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兒?”
韓典匣看到一抹翠玉劍光後,試探著問道。
“嗯”
“姐姐!嚇死我了,這大半夜你怎麽從密道來了。”
“那刀客從未失手,他得知你還活著必會再來,我必須時刻在你左右。”青兒靜靜立在銅燈旁,臉頰被黑暗覆蓋,看不到一點神情。
“保護我?我看是你家公子要你防著我逃跑吧?”
對方沒有應聲,韓典匣覺得自己有點過分,小聲道:“溫存年,他......真那個了?節哀啊。”
許久,青兒喃喃自語:“公子怎麽會死呢?他可是公子......”
韓典匣聽到了一絲嗚咽,心中有些許動容,但不至於跟著悲傷,畢竟他和溫存年是在公平交易。
漫漫長夜,卻怎麽也睡不著,就在天蒙蒙亮的時候,計上心頭。
饒空山原來只是山莊的名字,十年前溫存年名震天下後,漸漸地洛陽西面這片廣袤大山都被世人叫做饒空山。
大山腹地,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奇峰,奇峰下有一數丈平地--大石坪。大石坪邊緣皆是萬丈懸崖,想要上山必須穿過這裡,而通往大石坪的路只有一條。
據說多年前那塊天外飛石便墜於此,砸出來的大坑被溫家祖上填補為平地,那塊石頭立在懸崖邊,經歷歲月洗禮,屹立不倒,這便是大石坪的由來。
一名饒空山女侍正負劍站在大石坪上,看著山下:
旌旗飄搖,人聲鼎沸,密密麻麻起碼來了近千人,原本狹窄的山路更是擁堵。
太極、猛虎、咬尾蛇、青冥、蜀......各式各樣的旗幟迎風飄擺,旗下站著的個個仙風道骨,一臉正氣凌然;
年輕的少俠們正湊在幾名英姿颯爽的女俠旁爭相諂媚;
還有邊緣處窩著更多不入流的小門派,有看熱鬧的、趁機結交江湖大派的、心懷鬼胎的......
但卻沒人敢上大石坪一步。
有著兩個可愛小酒窩的饒空山女侍,看著腳下的大秦江湖,沒有絲毫畏懼,反而一臉譏笑。
這一笑被山下眾人看在眼裡,所有門派魁首心中皆是震怒。
猛虎旗下一個身高九尺,濃眉厚唇,雙拳裹甲的巨人怒道:“好個饒空山,就拿個小妮子來招待我大秦武林?太目中無人了吧!”
如天神發威,渾厚的聲音震的在場眾人雙耳疼痛,林中落下樹葉無數。
各派弟子俱是心中佩服,這力宗--羅人王不愧“黑山神”的名號,隨便張口便是這般威力,力宗巔峰能移山倒海的傳說怕是的確存在!
“呦,黑山神當真威武!說句話還要動用你力宗獅子吼,這是想人前露臉呢。”一位手持桃花鐵扇的英俊公子哥出言拆台。
本想第一個聲討饒空山,在天下好漢前立威的羅人王,被氣的揮起鐵拳要將那惹人厭的小白臉打爛,卻被一隻嬌嫩小手攔下。
羅人王看到是夫人沈輕眉正衝自己輕輕搖頭,便收回拳頭沉著臉一言不發。身後個個小山般的力宗弟子群情激奮,瞪著蜀崒眾人咬牙切齒。
那玉面公子“啪”一聲甩開桃花扇,得意的望向大石坪女侍,嘴角浮起迷人微笑朗聲道:“這位姐姐,在下蜀崒少主唐鶴羽,替剛剛這位莽漢陪個不是。”
說罷反手握扇施了一禮,不卑不亢,好個風度翩翩,惹得一眾門派女弟子心神搖擺。
羅人王聽自己被叫莽漢,頓時氣血上湧,
正欲出手將那小白臉嘴巴撕爛,卻被夫人死死抓住胳膊。 沈輕眉低聲道:“莫要遭了激將,此子詭計多端,我力宗遊離中原武林多年,正值中興,積攢多年的聲望可別被他三言兩語毀了。”
羅人王恍然大悟,拍了拍夫人手背,靜下心來,再看向唐鶴羽的眼神多了幾分複雜。
“鶴兒,休得無禮!江湖事豈是你黃口小兒置喙的。”說話之人一身青絲袍,上繡祥雲仙鶴,眉眼和唐鶴羽有幾分相似,舉止間讓人如沐春風,看似出聲訓斥,眼神中卻滿是自豪。
都說巴蜀山水養人,容貌俊秀的父子二人一時風采無雙。
青冥和蜀崒同在巴蜀,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二派為巴蜀第一門派多年交惡,常有門下弟子私鬥流血。
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的陸道翁譏笑道:“許久未見,唐先生愈是容光煥發啊,想必是丹青之余又和哪個嫂嫂雙修了吧。”
十年前蜀崒掌門人還不是唐卓禮,而是他兄長唐卓群,圍攻饒空山後唐卓群死於大陣,留下一位明豔巴蜀的嬌妻守寡,喪妻多年的唐卓禮便將自己嫂子過繼了過來,引來江湖無數詬病。
“你!”
唐卓禮正欲發作,從始至終閉目養神的空目道人,緩緩道:“諸位忘了我等此行為何嗎?十年前在這裡丟臉還不夠嗎?莫要讓世人再笑我大秦武林是烏合之眾了!”
百年武林,還看老君!
大秦武林一盤散沙,互相攻伐,但沒一個不長眼的敢冒犯老君山,據說老君山有三位放棄得道飛升的真人護佑老君,山上終年雲霧繚繞,仙音彌漫,附近百姓無不虔誠朝拜。
整整一百年,中原武林以老君為首,直到空目道人執教後不問世事,才使其余門派有了稱霸的野心。
老君發話,山下一時平靜,唐卓禮一臉恭敬,對著空目道人深鞠一躬:“是我等失禮了,還請真人主持公道。”
沒有睜眼,空目道人對著大石坪道:“聽聞公子年已命喪那刀客之手,我等這才叩山,《奇門遁甲》乃天地遺書,不可為一家一派私傳,還請秉承鬼谷法則,將他交給良人,造福蒼生。”
女侍聞言撇撇嘴:“我家公子可活的好好的呢!現在是,以後也會比你這老頭活得久!《奇門遁甲》就在山上,我看哪個良人敢上大石坪一步!”
說罷雙手叉腰,小酒窩若隱若現,面對天下群雄十六歲的她沒有一絲畏懼。
空目道人沒有動怒,而是眉頭緊鎖。
唐鶴羽湊到父親身旁:“那刀客從不失手,這妮子莫不是裝神弄鬼?”
“不好說,不好說啊,等等吧,倒有個辦法可以一試......”唐卓禮不動聲色道。
突然一陣破空聲響起,無數箭矢遮空蔽日射向大石坪,女侍已是躲閃不及。
一抹青影從天而降,擋在侍女身前翠玉劍光旋轉,快到形成一張劍盾,將迎面而來的箭雨盡數彈開。
山下眾人並未被快如閃電的劍法震驚,而是盯著落在大石坪上的箭矢。
“進了!進了!大陣破了!溫存年果然死了!”
不知是誰大叫起來,頓時一片嘩然。
壓在大秦武林心頭的一塊巨石終於倒了,一個經商短短幾十年的山莊,卻壓了江湖豪門十年,十年前的敗北讓這些門派終日活在恥辱之中。
江湖上可以有武林盟主,可以有天下第一,唯獨不能容忍活在一個沒有半點功法的書生陰影之下。
下到弟子,上至各派掌門個個喜形於色,溫魔終於死了!
卻又在心中盤算起接下來的爭鬥......
“溫存年已死, 《奇門遁甲》上交朝廷,諸位沒有意見吧!”
眾人聞聲往後望去,一位雄奇偉岸的中年男人,身負盔甲,騎著一匹棗紅大馬緩緩而來,身後跟著近千負甲騎兵,隊形莊嚴,肅殺一片。
“是織網?”羅人王一臉凝重。
“不,應該是禦林軍,看他們製式帶黃,只有天子親衛才可帶黃。那股箭雨就是他們射的,夫君,靜觀其變。”沈輕眉小手握緊丈夫粗壯胳膊,顯得極為可人。
馬上將軍眼神冷漠,策馬緩緩前進,看都不看腳下江湖眾人,肅殺氣焰震懾人心。
各派弟子紛紛讓開了一條道路。
將軍來到各派掌門人身旁,勒韁停馬,駿馬長嘶一聲,馬蹄高舉後重重落下,激起一片塵土。
“在下禦林軍統領,柴邵威,見過空目真人!”將軍沒有搭理其他掌門,只是高作馬背,衝空目道人略微抱拳。
空目道人仍舊閉眼,欠身還了一禮:“早聞天昭武狀元柴將軍威名,貧道有禮了。”
人群又是一片嘩然。
這位天昭武狀元當年可是拳打嶺南猴,腳踢漠北漢。秦人好戰,武試不論生死,他便一路從初試殺到金鑾殿,直到最後無人應戰,被六世帝欽點為武狀元,掌三千禦林軍,護衛禁宮。
更別提,他那位三朝元老的父親......
唐卓禮對唐鶴羽低聲道:“竟然是天子親信柴邵威,朝廷公然插手,看來溫存年是真死了,你莫要再耍小聰明,看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