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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歡宴》四十六 匯合
  鄭連城猶豫了片刻,還是鼓足勇氣朝著一片黑暗的通道走去。

  撕心裂肺的尖叫依然在遠處回蕩,像是某一種指引的方式。慢慢的,鄭連城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聲音離他愈來愈近,他立即加快了腳步。

  突然間,前方亮起了光亮。那是火把的光,在黑暗之中搖曳顫抖著。

  鄭連城意識到了在這黑暗中突然出現光亮定然是十分的怪異,他提起警惕,緩步無聲地向前摸去。

  洞穴的牆壁上正掛著一隻火把,火把那微弱的光芒下,一位身穿墨綠色長裙,臉蒙黑色薄紗的女子正坐在一塊巨石上,她的身旁是簡。

  鄭連城從未見過如此狼狽脆弱的簡,她將自己盡可能地蜷縮成最小一團,仿佛這樣就能帶來微末的溫暖。

  她銀白色的頭髮雜亂無章,臉上有數道明顯的淚痕。她低聲呢喃,不時聲嘶裂肺地呐喊,聽起來讓鄭連城肝腸寸斷。

  綠衣女子溫柔地撫摸著簡的長發,她在簡的耳邊輕聲地說“乖,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呢”。

  鄭連城輕輕將傑奇洛放在地上,小心朝神秘女子走去。

  “你是誰?”他保持著安全距離謹慎地問道。

  “很重要麽?”女子眉毛輕挑,眼角有盈盈笑意。

  鄭連城一愣“對我來說,很重要。”

  “你雖然在發問,但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女子幽幽地說。

  鄭連城心一涼,女子的這個回答顯然是給予了他懷疑的肯定,但此刻他必須佯裝鎮定“你…長得跟我想象的,卻不一樣。”

  “眼見,不一定屬實。就算眼見屬實,卻又如何確認那就是真實?”女子輕吻簡的額頭,像是安撫孩童入睡的母親“乖,再睡一會,煩惱就沒了。”

  簡似乎已經將眼淚流乾,她嘴中不停地重複著“請原諒我!對不起!請原諒我!”她一邊哽咽地說,一邊將頭深深埋下。

  鄭連城露出不忍的表情“你不要再這樣折磨她了,有什麽衝著我來!”他一上頭,說出來自己都有些後悔的話語。

  女子一愣,隨後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我沒有在折磨她,更沒有再折磨你們。有些經歷,有些人,即便每每想起時痛心刻骨,但卻還是會緊緊抓住,不願忘記。“

  如果你沒有痛心疾首的遺憾,沒有無法割舍的留念,就不會被影響。”她緩緩站起““如果能重來,一切會不會不一樣?”你一定這樣想過吧,你從未原諒過自己。折磨你們的,不是我,是你們自己。”

  “所以…那些,並不是幻覺,而是…我曾親身經歷過的往昔?”鄭連城隻覺得全身發冷,腦海中,秦嵐的音容浮現“親愛的,你沒事吧?”她擔憂地詢問。

  “咦,我的表怎麽停了?”

  “咦,我的表怎麽停了?”

  “咦,我的表怎麽停了?”

  所以這些,那一遍遍堆疊的慘劇,重複的開場與淒涼的結局,都不是臆想?都是,曾經的他,親身經歷過的一切?

  可是,這怎麽可能?!

  女子憐憫地看著鄭連城,走上前去。鄭連城由於陷入極大的震驚,並沒有向後閃躲。她微微歎息,將鄭連城抱入懷中.

  “在所有人的記憶中,我真切地體會到了你的苦楚,鄭連城。”她在他的耳畔呢喃,身上混雜了海風的鹹“一遍一遍地重複,卻依然在執拗的堅持,你的付出你的努力。我不想殺你,”她松開了懷抱“如果你在此離開,我不會追究。

”  “對不起,我不接受。”鄭連城很快地從震驚中回復,憂傷地說道。這讓女子有些震驚“我不能這麽做,我的隊友需要我。有人,對我,有期待。她真切地待我,我無以回報,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背棄她的信任。”

  “為此,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女子向後退了幾步,表情十分惋惜。

  “來到島上後,我就已經做好了覺悟了。”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鄭連城其實並沒有做好覺悟,但這無礙,他已經在做覺悟的過程中了。雖然不至於坦然赴死,但也不至於嚇得尿褲子。

  “有時真羨慕她啊,”女子微微歎息“如此輕易地就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中。凡人,注定是諸神的棋子,一枚枚精密的螺絲釘構築成陰謀的大網。你被利用了,鄭連城,但現在跟你說這個,已經晚了吧。”女子對著他伸出手。

  鄭連城預感到了危機,將本就緊握在手中的銀鑰匙從兜中掏出。“救我”,他暗自祈禱。

  “哢嚓”,伴隨著清脆的聲音,從鑰匙的頂部傳來了回復。 這…似乎是將鑰匙插在了什麽地方?鄭連城暗自想。

  下一刻,猛烈的水流從黑暗中噴湧而出,鄭連城再顧不得思考,將鑰匙右擰。一扇與人的身高等同的門在半空中驟然被打開。巨大的吸力在一瞬間,將他帶到了門的另一側。

  不遠處從幽綠色的隧道中傳來打鬥的聲音,鄭連城在愣了一下後,猛地向前奔去。

  深潛者一波又一波地如害蟲般向加雷斯與瑪麗安娜湧上前,四周牆壁上不時有幼年的深潛者們破卵而出。即便剛剛新生到這個世界上,但它們還是瘋了一般,磕磕絆絆地發起衝鋒。

  “瑪麗安娜!”鄭連城喜出望外地叫道。

  瑪麗安娜驚詫地回頭,那驚鴻一瞥美的不可方物,她短暫地莞爾一笑,隨後將注意力再度轉到眼前的敵人上。

  她的雙手在空中輕盈優雅地舞動,像是在指揮交響樂一般。隨指尖跳躍的,是深潛者綠色的血液。她陶醉在自己的律動之中,微笑地閉上眼,將殺戮變成了一種殘酷而致命的藝術。

  “精準與否,就是屠宰與手術的區別。”

  加雷斯不時用手中的西洋劍刺擊著漏網之魚,她劍術之精湛,讓鄭連城為之欽佩著迷。二人就這樣無休止的屠戮著永不停歇的敵人,直到優美的口琴旋律在洞穴深處響起。

  擁擠在隧道中密集的深潛者們聽到了旋律後,快速後退。它們最終退到了陰影之中,在幾秒鍾兼並紀律與效率的消失在了視野內。

  如若不是滿地的屍體與殘肢,這一切看起來仿佛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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