但事到如今,不服氣又能如何呢?
是非成敗轉頭空,一切皆隨一死化為虛無。
當下,便見張羨拔出佩劍,愣愣的盯著那寬柄劍許久,然後向著自己的脖頸上橫放,感慨言道:“天意如此,莫可強求!”
說罷,一劍切下,鮮血濺射於當空。
他的眼睛圓睜,身體逐漸向後靠倒,重重的落在濕地之上。
而那些喊殺之聲,則是逐漸遠離他的耳膜,漸行漸遠,直至完全消失。
張羨去了。
……
荊南之爭,隨著張羨的自裁而結束了,
長沙方面,劉琦和劉磐在降將趙范等人的協助下,將張羨剩余的兵將全部招降。
擊潰張羨之後,劉琦當機立斷,命張允和典韋率領一萬南蠻營南下,先收復桂陽郡,再收取零陵郡。
兩郡的精銳兵將,都已經被張羨帶出來攻擊長沙郡了,可這些兵將如今不是被劉琦打散消滅,就是被他受降,眼下零陵郡和桂陽郡,地域雖大縣城雖多,但留守的都不過是老弱之輩,
派張允和典韋領一萬兵卒前往收服,不過是旦夕而定之事。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決不可錯過。
其實張羨已死,桂陽郡和零陵郡諸縣,只需傳檄而定,並不需要特意出兵,但劉琦讓張允和典韋領兵前往,其實是有一個特殊的理由。
有一件事需要他們代辦。
……
“張羨如今已經授首,張懌倉惶南逃奔回桂陽郡,但眼下桂陽郡並沒有精銳兵將鎮守,幾乎等同於空城,你們此番南下,破桂陽必矣,但破城之後,你們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知道是什麽嗎?”劉琦問二人道。
張允和典韋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皆有些沒太琢磨明白劉琦的話中之意。
張允沉思了半晌,方才對劉琦拱手言道:“撫境安民,勿使郡內諸縣生亂?”
劉琦點了點頭,道:“這只是一個方面。”
“清點武庫,收繳糧草?”
“亦是一個方面。”
“徹查張羨舊部,重新任免兩郡官吏?”
“那是回頭我要做的事,與你們無關。”
典韋受不了劉琦和張允打啞謎似的猜謎,急道:“府君,你到底是要典某與張將軍所做何事,還請府君盡管吩咐!不要在賣關子了,急煞死個人。”
劉琦微微一笑,讚賞的看了典韋一樣,暗道自己終歸還是少了幾分典韋的直率。
“此番攻克桂陽郡後,張羨的家眷族人,當如何處置?”劉琦來回看向兩人道。
張允聽了這話,心中不由一緊。
他心中開始仔細掂量了起來。
少時,卻聽張允猶豫地道:“末將常聞,以德治世者,不絕人之理,以孝治世者,不絕人子嗣,這個張羨雖然可恨,但想來還不至於要絕人之後吧?”
劉琦默默的瞪視著張允,道:“張羨在荊南廣布偽書,謊稱嚴君謀反,如今又命喪於我手,南陽張氏和襄陽劉氏兩家已成世仇,當此時節,我捉了他的家眷而不殺,難道留著他們日後為張羨報仇麽?”
張允聞言依舊是略有些猶豫:“府君,張羨畢竟是南陽張氏中人,盡誅其家眷,恐於府君在南陽郡的名望不利……您畢竟是南陽郡守,日後咱們還得去奪取南陽郡呢。”
典韋豪氣地道:“既是府君想要斬草除根,那此事便交給某家去辦!這事某家當年在中原常做,別說是張羨一門中人,便是屠戮張羨滿門,又有何難?”
劉琦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張允,道:“兄長,你真的是讓我深感失望。”
張允苦笑道:“南陽郡乃是光武龍興之地,門閥林立,望族彼此相守,若盡屠張羨門中人,日後府君若要入駐南陽郡,恐不會為世家所容。”
“不妨事,張羨與我劉氏已是死仇了,況且張羨本人已死在我手裡,我此刻若是連滅他族人的手段都沒有,日後即使進駐了南陽郡,怕也是難立聲勢,憑白讓人欺負。”
說到這,劉琦頓了頓,道:“兄長隻言此事你辦的還是辦不得,若是辦不得,那我只派遣典韋一人前去便是了。”
張允一聽這話,渾身頓時一個激靈,急忙拜道:“府君放心,末將當謹遵府君之意,此事盡管交給末將,末將定然將此事辦的妥帖!”
南陽張氏畢竟屬於望族,而張羨本人亦屬當地名士,若非萬不得已,張允實在是不想給劉琦當這把屠戮望族的手中刀,
但事情已然到了這一步,劉琦的話中之意已經說得很明白,
若是張允不去, 劉琦便會讓典韋獨自一個人領兵前往。
若是這樣的話,張允估計自己今後在劉琦心中的地位也算是完了。
所以眼下,別說是殺南陽張氏一門上下,便是誅除整個南陽郡所有的門閥,張允也得乾。
事關他的前程與未來,他不能不去做。
劉琦前世的時候,也讀過一些書,知道一些什麽君子不害人之親的典故和名言,
但到了這個時代之後,劉琦才發現做事若是不斬草除根,會給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帶來多麽大的隱患。
在這個宗法社會,以家族利益為團體的社會,劉琦殺了張羨之後,若是不將張羨的家族中的宗族全部鏟平,那他日所帶來後果,絕對是他無法預知的。
不是劉琦心狠,而是這個世界,本就不存在天真和幼稚。
做人做事,一定要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