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冷聲道:“我不會多管閑事,前提是別來招惹我,以及和我有關的人。如果招惹了,那就必須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頓了頓,張無忌背負雙手,緩步行至卜垣面前,目光淡淡,繼續道:“自廢手筋腳筋,再破掉會陰,我饒你不死。”
卜垣心中的怒意已經全部轉變為懼意,聞得此言依然又驚又怒。
他若真按張無忌所說,自廢手筋腳筋,這輩子也就徹底廢了,只能躺在床上靠別人過活,別說是習武,以後連正常人都不如,除非有蓋世神醫替他接續筋脈。
而倘若再破掉“會陰丶穴”,他以後連子嗣後代都不會有,神仙也難救,徹底失去男人的尊嚴與生殖能力。
這讓他怎能不驚?怎能不怒?
可驚完怒完之後,便是一陣深深的懊悔。
卜垣心中暗罵自己為何要搶先出手,為何要打這個頭陣,給其他師兄弟當槍使,還將方才催促自己動手的大師兄魯坤也罵了個狗血淋頭。
卜垣知道自己絕非這個古怪小子的對手,但要他親自動手廢了自己,他是萬萬不敢,也不願如此做的。
“怎麽?不想動手,還是下不了手?要不要我幫你?我出手的話,一不小心要了你的小命,那就怪不得我了。”張無忌再次開口,表情玩味,似在打趣。
但是,客棧內沒有一個人覺得他是在開玩笑,那股雲淡風輕、視人命如草芥的氣質,絕不會出現在一個手上未沾染人命的人身上。
換句話說,這是個殺過人,而且還殺了不少人的殺星,身上竟已凝聚有淡淡的殺氣。
眾人目光接連變化,許多人皺起眉頭,露出不喜的神色。
心中皆想:此人小小年紀便對人命如此漠然,武功強橫至此,日後江湖上怕不是又要出一個絕世大魔頭了。
聽到張無忌的話,卜垣心中一抖,回頭看到遠處神情大變,袖手旁觀的七位師兄弟,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喊叫道:
“魯師兄,周師兄,萬師兄,孫師兄,你們幾個做師兄的就在那裡操手看著嗎?還不快過來幫我!”
魯坤、周圻、萬圭三人紛紛變色,對卜垣怒目而視,他們心中早已打起退堂鼓,此刻卜垣卻要趕鴨子上架。
倒是孫均此人依然面無表情,神色木訥。
“孫師兄,救救我!”
卜垣大叫,他知道自己八個師兄弟中,還是這位四師兄劍法最精,武藝最高,最重要的是他會顧忌同門情誼,人品沒其他師兄弟壞。
孫均沉默寡言,緩緩從劍鞘中抽出鐵劍,精瘦黑沉的面龐看向張無忌,示意他要出招了。
張無忌無所謂地撣了撣長袖,負手而立,氣定神閑,做出一副請你開始表演的姿態。
孫均一言不發,一個箭步便已衝上前來,迅疾如風。
孫均手中施展開殘缺連城劍法中的“一劍橫行萬裡餘”,一雙大手橫劍於胸,隨後猛然刺將出來,再從左至右橫掃而開,劍勢浩蕩,一往無前,勁氣十足,力求能夠一劍斃敵。
此劍招使得老辣至極,光論威力只能算作三流中乘,但他學的僅是殘劍,又只有劍招,沒有劍訣,能在這個年齡段便練到這種地步已是殊為不易,資質可見一斑。
但是,境界差距終究是擺在那的,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論劍法精妙程度,張無忌所學武當派的《繞指柔劍》、《柔雲劍術》、《神門十三劍》都要比殘缺連城劍法高深許多。
加之他高絕的天資悟性,已然融會貫通,推陳出新,劍術造詣早已邁入一流之境,自然能夠輕易看出這一招的破綻之處。
任何劍招都是有破綻的,所謂的完美無缺,只是由於他人的速度不夠快,功力不夠深,即使知道如何破解也根本無法做到。
張無忌輕飄飄一掌推出,身上青衫微微鼓蕩,勁氣匯於手掌,凝而不散,定格半空。
看著近在咫尺的手掌,孫均目露驚駭之色,這一掌緩慢無比,卻又剛好印在了他的胸膛,乍眼一看,倒像是自己主動撞上去的一般。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孫均以比衝來之時的速度,更快倒飛了回去,撞翻好幾張桌椅之後才止住勢頭,口中悶哼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顯然內傷不輕。
張無忌向四周橫掃一圈,冷哼一聲,問道:“誰還敢插手?”
人人均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心想:這是哪裡冒出來的煞星,光憑這份功力,即便什麽招式都不會,也能把人揍得滿地找牙。
他們眼力太淺,並沒有看出張無忌方才推出那一掌的精妙。
那一掌其實深得武當派武功的精要,以靜製動,以逸待勞,料敵於先,動於後,製於前。
此際,見到這樣一幕,魯坤、周圻、萬圭三人都已抽出一大半的長劍,“嗆!”的三聲又連忙合了起來,相顧驚懼與駭然。
萬門六弟子吳坎衝八弟子沈城使了個眼色,指了指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孫均。
“殺人啦!殺人啦!絕世魔頭行凶殺人啦!”沈城眼珠一轉,突然放開嗓子大呼小叫起來,他年紀很小,只有十一二歲,此刻像是嚇破了膽。
這時,萬震山之子萬圭也領會其意,向周遭拱了拱手,朗聲說道:
“各位英雄好漢,絕世魔頭修煉嗜血魔功是以強橫如斯。我輩武林中人當群起而攻之,將其斬殺在此,為武林除一大害!”
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口中說的又是冠冕堂皇之語,義正辭嚴,不由便先讓人信了三分。
眾人心中稍稍一動,觀那少年言行,絕非善類,將來未必不會因一己之念荼毒武林。
倘若能夠聯起手來,將其提前打殺在此,倒也是樁好事,只是手段不怎麽光彩,到時可能需要好生編造一番才行。
不少人流露出意動的表情,如果此事能成,那他們在江湖上必會名聲大噪,某某俠士與群豪圍攻魔頭,一番血戰,終是斬下了魔頭首級,造福武林。
但是,他們雖然意動,卻還沒有被衝昏頭腦,自己的斤兩有多重還是拎得清的,都希望別人挑頭出手,拿人命去填。
張無忌將眾人的反應收入眼底,暗自冷笑一聲。
心道:別說這些人根本沒那個膽子動手,就算真有人腦袋發熱,動起手來,大不了全殺了便是,圖個清靜。
螻蟻安敢挑釁巨龍?眾人尚且還沒意識到雙方真正的差距,猶自作死而不自知。
張無忌不屑爭辯,但菊友這個小俏丫鬟卻急紅了眼,站出來替張無忌辯解道:
“你們怎麽能亂說話?小姑爺是大好人,不是什麽大魔頭,他不會行凶殺人的,你們不要冤枉他。”
吳坎向她靠近,面帶關懷之色,故作疑惑不解,說道:“他是大好人?小姑娘,你涉世未深,不會被他這魔頭給騙了吧?”
菊友瞪了瞪他,不高興道:“怎麽可能!我和我家小姐都是小姑爺從壞人手裡救出來的,小姑爺是大大的好人,武功又高,人又好看!”
說到後面,菊友的臉蛋兒不自覺變得紅紅的,煞是可愛。
吳坎面頰抽搐,心裡大冒酸水,這話怎麽聽怎麽不是滋味,心想:這樣的好事自己怎麽就碰不上?
其實,他也不想想,就憑他這三腳貓的功夫,即便真碰上了,也不過是被人亂刀砍死,扔在地上給土地增肥的下場。
萬圭此時也走了過來,一身錦衣氣派華麗,俊朗瀟灑。
他對凌霜華溫文爾雅笑著,口中道:
“這位小姐,在下萬圭。我們師兄弟八人與眾多江湖義士要一起誅殺魔頭,為武林消解禍患,還請小姐速速遠離此魔頭,勿要受到傷害。”
相較於菊友這個小丫頭片子,萬圭一眼便看中了清麗絕俗,淡雅如菊的凌霜華。
凌霜華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只是搖頭細語道:
“我相信張公子不是什麽魔頭,是他把我從魔窟救出來的,你們要殺他,就連我也一同殺了吧。”
萬圭稍稍愣了愣,強自壓下心中的酸意和怒意,目光一閃,笑著問道:
“小姐,既然你說他不是魔頭,那他可曾殺過人?是隻殺了一兩人,還是殺了很多人?”
“這......”凌霜華神情一怔,想起那夥全都死光的賊人,一時無言以對。
萬圭輕輕一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說道:
“此魔頭濫殺無辜,嗜殺成性,小姐莫要再待在他身邊受他蒙蔽,還是快到我這邊來吧。”
“小姑爺是殺了很多人,可那些人都是壞人,就算殺了也不算做壞事。”菊友聲音急急,帶著哭腔。
萬圭眼前一亮, 暗讚一聲:好個嬌憨的小娘子,天真爛漫,俏麗可人,要是能讓自己摟在懷裡,好生把玩一番就好了。
這個時候,誰還會去管你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只要你殺了人,並且還殺了很多人,那你就是個殘害蒼生的魔頭,人人得而誅之。
沈城適時地又叫嚷起來,扯著公鴨嗓亂嚎:“絕世魔頭滅絕人性,殘忍嗜殺,嚇得我屎尿齊流啦!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厄!”
聲音戛然而止,便如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嚨。
沈城兩隻手伸進自己的嘴巴,朝外扣著什麽東西,眼淚花花,再也嚎叫不出。
使勁扣了半天,沈城終於又是咳嗽又是流淚又是流口水,從嘴裡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青花茶碗,沾滿了口水,天知道這個大茶碗是怎麽塞進去的。
沈城怨毒地盯著張無忌,見張無忌手上輕輕拿起另一隻茶碗,怨毒急轉成驚恐,連連後退,生怕再遭一次罪。
剛才那個茶碗正是張無忌隔空射入他嘴裡的,明顯尺寸太大,吃不消。
張無忌知道這個萬門第八弟子年紀雖然最小,卻十分伶牙俐齒,心性早就被列位師兄熏陶得扭曲了。
顛倒黑白,混淆是非,這些都是慣用伎倆,並且,因為年齡和長相的原因,偏偏還很容易使人相信,禍害一個。
萬圭臉色大喜,“魔頭又逞凶了!大家快快聯起手來,除魔衛道就在今日!”
“啪!”
張無忌反手一巴掌將他拍飛,冷眼環顧,“跳梁小醜,蹦彈完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