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刺眼，我睜開眼，望見一圈人臉。

　　“你醒啦。”大塊頭說，“還說她不是你娘子，兩個人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看星星、看月亮。”

　　小蚺也醒了過來，看到大塊頭、走地鼠和黃雀三人，俯身盯著睡在石頭上的我倆看。她迷迷糊糊翻身坐起，嘴裡嘟噥著:“我在哪兒?”

　　“好哇，原來是你把人家拐到這裡來的！”大塊頭指著我說。

　　我從石頭上跳下來，搖手道:“我沒有，我不是。”

　　小蚺眨眨眼睛，莞爾一笑道:“就是他，是他把我拐到這裡的。”

　　天爺，明明是她拐的我，可眼下這幫人都和小蚺是一夥，誰能信我呢。

　　“都幹嘛呢?尋了你們半天，一個都不在洞裡。”明覺和尚從遠處招呼。

　　他三個看見師父，都垂手而立站成一排，高低錯落。

　　“早課念了嗎?功夫練了嗎?都日上三竿了，如此全荒廢了！”明覺走過來教訓道。

　　他三個人唯唯諾諾，不敢吱聲。

　　明覺讓他三個先去練功，練完了才許吃飯，把我們兩個客人讓進洞裡洗漱吃東西。

　　明覺將太滄劍握在手中，權當愛物一般又撫摩了許久，才交還給我。

　　我三人就坐，桌上放著豹子肉，是頭尾齊全一隻整豹。雖然烤過，切開來裡面還是夾著紅紅血絲。

　　這桌子昨天是放我的，我雖腹內空空，看見這半生的肉，多少有些吃不下。

　　明覺自釀了桃花酒，分與我二人喝了，倒是香甜醉人，很是開胃。

　　明覺和尚開口說道:“不慕，你既然是六壬真人弟子，便是我的師侄，隻拿五光洞當自己家裡。昨夜我沒來得及問，你如何沒去京城反而西行至此?山鬼僧又在何處?”

　　我放下酒杯，詳述一番:“明覺法師容稟，小道與和尚確實去了東京城，但初次行動便遭到襲擊。小道身受重傷，劫了一匹官府押運的馬，逃奔不久便昏死在馬身上，再醒來是被一位故人救起。那朋友將太滄劍贈與我，又指教我來尋《敦煌遺書》的劍法修煉，以圖參軍報國。和尚目下應該還在東京城內，只是分別已久，吉凶未卜……”

　　“什麽時候、在何地、被何人所襲?”明覺聽到和尚吉凶未卜，不等我說完便急急問道。

　　“永安宮……時間已是數月之前了，具體是何人未知，但那人與張讓定有關聯。”我說的是自己被襲擊的情況。

　　“不過殺兩個人，用得著重新修煉劍法，還參軍?”明覺問。

　　“將我救起的朋友說，殺了張趙二人並無用處，若要救萬民於水火，不若從長計議，修煉自身，以圖後效。”我答。

　　明覺沉思片刻，問道:“太滄劍是他贈與你的?”

　　我點頭應了。

　　明覺深吸一口氣說道:“你能將沉睡的玄武喚醒，大概有這寶劍的原因。我倒好奇你那朋友是何來頭。”

　　我回說自己也是好奇，他面貌上是一位年輕公子，隱居山裡，但對自己的經歷閉口不提。

　　明覺又說:“敦煌離此地倒是不遠了，只不過你若要尋藏經洞，恐怕要落空。”

　　我聽了心下一顫，忙問:“這是為何?”

　　“我亦聽聞敦煌有武林秘籍，早前專門奔赴找尋過，卻只見光禿禿的石壁。聽人說藏經洞的壁畫、天書，早幾百年就被人割掉帶走了。”明覺喝了一口桃花釀說道。

　　“可是我那朋友講，他是親眼看見過、藏經洞裡的天書秘籍的……”我回說。

　　“不可能，除非他已經活了幾百歲。”明覺答。他畢竟是親眼所見，說得很有底氣。

　　幾百歲?我仿佛被雷擊中，渾身戰栗了一下。

　　小蚺本吃肉吃得香甜，看我不對勁，扶著我手臂望向我。

　　明覺滿飲杯中酒，說道:“你那朋友消息雖滯後了些，卻也是歪打正著，讓你參軍是對的。”

　　我滿心想著《敦煌遺書》，聽見這話忙問:“這又是怎麽講?”

　　“秘籍總有高人識得，若要照此練習，總不能成日抱著幾面牆走。便有人將劍法傳抄到書裡。傳言藏經洞中的武功秘籍，正掌握在西北耿家軍軍師手中。”明覺知無不言。

　　“耿家軍?”我聽著有些耳熟，“首領可是雲台將軍耿弇的後人?”

　　“是，就是那武將世家，常駐北方邊境的耿家軍。”明覺肯定答覆。

　　我長籲一口氣，重新計劃了下一步行動。幸好遇見明覺指點，不然又要浪費一個月的時間，撲個空。

　　明覺看我沉默，似在規劃，說道:“既然你有更大的志向，便去實現。山鬼這邊，我和徒弟們自會去京城搭救。原也是我把事情想簡單了，看來那兩個大太監並不好殺。”

　　我聽了這話，後退一步伏地下拜。總是我先拋下山鬼自己行動，致使他落了單，如今生死未明。過了這麽久，他還沒回昆侖來，恐怕處境不妙，我總是於心有愧。

　　小蚺說:“師父要出發救人嗎?那我們即可便走，你們也是越早啟程越好。”

　　明覺看著小蚺，轉了笑顏說道:“不忙，我也有東西相贈。”

　　說罷，明覺起身領我和小蚺穿過廳後，進入一處隧道。隧道牆上燃著長明燈，有的地方鑿了壁龕，放了佛祖造像;有的地方掛著一幅幅水墨丹青，都出自明覺之手。

　　我不禁誇讚明覺的畫技已入化境。

　　明覺哈哈一笑說道:“和尚我有一個石台，吃人也用它，畫畫也用它。”說的就是方才吃飯的桌台，也是昨天放我的台子。

　　隧道盡頭有一洞窟，遠遠看見下方有池深不見底的積水潭。

　　一進這座洞窟，隻把人晃得目眩——洞窟高處有一開口，一束陽光灑落，照著四壁五光十色，亮閃閃、光燦燦——洞窟四壁嵌滿了天然寶石，晶瑩剔透，耀人眼目！怪不得叫五光洞。

　　明覺取過自己的八寶權杖，拿了一隻布袋子，將牆上寶石敲了一堆到口袋裡，扎上口遞給了小蚺。

　　明覺撚著佛珠笑道:“你們路途遙遠，盤纏帶夠比什麽都強。師叔隻把寶石相贈，行走人世能行些方便。”

　　我這才知道，和尚那袋子寶石是從哪裡來的了。

　　小蚺是個女孩子，方便不方便她無所謂，但對閃閃發光、美麗異常的東西有著天然的偏愛，毫不推卻一把收下，開心得不得了，打開袋子看了又看。

　　“這……”我剛要推卻，被明覺製止道:“你我皆是出家人，於財寶上並不看重。但你不再是山中道長，而要在人世走動，便需要財帛助力。你若推辭不要，違背師叔情誼在先，將這贈物看得過重、失卻本心在後，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小蚺抱著寶石袋子再三拜謝。

　　大塊頭、走地鼠、黃雀三人練功回來，在前廳等候。三人聽了山鬼有難，都迫不及待要出山去救。

　　我和小蚺收拾停當，拜別了大夥。依明覺法師說的，向西北長城關口，去尋耿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