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陋室後面，看那夥士兵被黑口袋蒙著頭，手腳束了繩子，背靠背坐在地上。

　　剛坐在角落裡的那夥神秘人，此時正圍著士兵站成一圈。

　　這夥人中有一個唇上一點媒婆痣的人，正在盤問士兵頭領。

　　“你們剛說李將軍的事，是怎麽個存疑法兒?”媒婆痣問道。

　　士兵頭領惶恐應答:“小人剛說了，秦地軍中都盛傳李將軍還沒死，旁的小人也不知道哇。”

　　媒婆痣啐了他一口罵道:“你剛路上還跟下屬誇口，說知道李將軍下落，怎麽現在又說不知道?你打量著糊弄我呢?”

　　說罷，媒婆痣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細看竟是半尺來長一根細針，刺入那頭領的黑布腦袋。

　　士兵頭領登時倒地，滿地打滾，又喊癢，又叫痛，嚇得一眾士兵一齊求饒。

　　媒婆痣將人按住，把針取出，士兵頭領痛楚稍減，安靜下來。

　　這夥神秘人的頭領此時上前，取下士兵頭領的頭套，開口道:“你抬起頭來。”

　　這聲音，我仿佛在哪兒聽過。雖是男聲，卻柔和婉轉，婉轉動聽。

　　那頭領抬眼望見這人容貌，又聞其聲，也不禁看呆了，咽了一口吐沫。

　　“別害怕。”神秘人說道，“接下來我問什麽，你答什麽，只要把知道的都說了，就沒事了。”

　　士兵頭領點頭如搗蒜。

　　神秘人面帶微笑，開始問:“你從哪兒聽說李膺沒死的?”

　　士兵答:“軍中，大夥談天時聽到的。”

　　神秘人問:“你剛說知道李膺下落?”

　　士兵直冒冷汗，低頭答:“想來不靠譜。”

　　神秘人面露關切說道:“我剛怎麽說?你隻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靠不靠譜，我自己判斷。”

　　士兵點頭答:“之前隊伍行至北地郡，我與手下出去吃酒，在一小酒肆中遇到一個蓬頭垢面的人。他好像喝多了，跟同行的人拍著胸脯說什麽，他在秦地做官的時候，經手了一件大案。”

　　神秘人緊盯著他追問:“什麽大案?”

　　士兵接著說:“那人說他治下的監獄暫扣李膺，沒想到卻被鮮卑人劫了獄。這等罪過若被京中知道，他們整個衙門都玩完。”

　　神秘人有些意外反問道:“鮮卑人?”

　　士兵答:“是說鮮卑人劫的獄。他還說那夥鮮卑人好傻，留了個根本不像的替死鬼。還是他聰明，親自又去挑了一個像李膺的人，押赴京城問斬。如此全得活命。”

　　神秘人不說話，但能感覺到他十分不悅。

　　他又問了一遍地點和人物:“北地郡?鮮卑人?”

　　士兵點頭。

　　神秘人把目光移開又問:“你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士兵又點頭。

　　神秘人歎氣，良久，踱步說道:“你們跟耿家軍，馬上就要合為一支隊伍了，何必起什麽爭執。”

　　士兵頭領見他轉了話題，忙應和道:“本來兩支軍隊交好的，只是近來才鬧的矛盾。”

　　“哦?”神秘人歪頭問，“怎麽會鬧矛盾呢?”

　　“害！別提了。”士兵頭領見要聊天，放松下來，把平日裡士兵們八卦的心思都吐露了，“兩支軍隊原本都是雲台將軍的後人領兵，多少年威名遠揚，我們說起自己是這兩隻隊伍的，都覺面上有光。”

　　他說得盡興，神秘人默默聽著不做聲。

　　士兵頭領越說越在興頭裡:“誰知那耿家大公子，未經傳召擅自回京城不說，

還報給皇帝，說他弟弟把短劍丟了。皇帝盛怒，責備他耿家大意，下了聖旨，乾脆連他的那柄也收了回去，連帶我們將軍丟劍的事也翻查出來。害得我們兩軍易主，聽說要派個太監來統管。”　　士兵頭領“呸”了一口罵道:“我等皆是鐵血男兒，派個不男不女的臭貨來管，哪有一個服氣的?”

　　媒婆痣聽了他這話，咳嗽兩聲，瞥了一眼神秘人頭領。只見神秘人頭領點頭遞了個眼神，背過身去不再說話。

　　媒婆痣上前冷冷問士兵頭領:“怎麽，皇帝指派的新頭領，軍中多有不服?”

　　士兵頭領不知他咳嗽打斷自己所為何事，茫然點頭。

　　媒婆痣冷笑一聲，陰陽怪氣歎道:“這可有些糟糕。我們首領最討厭的，就是不服他的人。這麽多人，殺起來也費功夫。”

　　士兵頭領還沒聽懂，木訥發問:“你們首領?”

　　媒婆痣俯下身子，直視他道:“你以為站在你面前這位大人是誰?他正是皇上派來的新將領，曹甬曹大人！”

　　士兵想逃，奈何手腳都綁著，隻得坐在地上向後挪動。

　　曹甬，也就是神秘人的首領，此時轉過身來，步步緊逼，跟士兵首領說了最後一句話:“你跟那秦地官員，都死在廢話多。”

　　隨即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劍，將那士兵首領喉管一劍割斷。

　　那是?我倒吸一口涼氣。

　　看他又將其余幾名士兵一劍封喉，那寒光一閃，可不正是耿公子的那柄短劍！

　　而這個人，就是我夜闖永安宮時看見的，那個出現在密室的太監！

　　曹甬?他和曹節是否有關聯。

　　我當夜遭襲，將短劍扔出去，刺中了密室裡的襲擊者，曹甬定是在密室中發現了這柄短劍。

　　我握住嘴，怕自己不小心出聲。

　　只聽曹甬囑咐手下人去河邊，把這幾個士兵收拾乾淨，依舊隻留內髒用來煉丹。

　　看他們事畢要離開，我慌忙逃走，卻聽見身後曹甬問:“這腳印是誰的！”

　　不想他心細如發，竟察覺到我留下的腳印。我忙使出輕功，飛簷走壁，顧不得動靜大小，逃回港口。

　　我回到酒樓，去找小蚺。

　　小蚺正滿心歡喜地規劃布置自己的新地盤，見我慌張回來、滿頭大汗，問是何故。

　　我說我聽到別人不得了的秘密，被人盯上了。

　　沒說完，街道上起了慌亂聲，怕是他們追來了。

　　小蚺把變色龍和蝙蝠藏了，讓我上樓躲避，她來應付。

　　我在樓上，聽小蚺高聲招呼:“幾位好呀！”

　　“你是誰?”是那個媒婆痣的聲音。

　　小蚺答:“我是小夥計，店家出門去了，現在我看店。”

　　媒婆痣問:“他上哪兒去了?”

　　小蚺答:“不知道。”

　　“算了算了！剛才可有人來過?”媒婆痣不耐煩道。

　　“有！”小蚺答。

　　媒婆痣問:“人呢?現在哪裡。”

　　小蚺答:“我剛說過啦。”

　　媒婆痣急道:“你什麽時候說過了。”

　　小蚺坦然講:“我說啦，我們店主剛出去一趟，又匆忙跑回來，然後又走了。現在他人在哪兒，我也不知道！”

　　眾人安靜，曹甬忽然發問:“倒少見有酒樓用女小二的。剛店裡還熱熱鬧鬧，有個男小二跑前跑後，怎麽現在就剩你一個?”

　　“我也不知道，我們店長行事一向不按常理，就比如他還養變色龍和蝙蝠。”小蚺說著，腳步聲響，該是去拿變色龍和蝙蝠給眾人看了。

　　“都督，剛才那人，該不會是這店長吧?”這話是媒婆痣對曹甬說的。

　　曹甬問:“你們店長可會武功?”顯然有幾分信了小蚺的話。

　　小蚺驚呼:“公子怎麽知道?店長可厲害了，尤其是輕功了得！”

　　眾人不說話，她又補充道:“果然好看的人都聰明，公子不單人好看，猜的也是準極了！”

　　“你們店長什麽模樣?”曹甬居然很吃這一套，居然就信了。

　　小蚺答:“禿頭長臉沒下巴，身高六尺，走的時候拿了一袋子寶石。”

　　聽見拿了一袋子寶石，這幾人更覺得是店家逃命去了，終於離開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