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換了一個魚塘的魚兒嗎…”

　　阮萌萌口中呢喃，眼淚忽然斷線般掉了下來。

　　這話聽起來有點令人不適，但這一刻，她卻莫名希望在自己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也有一片她的凡眼看不到的魚塘。

　　爸爸和媽媽也並不是真的死去了，他們化作一對魚兒，在那片魚塘裡快樂嬉遊。

　　這一刻，不僅阮萌萌默然，全程看直播的聊天群裡也一片寂靜。

　　他們都在深思這個問題。

　　許久之後，討論聲才再度出現。

　　狗哥:“凱爹這是在給艾露恩開脫嗎…”

　　“不是開脫，是事實！”

　　米越對此表示不認同，“當生命層次的差距無限拉大的時候，看問題的角度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對於浩瀚宇宙來說，凡人也好，神靈也好，每個個體生命都只是井底之蛙，只不過有的人的井小，有的人的井大。

　　我們只看到了自己生活的這口井，卻看不到這口井就處於艾露恩家的大花園裡，而這樣的井，在祂的後花園裡還有很多。

　　但祂的目光，也只能關注到祂的這片花園，花園以外的世界，祂未必知曉多少…”

　　南旻也道:“這倒也是，9.0之前誰知道人死後還有個暗影界呢?伊瑟拉死的時候我還難過了好久，誰知道暗影界已出現，她又復活了，那還難過個錘子…”

　　“emm，據說她也是恐懼魔王腐蝕的奸細…”

　　“我勸你善良！”

　　眼看話題跑偏，慢慢走向自己聽不懂的方向，張茗趕忙將之扳回:“但是我們是活人，並不是青蛙啊，我們的喜怒哀樂也都是真實的…”

　　“所以凱爸爸說他不會阻止瑪維復仇，青蛙也是有脾氣的…他可能已經能夠跳出自己身處的那口井，觀看艾露恩眼中的世界，但他依舊是個凡人，能夠體會‘青蛙’的喜怒哀樂……”

　　……

　　眾人還在激烈討論，如水月華再度灑落。

　　這一次，魯克瑪沒有反應，因為天已經黑了。

　　清粼粼的月色籠罩在所有人身上，但所有人的感受又皆有不同。

　　在那涼涼的月色中，艾格文和瑪裡苟斯感受到一絲淡淡的哀傷，瑪維和艾歐娜爾感受到一股歉疚，東方昶則隱約感受到了一股謝意。

　　感謝他的解釋，也感謝他幫助那些靈魂。

　　東方昶對這份謝意不置可否，解釋只是順帶，他本意是開解瑪維的。

　　至於他幫暗夜精靈，那也是要收“過路費”的。

　　瑪維的情緒緩和了許多，她站立於月色之中，久久悵然。

　　凡人的悲喜放在神靈身上不值一提，祂或許會為了那些逝去的“魚兒”愧疚，哀傷，但那是出自祂的“善良”本性。

　　祂本身是很難體會到“魚兒們”失去彼此的哀傷的。

　　“我還沒有釋懷，也沒有原諒，也許當有一天我站在了一定的高度，能夠看到你所看到的，感受你的感受，才能理解這一切…”

　　“但我想，應該不會有那一天了！”

　　說完，她毅然轉身，步入暗影之中。

　　晚宴的主角是守望者，不過這些長年出沒在暗影之中的戰士明顯很不習慣站在聚光燈下，不過她們也不需要做什麽，現場的氣氛有阮萌萌幾個活寶在帶動。

　　“這個...這是什麽，這麽好看，真的可以吃嗎?”

　　“不會吧，德蘭妮，你可是語風家族的，難道也沒見過這種食物?”

　　德蘭妮·語風和瑪維一樣，

她原本也是艾露恩姐妹會的一員，一次在冬泉谷被霜巨人追殺的時候被瑪維救了下來。　　當她知道暗影中還有這樣一群姐妹，一直在默默無聞地保護同胞之後，住的卻是陰濕腐朽的底下洞窟之後，她毅然加入了守望者。

　　瑪維原本不想收，她擔心這個小公主吃不了苦，但德蘭妮用自己的堅毅讓瑪維拋開了對語風的偏見，接納了她。

　　聞言，德蘭妮隱在鋼盔之後的面頰微微一紅，她是語風家的不假，算起來泰蘭德還是她姑母，但即便如此，她也從未見過這麽精致的食物。

　　“瑪維，我們真的可以吃嗎?”她看了看不遠處的松茸，微不可察地咽了口口水。

　　瑪維的臉隱藏在鋼盔之中，她伸出筷子夾了一塊東坡肉到碗裡，用行動回答了德蘭妮的問題。

　　“吃吧，這是你們應得的。”

　　憑什麽屍位素餐的人可以享用優渥舒適的生活，而她們卻要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受苦?

　　“以前是我的失職，但以後，你們不必擔心後勤問題，城裡會提供你們生活上、軍備上的一切需求。”

　　“哇，終於不用再把時間浪費在修理戰刃和尋找食物上了...”

　　“但是，訓練要加倍！”

　　“啊！”

　　幾名守望者的臉頓時垮了下去，但看了看碗裡的食物，卻又覺得不算什麽了。

　　有這麽好吃的東西，加倍就加倍吧。

　　到時候再吃回來就是！

　　德蘭妮端起碗筷，狠狠扒拉了一口，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原本蒼翠的眼眸之中，不知何時染上了兩抹亮銀色光芒。

　　瑪維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默默吃著碗裡的肉。

　　和守望者的大喜大悲相比，凱瑟琳·普羅德摩爾則完全沒心沒肺，這位海軍上將一邊看著賞心悅目的精靈，一邊吃著飯菜，不要太開心。

　　精靈真好看啊...秀色可餐！

　　飯菜好香啊...關鍵還這麽好看。

　　應酬?

　　不存在的，她從來不乾那事！

　　庫爾提拉斯還是聯盟一員的時候正處於戰亂時刻，人類諸國沒有心情搞那些沒營養的應酬;庫爾提拉斯脫離聯盟以後就更不用說了。

　　尤其此刻海盜的禍患解除了，德魯斯特也不用她擔心了，其他兩大家族的事情也得到了妥善的解決。

　　硬要說有什麽心事的話，也就只有吉安娜這個不讓她省心的女兒了。

　　不過在阮萌萌到來之後，她連這點擔憂也淡了不少。

　　這丫頭比她那親女兒討喜多了...

　　凱瑟琳的不遠處坐著艾歐娜爾。

　　生命泰坦體型龐大，她的真身如一個世界一般，因而還站在外域之外的虛空之中。降臨暗影界的和此刻出現的，都是她的神念降下的一道化身，不過並不影響本體感知。

　　創生者憐憫世間一切生命，即便是那些無可以愛之生靈，但...

　　吃飯的時候除外！

　　沒有人膽敢和護食的生命泰坦搶食，因而她單獨坐了一桌。

　　艾歐娜爾也是第一次品嘗凡人的食物，結果發現異常適口，於是趕忙開啟了泰坦群聊模式，給她幾個還在“牢裡”的老兄弟做了回吃播，詳細分享了每一道菜的味道。

　　“這一道菜，名為麻婆豆腐，所謂豆腐，是一種名為大豆的植物種子所作，但即便身為創生者，我也從未見過這種植物。”

　　“艾歐娜爾都沒見過的植物?”

　　苦痛密室中，麻將四人眾聞言頓時來了興致，四人停下了手裡的活計，目光順著她的鏡頭轉了過去，立刻就看到一盆方塊形食物。

　　那方方正正的豆腐塊上泛著誘人的紅色光澤，根根蒜葉青翠欲滴，鮮活得宛如本來就長在豆腐上一般。

　　大紅配大綠，這鮮明的對比立刻又將這道菜的色澤上升了一個層次。

　　卡茲格羅爾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好、好吃嗎，艾歐娜爾，嘗，嘗一口看看。”

　　艾歐娜爾聞言，不緊不慢拿起筷子。

　　“你們看這豆腐，它的質地非常嫩滑，輕輕一碰就會碎掉，卻很有彈性，你可以想象它含在嘴裡的時候是多麽的柔軟細嫩...”

　　她說著，伸手想要夾一塊豆腐。

　　誰知她想顯擺，手裡的筷子卻不配合，無論她如何擺弄十指，那兩根竹棍子就是不聽使喚。

　　艾歐娜爾偷眼瞄了一下現場，發現全場所有人，包括安度因這個凡人幼崽筷子都用的比她好。

　　不，就連兩個糯米團子都比她好！

　　艾歐娜爾臉上有點掛不住，要命了，堂堂生命泰坦竟然擺不平兩根竹棍兒?

　　她微微皺眉，一道綠意順著指尖沒入筷子。

　　下一刻，筷子尖端以肉眼可見的長出一片橢圓堅葉，硬生生從筷子變成了杓子。

　　翠瑩瑩的竹葉托起豆腐塊，閃耀著令人垂涎的光澤，艾歐娜爾將豆腐湊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

　　嘶！

　　苦痛密室中，頓時就響起了一陣抽氣聲。

　　“有一股濃鬱的醬香，還有一股迷人的辣味和麻味...啊，這氣味，我口水掉下來了！更要命的是就算這麽刺激的味道，都掩蓋不了它本身那股淡淡的豆香...”

　　艾歐娜爾一邊說著，一邊將杓子移到了嘴邊，嘴唇微微張開，卻沒有咬下去。

　　雲吃四人組不約而同伸長了脖子張開嘴，仿佛那杓子不在艾歐娜爾口邊，而是在他們口邊。

　　終於，艾歐娜爾將杓子送進了口中。

　　“唔...這味道！”

　　密室裡寂靜了片刻，四個泰坦八隻眼睛瞪得老大。

　　“啊，味道怎麽了，好吃嗎好吃嗎?”

　　“麻、辣、鮮、香、燙、翠、嫩、酥，八味俱全！不，還有一味...”

　　“什麽味?”

　　“絕！應該說是九味俱全！”

　　“送點過來，快送點過來...”

　　“實物送不過來，你們幾個殘魂也吃不了...我再給你們介紹下一道菜，這一道，叫跳水蛙，取用艾澤拉斯最乾淨海域的魚人腿肉...”

　　......

　　晚宴之後已是晚上十點，東方昶出現在虛空之中。

　　幽茫夜色，茫茫虛空中看這片星海又是另一種體驗，所有的星辰就像城市裡華燈綻放，於不同地地方，不同地的位置閃爍自己的光輝。

　　他來送艾歐娜爾。

　　“我該走了，再不走恐怕要引起薩格拉斯的關注了。”

　　艾歐娜爾的真身遮蔽旋轉的星海，薩格拉斯對她的氣息十分熟悉，在同一個位置呆的久了，容易暴露位置。

　　東方昶點了點頭:“一路順風。”

　　“我會的，”

　　艾歐娜爾揮了揮塞奇納爾，算是和他道別，“吃飽了，也該出去找幾個惡魔世界消消食了...希望能遇上基爾加丹！”

　　薩格拉斯就算了...

　　那個是真的乾不過，三個她都乾不過！

　　她轉身剛要離去，身後卻響起東方昶的聲音:“艾歐娜爾，你們會成為我的敵人嗎?”

　　艾歐娜爾回首，微笑道:“這個問題你心裡應該早有答案了。”

　　“不錯！”

　　東方昶點了點頭，在艾歐娜爾將澤拉貶為聖光之歧路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艾歐娜爾和萬神殿的態度。

　　澤拉代表的是天命，如果天命是聖光歧路，也就意味著艾歐娜爾否決了天命，而她所代表的不僅僅是她自己，還有整個萬神殿。

　　“但若是有一天，泰坦們站在我的對面呢?若是有一天，我們不得不對其他星魂痛下殺手呢......”

　　艾歐娜爾身形微微一頓，良久之後才道:“這是一個痛苦的決定，但我個人，會堅定地站在你身邊。”

　　說完，她肩膀一聳，消失在茫茫虛空之中。

　　東方昶看她離開，面色中帶著一絲隱隱的憂思。

　　即便得到了艾歐娜爾的保證，也不能讓他有絲毫底氣。

　　反而更憂慮了。

　　目前來看，萬神殿算是和他在一邊了，這固然是整個宇宙最為強大的一股力量。

　　但他的敵人呢?

　　一個薩格拉斯就能頂的上一整個萬神殿，還有墮落的阿格拉瑪、典獄長、德納修斯大帝，甚至還要算上仲裁官，最次都是泰坦永恆者那個級別的。

　　再加上一個態度曖昧的艾露恩，以及尚未露面的虛空大君。

　　這其中，最令他擔心的，還是虛空勢力，雖然早對他們的來歷有所猜測，但他對這些存在的真實力量，依舊是一無所知。

　　但願，他的猜測只是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