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真相?

　　東方昶頓時來了精神。

　　這出現在他腦海裡的聲音，自然是薩格拉斯那道化身的殘魂，他現在說這話...是為了拉攏?

　　“說說看！”

　　腦海裡的聲音並沒有回答，但下一刻，東方昶便感到自己出現在一片幽暗無垠的空間。

　　他的一側星輝浩瀚，璀璨華光熠熠生輝，另一邊則事漆黑不見五指的深空，無垠的冰冷和孤寂令人恐懼。

　　“這裡是扭曲虛空?”

　　“沒錯，扭曲虛空，無垠黑暗止境的邊緣地帶！”

　　威嚴宏大的聲音響起，東方昶愕然轉頭，只見無盡幽暗的深空中，一股光芒迸射，那光芒太過刺目，也太過廣袤，令他無法一窺全貌。

　　他隻好不斷向後退去，隨著距離拉開，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出現在他眼前。

　　這巨人的身軀之高大，已經無可估量，東方昶站在他面前，便如同滄海中的螞蟻一般不起眼。

　　巨人頭戴青銅盔甲，他的身軀繚繞七彩的神華，銀色的山巒在他體表綿延，各種植被繁衍其間，涓流與激湍交匯，奔湧著匯入他胸口的海洋，浪濤與密林的私語回蕩，交織出奧術的回響......

　　巨人的一舉一動，都有一種莫名的韻味，讓人看上一眼，便覺得這是一名真誠、高貴、可信賴的人。

　　“至高潔者，薩格拉斯！”

　　東方昶反應過來，除了這位萬神殿最強大的戰士之外，眼前這個青銅巨人不做第二人想。

　　眼前的景象，是薩格拉斯深入無垠黑暗止境的記憶?

　　“至高潔者?！”

　　這個稱呼讓薩格拉斯出現了一絲恍惚。但很快，他便沉聲道，“跟上！”

　　略一猶豫，東方昶一步跨出，眼前的景象立刻大變。

　　一顆灰暗的星球在他面前出現，這顆星球龜裂而萎縮，表面密布著紫褐色的潰瘍，而在這綿延無際的潰爛傷痕中，有猙獰的觸須在其上盤曲扭動，交織出一條條招搖的血肉旌旗。

　　星球深處，痛苦的呻吟聲隱隱傳來。

　　“這是那個被虛空腐蝕了的泰坦?”

　　“不錯，虛空的饑饗永無饜足，它們會侵吞一切物質...祂的觸須早已深入這個世界的心臟。他...沒救了！”

　　薩格拉斯的聲音充滿了哀傷。

　　“不，不對！”

　　東方昶敏銳地察覺到了怪異，“據我所知，那些被虛空吞噬的物質位面，雖然不再適合居住，但卻依舊存在著，這說明物質本身，並非它們的目的。”

　　薩格拉斯聞言，讚許地點了點頭:“你很聰明！不錯，它們最貪饗的，是靈魂，你可曾聽說過萬物有靈?”

　　天生萬物，所存者靈?

　　這不是薩滿教的教義嗎，由萬神殿的泰坦來詮釋實在有些怪異。

　　東方昶皺起眉來，他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什麽關鍵，又似乎遺漏了什麽關鍵，但到底那關鍵是什麽，他卻始終摸不透。

　　薩格拉斯沒等他，自顧自又道:“靈魂是虛空最鍾情的盛宴，聖光亦然！”

　　東方昶當場石化，怎麽又扯到聖光身上去了?

　　虛空會吞噬萬物的靈魂他能理解，可聖光又來湊什麽熱鬧?

　　薩格拉斯沒有解釋，他舉起星河般的巨劍，當中一劍劈下。

　　轟！

　　這顆莽蒼遼闊的星球在他劍下，就和一個西瓜沒什麽兩樣，直接被對半劈開。

　　星核之中，這位連名字都不曾擁有的世界之魂，

終於結束了他無窮無盡的噩夢。　　與此同時，招搖天際的血肉旌旗也轟然倒塌，隨著這顆星球一同死去。

　　但就在這時，一股充滿惡意的神念忽然降臨。

　　這股神念夾雜著滔天的恨意、瘋狂和絕望，差點將東方昶的神智壓垮。

　　即便他一早就明白眼前的景象源自薩格拉斯的古早記憶，而他的一絲殘魂根本不可能營造出如此恐怖的情緒壓迫，但這突如其來的惡意之潮，依舊將他衝擊得差點心智扭曲。

　　他趕忙緊守心神，看向薩格拉斯。

　　薩格拉斯此刻已經無暇顧及他的感受，或者說他知道眼前的一切不過是個幻象，不可能造成真實的傷害。

　　他一劍既出，乾脆利落，抬手將一道琉璃金光打入虛空，動作嫻熟無比，仿佛這種事情已經重複了無數遍一般。

　　隨著琉璃光束的照耀，東方昶看到眼前純黑的地帶，一個隱約輪廓顯現。

　　那是一顆漆黑到極致的星體，星體上密布裂痕，其中不少地方還缺了幾塊，就好像一顆四分五裂的玻璃彈珠，又被人強行拚合在一起。

　　這些裂隙之間，同樣有糾纏扭曲的上古之神在招搖觸須，一簇簇，一團團，如潰爛的息肉堆積。

　　當然，說是彈珠，但它比玻璃彈珠要大得多，即便是薩格拉斯的真身在它面前，也有些不夠看。

　　“彈珠”來得飛快，霎時間就出現在他面前，將他的視野完全遮蔽。

　　它的體表幽暗深邃，仿佛連光都被扭曲吞沒，離那個人無法觀其全形。

　　“這是...”

　　“是祂們！”

　　祂們?！

　　東方昶很快意識到，薩格拉斯指的是虛空大君。

　　神秘恐怖的虛空大君，竟然是一顆碎裂的玻璃彈珠?

　　純黑的虛空能量從“彈珠”的裂隙之中傾瀉而出，向著四面八方不斷蔓延開去。

　　而那無處不在的惡念，正是由這流淌的“黑水”彌散。

　　除此之外，虛空大君們並沒有做任何其他動作，就如薩格拉斯一般，祂們對薩格拉斯的行為，似乎也早就習以為常。

　　不光沒有反抗，反而十分配合的將纏繞體表的潰爛息肉甩脫出去。

　　息肉脫離出去，化作一團團扭曲的生物，有的如眼，有的似口，在虛空中遊曳著，爭先恐後向著實體宇宙的邊境湧去。

　　薩格拉斯舉劍一撩，成片成片的上古之神悉數絞碎。

　　緊接著，他將手中的光束打出，源源不斷地填補這顆“彈珠”的裂隙，令其無法散布黑暗。

　　淡金色的光輝順著“彈珠”的表面流淌，隨著黑暗淨化，這些裂痕開始彌合，所有的虛空大君們徹底合歸一處。

　　轟！

　　純粹的光明化作洋流奔湧，開始照亮整個寰宇。

　　無垠黑暗止境第一次被光明所填滿。

　　但當這光芒照耀在身上時，東方昶不僅沒有感到輕松和明媚，反而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臨身，將他的腰背壓得忍不住想要彎下。

　　跪下...

　　懺悔吧，直言你的罪孽...

　　皈依，光明！

　　亂七八糟的念頭不受控制地湧現，與此同時，他看到這無盡光明中，有人影顯現，這些人中，有身材修長的精靈，也有龍行虎步的人類，更有一些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種族，他們頭戴王冠，仁愛威嚴，沐浴在無盡光芒之中。

　　而那股不斷拷問著他，審視著他的壓力，正是源自他們。

　　東方昶雙肩微微一抖，將這股壓力消弭，同時壓下了心中那不斷想要皈依的念頭，抬頭仰視著這些列王之靈。

　　“你很好！”

　　薩格拉斯讚許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又道:“名為虛空的實體，會汙染靈魂，饗食心智，令萬物陷入癲狂的絕望。”

　　“而名為聖光的實體，則期冀於消弭一切紛爭、欲/望、罪孽，惟其如此，也令聖光之外的所有可能性失去了孕生的土壤......”

　　“光影消長，如潮汐起伏，二者皆為實體宇宙的一部分...不，不光是光和影，就算是你我，泰坦與凡人，元素、生命...一切的一切，所有存在，皆為森羅萬象中無法割舍的一環。”

　　“無論生死，都無法擺脫這桎梏。宇宙不滅，光影不散，輪回不止......”

　　“要想徹底擺脫這宿命，唯有將其切開了，揉碎了，燒燼了...然後在它的灰燼裡重塑新秩序。”

　　“萬神殿鼠目寸光，看不到這宇宙的殘酷真相，但我不會容忍那樣的未來發生……”

　　薩格拉斯說著，一股火焰從他胸口升騰，將他體表的所有山巒和大地灼燒，他青銅的頭冠開始扭曲，化作猙獰雙角，手中流光溢彩的長劍，亦開始熊熊燃燒。

　　這一刻，他是墮落泰坦薩格拉斯。

　　聽到這裡，東方昶忍不住開口問道:“所以這就是你發動滅世的原因?”

　　“難道還不夠嗎?”

　　薩格拉斯點了點頭，燃燒的雙目注視著他，“要麽被聖光洗腦成木訥呆滯的雕塑，要麽被暗影侵蝕成失去心智的白癡，這樣的未來有何希望可言。”

　　所以他準備掀桌子，直接把這些狹隘單一的玩意兒一把火燒成灰，推到了重新來一遍。

　　這會生靈塗炭，他當然知道。

　　但他確信，那個從灰燼中誕生的新世界，必定更為美好。

　　“加入我吧，加入這場偉大的遠征，讓我們一同攜手，在這個破敗世界的殘骸中，建立新的秩序。在這個新生的宇宙裡，你將是僅次於我的存在，就連偉大，都不足以形容的存在......”

　　東方昶皺著眉，沒有就這個處理方式發表任何意見。

　　雙方所處的位置不同，這注定了他不可能陪薩格拉斯盡情去瘋。

　　“我有個問題！”

　　“你說?”

　　“泰坦誕生於世界的核心，是一個世界的靈魂，那麽光與影，又誕自何方?虛空大君，祂們的靈又有何來歷?”

　　薩格拉斯聞言愕然，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不過此刻他還是坦白地搖了搖頭:“這一點，我問過阿曼蘇爾，他說他也不知道，他對我有所隱瞞。”

　　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而且，阿曼蘇爾應該也有一個打算，盡管那個打算具體是什麽可能他自己都忘了，但絕對不是薩格拉斯那種瘋狂的滅世之舉。

　　“虛空大君本為一體，是什麽令祂們崩裂的呢?”

　　“…不知！”

　　“泰坦們為何這麽看重艾澤拉斯，她到底有何不同之處?”

　　薩格拉斯依舊搖頭:“阿曼蘇爾對她很是看重，具體出於什麽原因，我並不清楚，不過如果她是阿曼蘇爾的王牌，我自然不會容忍她成長起來。”

　　“所以說到底，還是不知！”

　　“……”

　　一問三不知，這就是你所謂的真相?

　　東方昶無言，他歎了口氣道:“非常真誠的邀約，但請恕我拒絕！”

　　薩格拉斯眼中火焰燃起:“為何?”

　　他很看重這名凡人，所以才在他身上浪費如此多的時間，但現在，他的耐心即將耗盡。

　　“用追隨者的屍骸鑄就的王座，我不屑坐……”

　　薩格拉斯打斷道:“我可以開辟一個世界，讓你的追隨者居於其中，與你共享新世界的榮光。”

　　但東方昶依舊搖了搖頭:

　　“你說要告訴我真相，但實際上，除了虛空大君的真身，你說的其他真相我都早已知曉，我本以為你會告訴我更多東西…比如暗影界位於何方;比如泰坦與永恆者的關系;比如初誕者的來歷……誰知你說的，卻依舊是這些陳詞濫調。”

　　“你說這是唯一的辦法，你又怎知，狹隘短視的不是你自己?”

　　暗影界?

　　永恆者?

　　初誕者?

　　這些詞一個比一個陌生，薩格拉斯被砸得暈頭轉向。

　　“這些，是阿曼蘇爾告訴你的?說吧，你還知道些什麽?”

　　“我要知道還問你幹什麽，你所說的，也不過是你所見的冰山一角而已，你連你的敵人，虛空大君到底是個什麽東西都沒有搞清楚，又談何真相?到現在，你還覺得你的所作所為是解決這問題的唯一辦法?”

　　東方昶嘴角掛著譏誚的笑，這一刻，他實在有些失望。

　　他對這真相可是報了很大的期待的，誰知薩格拉斯只是將編年史的一些內容給他放了一場小電影。

　　是我要求太高了嗎?

　　或許，這些東西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的確是讓人驚駭到絕望的秘密。

　　薩格拉斯瞳孔微縮，他不信一個生命短暫的凡人，能比他更了解這宇宙的殘酷真相，但他竟沒有感受到東方昶有絲毫說大話的成分。

　　他感覺自己的崇高之路受到了質疑。

　　但他更惱羞成怒的，是他居然被一個凡人鄙視了。

　　“加入，或者毀滅！”

　　燃燒巨劍附帶著燒灼一切的滾滾焰浪，橫空掃來。

　　東方昶莞爾:“你忘了麽，這裡可是我的心靈世界，我的主場，你威脅不到我。”

　　說著，他的身軀猛然暴漲，變得與薩格拉斯一般龐大，同樣舉劍撩去。

　　轟隆！

　　雙劍相交，秩序與混沌激撞，薩格拉斯手中的燃燒巨劍寸寸崩裂。

　　正如東方昶所言，這裡是他的精神領域，他的靈魂之力本就強大，再加上眼前的薩格拉斯，不過是他化身的一道殘魂，肉身死去之後靈魂如無根漂萍，更是虛弱。

　　說是紙老虎都有些勉強，與真正的墮落泰坦相差十萬八千裡。

　　這場戰鬥毫無懸念，又一劍揮去，棱彩的奧術光輝劃過，青銅巨人偉岸的身軀砰然炸開，化作片片火雨消散。

　　通過外掛之眼，東方昶再三確認薩格拉斯的殘魂已經不在後，他卻沒了看書的心思。

　　有些問題，沒想起來也就罷了，可一旦被人勾起，便如百抓撓心一般，不搞清楚了就讓人茶飯不思。

　　他乾脆取出了印記，連通苦痛神殿的四個泰坦。

　　麻將四人組今天正在鬥地主，因為四人局湊不齊了。

　　卡茲格羅斯這個技術宅在看到東方昶的風暴機甲圖紙之後， 差點氣哭了，就沒見這麽糙的設計，但糙中又有細，很多奇思都十分巧妙，以至於他陷入其中，連麻將都不打了。

　　“一個3！”

　　“要不起！”

　　“一個5，嘿嘿嘿，我沒牌了，地主贏！”

　　“高戈奈斯，你搞什麽啊，一個3你要不起你在開什麽玩笑?”

　　“你傻了麽，我和你是一夥兒的，我要你的牌幹什麽?”

　　“我一夥兒你個棒槌，我看你和地主一夥兒的才對......”

　　諾甘農氣得差點爆炸，而坐他對面的阿曼蘇爾則樂滋滋哼著小曲，整個密室裡洋溢著歡樂的氣息。

　　見東方昶進來，諾甘農趕忙迎了上來:“你來的正好，有沒有什麽是兩個人就能玩，或者一個人也能玩得東西?”

　　東方昶默默掏出一副圍棋遞了過去，簡單和他介紹了一下玩法。

　　高戈奈斯同樣可憐巴巴看了過來，這倆家夥不帶他玩兒，忒沒義氣，你不會也不管我吧。

　　東方昶無奈，又掏出一個paid:“小心點，別搞壞了！”

　　當然，你不一定搞得壞！

　　這paid是楚語尋的，雖然不能聯網，但裡面存了不少部肥皂劇，應該夠他看一陣子的了。

　　“嗯哼！”

　　眾神之父覺得自己受到了忽視，“你這次來，不會是光帶這些東西來的吧?”

　　東方昶聞言，理了理衣袍，正色道:“不錯，我想問一個問題。”

　　“初誕者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