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啼聲晚,青霞照遠回;
細水暗向東,同是夜歸人。”
沈傳臚吟詩。
張大嘴咧著嘴笑,“哈哈,沈大俠你說錯了,那鳥可不是遠歸,而是剛剛被你和鍾秦真給吵了。”
每每沈傳臚吟詩或者作句,他總是喜歡‘點評’一番,歪解、抬杠,或者是奉承。
今天也不例外。
“而且它們能回,我們卻回不了,張某不記得這附近哪有荒廢的寺院和山神廟,相信你也不願意回到鐵杉貫,看來我們得在這坐一晚了。”
他把腰間的酒葫蘆解下來,遞到了沈傳臚手裡,道:“這裡不比中原,三月底的濕氣還是很大,喝口酒去去濕氣。”
“這野雞還是溫的,你先墊墊肚子,我把粥先熱一下。”
接著,張大嘴又把篝火上的烤熟的野雞拆了下來,然後重新將砂鍋架在篝火上面煨熱。
沈傳臚雖然不說,但是看著他面帶笑容,還有心情吟詩,張大嘴就知道對方與鍾秦真的比試差不了,所以他的也是心裡高興,臉上喜氣洋洋。
沈傳臚將烤熟的野雞撕成兩半,將其中一份分給了張大嘴,兩人對著篝火,就著米酒,開始吃了起來。
酒葫蘆遞過來傳過去,一口野雞肉一口米酒。
夜,漸漸地的深沉。
到了二更天,砂鍋終於再次熱氣騰騰,散發出香味,兩人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
“你聽到了什麽?”沈傳臚問道。
“風聲,雨聲,……呃,不對,那不是雨聲,那是有人在樹林裡經過,……還有人發暗器。”
張大嘴閉著眼睛,豎起耳朵,用心的傾聽著周圍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步伐有些凌亂,似乎受了傷,……而且是一名青年男子,年紀似乎不大。
……有八個人追殺。”
“是這樣。”沈傳臚點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需要把火滅了嗎?”張大嘴問道。
“不用,他們已經看到我們了,正朝著這邊趕來。”
張大豎起耳朵再聽,然後與沈傳臚站成一排,警覺的望著左邊的杉樹林與古道。
聲音漸漸的靠近,聲聲入耳。
一道身影從杉樹林裡衝了出來,落在古道中,手裡拎著一把長劍。
“救命啊。”
“有人追殺我!”
淺白色的綢衫,綢衫染著血跡,面目清秀,年過二旬,赫然是昨天住在同福客棧天字號客房的沈顯德。
看清對方出眾的容貌,張大嘴登時撇了撇嘴,大是不滿。
“這小子沒安好心,明知道那麽多人,還往我們帶過來,明顯是想禍水東移,嫁媧我們。”
“將死之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會緊緊的抓在手裡。”沈傳臚未置太多的評判。
他們倆都站著,沒有貿然出手。
幾名青衣人從樹林裡追了出來,圍著沈顯德廝殺。
沈顯德再次陷入重圍,在七八個人的包圍圈中左衝右突,帶著他們慢慢的向沈傳臚和張大嘴靠近。
招招致命,沈顯德手裡的寶劍眨眼之間就沾滿了鮮血,身上也中了兩刀和一枚暗器,傷處鮮血橫流,搖搖欲墜。
眼看就要不支,沈顯德咬牙急忙之中衝著沈傳臚和張大嘴再喊:“在下乃是青草堂沈駿遠之子,請兩位朋友出手相助,日後定有回報。”
“唰……”
沈傳臚再無遲疑,抽出長劍立時撲了過去,與張大嘴一起出手,
刀劍飛舞,很快就將青衣人擊退,地面上隻留下三具屍體。 “他們都是青衣樓的奪命殺手?”沈傳臚微微皺眉,對著正在幾具青衣人屍體上檢查的張大嘴問道。
“對,不奪你的命,那就奪我的命,躺下的無一活口,全部已經服毒自盡,而且身著青衣。”張大嘴點頭答道。
青衣並不是指青色的衣服,而是指黑色的衣服,張大嘴細細的檢查了一番,結果一無所獲。
沈顯德坐在地下,用劍割裂外衣,用來包扎傷口,許久之後方才處理完畢,忍痛從地上站起來,衝著張大嘴和沈傳臚抱拳揖禮,道:
“在下沈顯德,乃青草堂沈駿遠之子,見過兩位大俠,不知兩位大俠高姓大名,沈某必有後報。”
“沈顯德?嘿嘿……”張大嘴一愣。情不自禁地咧著嘴笑了起來。
他們早已在知曉昨日在城裡同福客棧冒充沈傳臚就是沈顯德,一位玉樹臨風青年,如今聽到對方報出名號,沈傳臚和張大嘴當即曉得即是眼前之人。
“鄙人姓張,人稱張大嘴,在江湖上有個匪號‘金燕子’,不過不是什麽大俠,而一位竊賊。”
張大嘴咧著嘴,忍不住的打量了沈顯德一眼,滿臉笑意。
沈顯德聽到這話微微一愣,然後是皺眉,接著又舒展開來,再次抱拳說道:“多謝張大俠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這位兄台劍術不凡、出類拔萃,為沈某平生僅見,不知是哪個門派的高人,高姓大名,他日定當登門拜謝。”沈顯德又扭頭對著沈傳臚問道。
“好說,沈某並無門派,只是一名普通人,報出名字想來你也不識。”沈傳臚點點頭,道:“不過有一名號想來你曾聽說過。”
“願聞兄台俠名。”
“沈傳臚。”
“……”
沈顯德面色一怔,然後就泛起了笑容,臉上難掩激動,面相更見嚴肅,恭立道“原來是沈大俠當面,沈傳臚之名早已遍天下,如雷灌耳,不想今日遇到大俠,實是三生有幸。”
“吾數年前就開始景仰大俠,故成年之後取字傳臚,不想昨日在同福客棧遭人誤會,誤以為是沈大俠當面,實是慚愧,還請沈大俠原諒, 多多包涵。”
沈顯德折下了半個身子,對著沈傳臚道歉,看到他這般模樣,沈傳臚和張大嘴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皆是微微點頭。。
“青草堂只是川中的一個小門派,以前雖然顯赫,但如今卻已經中落到只有一個堂口,根本不值得請青衣樓的殺手出手。”沈傳臚對沈顯德問道:“你是在冒充我之後,所以才被青衣樓的刺客追殺的嗎?”
“不是。”沈顯德搖頭道。
沈傳臚雖然說的有些不中聽,但是沈顯德沒有在意,依舊執禮說道:“在下在江東遊玩,順便添置一些草藥,但是在數日前突然收到家父及幫中傳書,要我隱姓埋名,從此遠走高飛,想來這件事就是與青衣樓有關。”
“原來是這樣。”
沈傳臚微微點頭,然後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示意道:“他們已經走了,你也可以離開。”
“謝謝沈大俠。”
“謝謝張大俠。”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沈顯德沒有拖延,對著兩人一一行禮,然後離開了古道。
沈傳臚和張大嘴將幾具屍體拖到路邊處理,整理了一番,然後回到溪邊洗手,再次坐在了篝火前。
誰知剛剛把碗筷擺好,取下砂鍋,杉樹林裡又傳來了動靜。
“奇了怪哉,七裡鋪這條古道,怎麽說也是南北要道,怎麽反而像是一條鬼道,大白天的不見幾個人,到了這夜晚倒是熱鬧?”
張大嘴咧著嘴,搖頭晃腦,對著沈傳臚說道:“剛剛送走了一個小白臉,又來了兩隻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