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落泰坦的攻勢一如既往地直接乾脆。

　　巨拳如山壓下，灼熱的狂罡肆虐，在山谷中卷起漫天沙塵。

　　這一拳雖然是落向希利蘇斯，但那種末日將臨的驚悸感，卻縈繞在這世界每一個人的心頭。

　　一時間，無論是凡人、半神，還是草木山川，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恐懼和悲慟。

　　那是他們腳下大地的恐懼，那是這個世界的悲慟。

　　“恐懼…如此甘甜的恐懼…”

　　驚怖婆婆樹枝般的身軀扭動，源源不斷的黑影從地下匯來，沒入祂枯朽的枝乾，並在上面生出黑色的苞芽。

　　與此同時，苦痛先驅的氣勢也在節節拔高，祂撐起的雙手竟隱隱然有反推薩格拉斯劍鋒的可能。

　　這世界的恐懼和痛苦帶來了更多寂滅的可能，更增強了祂們的力量。

　　“這些凡人的靈魂就如臌脹的皮囊，裡面盛滿了恐懼和絕望，只需輕輕一擠，便會滿溢…為了誤導我們，他也是煞費苦心。殊不知這一切正是我們所要的。”

　　說話間，枯枝上的花蕾張開，懼之花綻放，又一朵既定命運成熟。

　　驚怖婆婆伸出枯枝一樣的爪牙，將那花朵折下，小心翼翼地收起。

　　“阿潘，加把力喲，可不能讓他真的毀了這個世界，婆婆我餓了這麽多年，還沒吃夠呢…花兒花兒快快長，快快開放快快長…”

　　苦痛先驅正全力抵擋著薩格拉斯的劍鋒，聞言吃力地喊道:“魔眼蠶！”

　　“嘶嘶嘶！”

　　“什麽，居然要婆婆出手，小蟲子鬧脾氣了?不得了不得了，這可是燃燒軍團的無上主宰喲，說起來，婆婆還真有些懷戀他的恐懼呢...”

　　“出來吧，小寶貝！”

　　尖刀般的嗓音遠遠傳出，虛空如誰面般湧起漣漪狀波動，一個身影從中衝出。

　　薩格拉斯一拳錘下，距離希利蘇斯已經不到百米，忽覺身後罡風如刀，切割著他的後背。

　　他正要回頭，便覺左肩一痛，整個人也踉蹌著倒飛出去。

　　龐大的泰坦神軀宛如虛空裡劃過的彗星，帶著烈焰側飛出去。

　　墮落泰坦在虛空中連連後退，非處無數距離之後，這才一腳虛蹬，穩住身形，站立在虛空中。

　　他的左肩凹陷，一個碩大的拳印印在其上，混沌魔血滾滾淌落。

　　而此刻，他也終於看清了那名偷襲他的存在。

　　那是一名通體泛著銀黑色金屬光澤的巨人，身形偉岸不下於艾澤拉斯，他的右手和尋常泰坦一般握拳，左臂卻不見手掌與五指，宛如一根尖銳長矛。

　　除此之外，他的腰間、後背足踝也纏繞著章魚似的觸須，儲蓄上一個個吸盤排列，似一張張開合的巨口，令人望而生畏。

　　“虛空星辰！”

　　薩格拉斯雙眼瞳孔驟然一縮，當初他殺入無垠黑暗止境時，就曾遇上過他們，那是足足六名的虛空泰坦。

　　這些虛空泰坦和萬神殿那種掌控規則與秩序的泰坦完全不同，完全沒有任何花裡胡哨，只有純粹的力量和速度。

　　極為單一，也極為強大。

　　但這並不足以令他生出憂怖，他或許不足以一敵六，但他也不是一個人。

　　直到一名正在遭受腐化的新生星魂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才終於感受到了一種發自靈魂的顫栗。

　　那是一名掌控元磁秩序的新生泰坦。

　　虛空的侵蝕，令他的磁力發生了扭曲的暴動，無意識的扭曲著、吸附著周遭的一切事物，

就連光、影和聲音也不例外。　　在那場籠罩一整個世界的扭曲磁場中，他看到了一幅來自未來的投影之景。

　　那是一個瘋狂的宇宙，充斥著怪誕扭曲的星魂，有的源源不斷孕生著虛空生靈，有的逆亂光陰，割裂了過去未來;有的瓦解邏輯，雜揉了現實和虛幻;有的抹消度量，令一切事物都歸於無序的增減之中;有的歪曲語言和文字……

　　有的能力，即便以他作為萬神殿最強泰坦，都完全無法理解。

　　也正是因為這，他才察覺到這個宇宙的秩序存在很大的問題，光和影無休止的紛爭，讓整個宇宙的命運正一步一步邁向那無盡瘋狂的暮光深淵。

　　那樣荒誕的未來，比毀滅更恐怖。

　　那一切並沒有到來，但他知道，只要存在這樣的概率，這一切的發生只是遲早的事。

　　他必須趕在那一切到來之前，做點什麽！

　　驚懼之中，他一劍劈碎了那個星魂，讓他從噩夢之中徹底解脫。

　　可他卻無法劈碎自己心中的恐懼，更無法說服萬神殿的同胞。

　　最終，他只能獨自走上遠征的道路，試圖以混沌的魔焰清洗這宇宙的每一處角落，徹底焚淨光與影加諸在這個現實宇宙的影響，然後在它的廢墟之上，重塑地水火風，再建新秩序。

　　驚怖婆婆身影扭曲，深黑怪樹般的枝椏間，再次結出一顆骨朵。

　　祂輕撫花蕾，桀桀怪笑:“薩格拉斯，萬神殿最強大的泰坦戰士，至高潔者...時隔多年無盡歲月，我終於又一次品嘗到了你的恐懼，喜歡我為你編織的未來嗎，桀嘻嘻嘻...”

　　薩格拉斯霍然抬頭:“你這話什麽意思?”

　　他看到的未來，是人為刻意偽造的?

　　那怎麽可能！

　　他可是......

　　“區區幻象，怎麽可能欺騙得了偉大的薩格拉斯，為了讓你看到那個真相，婆婆可是耗費了足足三十六朵暮光懼之華。”

　　“三十六朵暮光懼之華...嘖嘖嘖，可惜咯，不過好在這結果嘛，你也不負婆婆所望，你在這宇宙中散步的陰影和恐懼，足以讓婆婆回本！”

　　“那個未來，它當然是真實存在的，就隱藏在數以兆億的時光之線裡面。而你也知道，只要存在這樣的概率，這個可能性就必然會出現。”

　　“可它卻依舊未必會成真，因為這個宇宙的命運很可能熬不到那一刻咯，桀嘻嘻嘻...”

　　驚怖婆婆喋喋不休，就似一個嘮叨的老太太，說出了一段塵封的過往。

　　祂越說，薩格拉斯就越是驚怒。

　　合著他所謂的遠征，他以為的淨化，竟然都在虛空的算計之中?

　　“哼，弱者才算計這些，無論你有多少籌謀，我自一劍破之！”

　　說完，墮落者舉劍再次殺回，這一刻，他對驚怖婆婆的殺意甚至超過了苦痛先驅和艾澤拉斯本身。

　　長劍貫透虛空，抵著嗡嗡音障前行。

　　“阿潘！”

　　驚怖婆婆一聲怪叫，卻見苦痛先驅正在瘋狂收割苦難，絲毫沒有救助祂的意思。

　　“現在的小輩，一個比一個靠不住，小寶貝，婆婆只能指望你了！”

　　話音剛落，銀黑泰坦再度出拳轟來。

　　“滾！”

　　薩格拉斯這一次鐵了心要斬殺驚怖婆婆，他拖起傷重的左臂，一巴掌扇出，排乒乓球一般將那個虛空泰坦拍飛出去，轟砸在虛空大軍築城的圍牆上。

　　轟隆！

　　“圍牆”塌陷，數不盡的虛空生物被這名腐化泰坦龐大的身軀砸成一縷縷黑煙。

　　銀黑泰坦一拳不中，並不放棄，整個人如鬼魅般在虛空掠過一道殘影，左手臂矛在虛空中帶起一道烏光，向著薩格拉斯面門刺去。

　　吼！

　　薩格拉斯暴怒，在虛空的加持下，這些虛空之星的力量無與倫比，甚至比掌控力量的卡茲格羅斯還要強上那麽一籌，但他是誰?

　　他可是薩格拉斯！

　　“想死，成全你！”

　　下一刻，長劍脫手飛出，依舊飛射驚怖婆婆，而他疼出來的右手則握拳直擂，一記黑虎掏心迎了上去。

　　虛空泰坦飛馳而來的身影如流星，如此極速之下根本來不及轉向，仿佛上趕著衝過來吃這一拳一般，將自己的胸口迎著拳風送來。

　　轟隆！

　　銀黑神軀炸裂，薩格拉斯一拳透心，直接在他心口打出一個透明窟窿。

　　頓了頓之後，薩格拉斯靜靜收拳，任由他的身軀向著虛空深處跌去。

　　地面之上，驚怖婆婆的黑影更扭曲了。

　　阿潘能用厄運概率扭曲薩格拉斯的攻擊，祂卻沒有這樣的能力，而此刻阿潘明顯是不想幫祂。

　　面對這必殺一劍，祂忍不住連連怪叫著，用枯槁的枝狀雙手摸出一朵暮光懼之華，橫在身前。

　　花蕾迎風變大，被狂暴劍罡吹得獵獵作響。

　　嘶啦！

　　劍鋒穿透花蕾，依舊勢不可擋。

　　婆娑樹影瘋狂擺動，驚怖婆婆不得不再次取出一朵紫黑色花蕾，化作盾牌守護自身。

　　噗！

　　一連三朵暮光懼之華飄散，才堪堪抵擋了這一劍的攻勢。

　　對面，薩格拉斯已經收回長劍。

　　而收回，是為了再度出劍！

　　“阿潘！”驚怖婆婆驚叫，聲音中充滿了痛苦和恐懼。

　　這恐懼竟是硬生生令祂的枝椏間，再度生出一朵懼之華。

　　“魔眼蠶！”

　　“嘶嘶嘶！”

　　“什麽?你竟然還沒拿下那些凡人?這怎麽可能，以你的本領，早該解決他們了...”

　　“嘶嘶嘶嘶，嘶！”

　　“好了好了，別玩了，魔眼蠶，婆婆真的要生氣了，怎麽說，我們還欠著祂好多債呢！”

　　苦痛先驅說著，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哨音，而在虛空中不斷蠕動的魔眼蠶也同樣張嘴，對著虛空中一嘶。

　　虛空再度泛起漣漪，兩個銅黑色虛空泰坦出現，一左一右，攻向薩格拉斯。

　　與此同時，虛空的圍牆之外，大戰也已爆發。

　　盧斯克站在飛船上，統觀戰局。

　　接近五十名化身泰坦，再加上萬神殿的幾位強大泰坦，這樣的戰力，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橫著走。

　　不過事實卻是戰況異常的不順。

　　吉安娜駕馭冰艦，法杖揮舞之間，成片成片的冰隕落下，但這些冰隕石卻並沒有砸進虛空大軍，而是落在了己方陣營之中。

　　瑪維一個閃現，黑月如環墜落，就在要得手之際，才發現自己砍的竟然是伊利丹;

　　瑪裡苟斯龍翼遮天，一口奧術龍息直接噴在了諾茲多姆臉上

　　......

　　怪異的事情層出不窮，紛爭在自己人中間播撒，這一刻，所有人都變得不再可信。

　　指揮的存在，仿佛失去了意義，因為再好的決策都無法執行。

　　東方昶戰立鳳凰背上，同樣在觀察著這一切。

　　“從目前的觀察來看，這些虛空大君大概可以算作是一切陰暗的具象。”

　　“苦痛先驅主宰著苦難、痛苦、折磨、災禍、疫疾、凶兆、厄運等，其中最為突出的一個能力就是厄運，祂能扭轉概率，使一切不好的可能性變成可能...”

　　“魔眼蠶象征憎恨，祂煽動妒火，挑起紛爭，散播謊言和猜忌，最需要防范的力量，是讓敵人自相殘殺。吉安娜、泰蘭德、瑪維...她們的行動並非毫無規律的，無論她們攻擊誰，最終都會落向她們曾經憎恨過的人身上，和厄運一樣，這是一種規則攻擊，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轉意...”

　　“驚怖婆婆編織夢魘，散播恐懼和絕望，最強大的能力暫時還無法看出，不過從祂和薩格拉斯的交鋒來看，祂很可能是三名虛空大君中最弱的一環。但不知出與何種原因，其他兩位虛空大君即便心有不甘，卻依舊不得不去幫祂...”

　　“這三個，就是所有的虛空大君嗎?不可能吧！”

　　“信息還是太少了...”

　　東方昶默默總結著，正在這時，他心念一動，一道隱晦的信息波動傳來。

　　他低頭一看，訝異地發現這信息並非來自胸口的印記，而是源自行囊裡的一個戰利品。

　　統禦之盔！

　　“佐瓦爾?”

　　“不錯！”

　　佐瓦爾的聲音虛弱無比，不知是因為相隔過遠，還是他的確已經油盡燈枯。

　　“你似乎...並不意外我還活著?”

　　東方昶忍不住打斷道:“你有事說事，我現在很忙，更何況以我們的交情，也沒到刻意互相嘮嗑的地步。”

　　佐瓦爾吃了一頓搶白，有些沉默。

　　吞噬他的巨獸無時無刻不在他身上汲取心能，而在這山窮水盡的時刻， 他發現唯一有可能為他帶來轉機的，竟然是這個被他恨之入骨的仇敵。

　　“我想和你做筆交易！”

　　“交易?”

　　東方昶啞然失笑，“典獄長可不是什麽值得信賴的交易對象，更何況，你現在又能給我什麽樣的籌碼?！”

　　聞言，佐瓦爾又是一頓沉默，片刻後才道:“德納修斯和他那柄靈劍的對話透露了很多信息，我想，這些消息對你可能有所幫助！”

　　東方昶身軀一頓，剛剛頭疼缺少虛空大君的虛實，立刻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這是巧合嗎?

　　“你想要什麽?如果要我此刻進入虛空來救你什麽的，就不用開口了，我抽不開身！”

　　“我需要能量！”

　　東方昶一愕，旋即明白，典獄長是真的要撐不住了！

　　現在去奧利波斯，把那個宕機的仲裁官給他送過去?好像也來不及了吧！

　　但就在這時，典獄長卻補充了一句:“不是心能，是聖光之力！”

　　“什麽，你這是想不開了?”

　　典獄長可是死亡領域的大佬，你要心能我能理解，你要聖光之力...這不是老壽星上吊，活不耐煩了嗎?

　　“我知道我在做什麽，你放心我不會死，當這一切結束之後，我也許還能送你一份大禮！”

　　“我才不在乎你死活...不過，我現在也沒有多少聖光之力...咦，聖光軍團?”

　　東方昶話到一半，忽見虛空深處光明乍現，無窮無盡的光明艦隊遠遠駛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