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右衛門和助六對視一眼,立刻聯想到代官送來的奏報上面的某一段供詞,采冰工人見到大家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在一起。
“你且細說說,說的好了,本官撥你一個目明的缺!”
助六立刻封官許願,那流氓不過是個青皮無賴,看下等場子的混混而已。如果能補一個地方臨時工的缺兒,那身份立刻就不一樣了,有官皮了。聽到這話,原本還想走的流氓,立刻擠出笑臉湊了上來。
“那男的甲斐口音,膚色挺白,大眼睛,濃眉毛,鼻子亦算挺拔,樣貌很是方正。”流氓也只是見過幾面而已,但是帥哥小白臉總歸會多看兩眼,印象深一點的嘛。
“有一副好皮囊?”忠右衛門一聽,這不就是時下帥哥的標準嘛。
“確實如此,確實如此”
和大家同時消失,又和大家是相好的,模樣長得也好,重點是現在不見蹤影。那麽毫無疑問的,這人有相當巨大的嫌疑。
“你且下去休息,暫時留在深大寺。”助六讓那個流氓留下,他見過浪人,也是重要人證。
“是是是,屬下明白!”那流氓還真會順杆爬,已經給自己扮上了。
反正目明沒有工資,也沒確實的編制,地方衙門只要財政有寬裕的,往往都會增設大量的目明和禦用聞,這一類的臨時工是衙門辦公的基層力量。助六作為東組與力,隻恨自己人手少,眼前這個流氓倒也乖覺,便點了點頭,算是把他收下了。
“事情怕是難辦了”見人走了,左右只剩兩人,助六向忠右衛門歎了一聲。
“就怕那小子奪了金瓶,這會子遁跡無形。”忠右衛門也擔心道。
天色大暗,現在想辦案也沒了可能,兩人隻得在寺院住下。地方上面還派了兩個侍女過來鋪床,兩人哪有這個心思,就差急的嘴上生燎泡了。把兩個如蒙大赦的農家小女孩給打發走,兩人又來回討論了半夜的案情。
等天一亮,兩人起身,匯集地面捕吏,將一種地方上的有關人員都找了過來。那流氓盡職盡責,也不知從何處尋了一根棍,氣質都不一樣了,威風凜凜的站在場下維持秩序。
發現屍體的村民,采冰的工人,代官的屬下,接二連三的上來接受問詢。尤其是親眼見過浪人和大家兩人一道出行的采冰工人,助六問的很細致,想要盡量還原那個年輕浪人的體貌特征,好下發人像書,在天下各街道搜捕此人。
大致詢問完畢之後,助六又問那個代官,為什麽這樣人命大案的急件,八裡路卻送了整整三天,才送到江戶城。
那代官當然不會說是自己失職,只是怪老天爺,說是前兩日下大雪,一連下了兩日,道路被積雪覆蓋。這裡又是山區向平原過渡的丘陵緩坡地帶,平時走還無所謂,下了大雪,淹沒了道路,就算是熟悉地形的人,都可能一個失足摔死的。
況且又不是謀反叛亂,那才是第一等的要事,死個把老百姓而已,能夠按時發出公文,還保護好現場,已經不錯了。
理由很充分,助六也不好說什麽不是。既然有兩天的時間都在下大雪,那麽那些給官府送信的飛腳,在路上有延遲也是很正常的。
“等等,你是說前兩日多摩大雪,道路難行?”忠右衛門突然一喜。
本地人下大雪都不好出行,外地人怎麽出行?
“是,前兩日多摩大雪。”左右的村民百姓也紛紛點頭。
“那麽你們家中村中,可曾有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前來投宿!”
“不曾,不曾,不曾”得到的回答全都是沒有。
“那深大寺的宿場呢?”作為勾連甲斐府中的重要宿場町之一,
深大寺門前是有宿場町的,有錢就能過夜。“也不曾有”
“附近可有什麽供人休息,避雪之處?”
“”似乎是問到了眾人的盲點,多摩這地方又不是廣闊的平原,距離江戶已經超過三十公裡了,雖然還星羅棋布的分布著不少村落,可是到底是聚居,不是散居,沒有什麽單獨的民房。
“山上有個存米糠和木屑的草棚”有個采冰工人突然開口。
米糠和木屑都適合作為冰塊的隔熱層,在取冰保存之後,會在地面上以及冰塊的外側,鋪大量的米糠木屑,盡量遲緩冰塊的融化。隔熱的問題,很早以前就被人給發現了,這些工人都能粗淺的懂一些。
“在哪裡!”忠右衛門和助六異口同聲。
“就在山上,離此大約三裡,就是雪還未化盡,山道不好走。”采冰工人向身後指了指,遠處有個小山包。
“動員左近諸村莊屋,上山搜捕殺人要犯!一經捕拿,賞金十兩!”助六毫不猶豫的開出一個普通人絕對難以拒絕的賞格。
原本冬末老百姓就閑在家裡沒事,問案現場就圍繞著大量看熱鬧的百姓,也沒有什麽農活需要他們忙的。眼下一聽搜捕到案犯可以獲得黃金十兩,這人的眼睛都綠了。
讓他們一個人去搜捕殺人犯,他們肯定是不敢的,可是讓他們全村幾十幾百人一起上,這人的膽氣就上來了。人多力量大嘛,嫌犯就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你一把刀也很難敵的過幾十根一起刺過來的糞叉,就是這麽簡單的道理。
各村的鑼鼓叮叮當當的敲響,男女老少都被召喚出來,宣布了緝拿案犯的賞格。人人鼓舞,拿著木棍鑼鼓,紛紛踏雪上山,以那間草棚為中心,展開搜捕。
忠右衛門和助六則在那名采冰工人的帶領下,一路直驅儲存米糠木屑的草棚。草棚的木門虛掩著,助六拉開木門,小心的走了進去。雖然大張旗鼓的搜山,可能會把嫌疑人給驚走,但世事無絕對。
巡了一圈,在角落避風處,發現一個人躺臥的木屑堆。不用問,助六伸手上去試探了之後,發現已經不熱了,顯然人早就走了。
但也絕對跑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