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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懸》二.噩夢
  “回來了?”

  聽見有人推開宿舍門,早已醒過來的胖達從上鋪向下伸出頭看過來——已經淋成落湯雞的我手中提著兩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塑料袋走了進來。

  我把濕透的外衣脫下來掛在衣架上,然後用毛巾擦著身子。環顧四周,我發現宿舍裡還是只有胖達一個人,其他兩個舍友不知道幹什麽去了一直沒有回來。整個宿舍因為沒有開燈所以顯得有些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從陽台窗戶外面透進來的淡冷色亮光。如果不是因為我突然回來引起的小小騷動和噪音,外面的走廊和宿舍內絕對是一片死寂的。

  我把換下的衣服拿到陽台掛在衣架上,向外面望去,一片雨霧朦朧。回到宿舍以後外面的雨好像下的更大了,雨點劈裡啪啦的砸在玻璃上。

  “哇靠,Hamburg !哇塞,燒麥!”聞見食物的香氣,肉食動物胖達拿出百米運動員的恐怖速度從上鋪瞬移到宿舍中央的小桌子旁,然後撕開我帶回的塑料袋包裝。

  “你小心點,不要把我得文件袋弄壞!”我走過去從另一個袋子裡拿出蘇沐交給我的文件,這個對我來說可是非常重要的,還好沒有被雨濕到。

  我無奈的看著狼吞虎咽的胖達,然後把一次性筷子掰開,夾著一個燒麥放進嘴裡,蝦仁和豬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是讓人口齒留香,濃醇的湯汁瞬間爆開並且充斥著我的口腔。不得不說,燒麥不愧是我最愛吃的美食。連吃了三個之後,我喝著買來的原漿豆漿,雖然不是那麽溫熱了,但是口感依舊甘甜可口。

  胖達已經解決完一個漢堡了,之後從紙盒中拿出一個厚實的培根牛肉雙層漢堡開始往嘴裡塞:“對了,聽說你馬上要搬出去住了?那到時候我可就把你的床鋪佔了昂!最近聽說降溫,我老媽給我從家裡寄了一堆衣服正好沒有地方擱。”胖達吃的嘴角流油。

  我無奈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問道:“對了,小喬和絲瓜幹嘛去了?”

  小喬和絲瓜全名是白宸喬和司冠,因為名字諧音的緣由我們開玩笑的互相起了這樣子的昵稱。絲瓜是一個很老成的人,沉默寡言而且聲音低沉,他經常穿暗色調的複古唐裝襯衫,中分長發,後面扎有一個小辮子,雖然古怪但卻很帥,是學校很有特點而且很奇怪的一個人;相比之下小喬真的是陽光可愛的多,他個頭矮矮的,留有一頭烏黑亮麗的學生頭,雖然是男生但是卻比女生還要清秀,充滿正能量而且樂於助人,我們都懷疑他本來應該是個女生但是卻投錯胎了。他們與我和胖達是同一個寢室的好兄弟。

  “哦,你走的時候下起大雨來了,然後絲瓜怕‘靈研社’的屋頂漏雨叫上小喬一起去修屋頂了。”胖達斜眼看了看窗外的瓢潑大雨。

  “這樣啊。”

  說到‘靈研社’這個東西,是絲瓜在大一剛入學不久後自己一個人創辦的神秘社團,據說是探究世間一切靈異現象和怪談的大學校園社團。只不過過了好久都沒有人入社,所以絲瓜把同一寢室的我們一起騙了進去。我記得小喬之前還感慨道:“學校竟然允許這種奇怪的社團存在還真是不可思議呢。”剛加入進去的時候發現社團活動室竟然是在學校一個改造的廁所裡,在我們強烈不滿的要求下胖達出面,用錢擺平了活動室的問題,直接包下了學校一個偏遠地帶的廢棄大倉。後來經過我們的修整,改造成了一個像樣的大型辦公活動場所。我敢打賭這絕對是全校最大最有排面的社團活動室。

雖然社團算是正式成立了,但是畢竟是這樣一個奇怪的社團,我們四個人平時也並沒有什麽活動。不知道絲瓜一開始創立的初衷是什麽,我們只是偶爾在活動室裡打電動和聚餐吃飯。  宿舍現在只有我和胖達兩個人,我把蘇沐給我的檔案袋仔細放好,然後無所事事的一頭倒在床鋪上,雙手枕頭看著上鋪的床板發呆。

  宿舍沒有開燈,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外面惡劣的天氣顯得越發昏暗了,旁邊不時傳來胖達咀嚼食物的聲音。

  我的眼皮慢慢變得沉重,好像有座大山壓在上面似的。我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我夢見自己在一片極其窄小的小路上行走,除了腳下的路是淺灰色的以外,小道周圍的場景則是一片黑色的虛無。因為是在夢境中的緣故,我的意識並不如醒著的時候清醒,所以夢中的我並不敢隨意的去探究黑色掩蓋的場景中到底是什麽,還是老老實實的在路上走著吧。

  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的沿著小路的方向一直前進,可是一直走不到盡頭。我知道自己在夢中,但漸漸的這種沒有目標的空虛感和一個人的孤獨感漸漸的佔據我的大腦。夢裡的我逐漸開始慌張起來,從慢悠悠的步行到奔跑起來。後面沒有任何追趕我的東西,道路到底通向哪裡也是一片未知,我只是單純的順著小路的方向跑。

  就在這時,周圍忽然蔓延過來一種詭異的霧氣,伴隨著我奔跑動作的一起一伏,在身旁不停飄蕩環繞的,前方的視線也朦朧起來。腳下的道路逐漸開闊,我看見前方有一個小村子。

  我像看到目標一樣加速跑了過去。

  慢慢走近發現,村口旁有一個雜草堆,上面立著一個歪斜的石碑,上面刻有“山神村”的字樣。在夢中明明視線很模糊,我也並沒有認真的去看,但是就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些字是什麽,就好像這些內容早就已經在我的腦海中所構建好,就好像所有的一切我也都明晰,然後它們即將會一一跟隨我的意識而出現——打個比方說就像是明明學過的東西,考試的時候想不起來,考完以後煥然大悟的感覺類似,而我現在就好像處於“考試中”這個階段。

  可是,我並沒有這個地方的任何印象啊?

  這種恐懼感漸漸讓我停住了腳步。

  “山神村?這是什麽地方?”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是我從來沒有來過也沒有聽說過,怎麽晚上做夢就夢見這個了。夢中的我竟然能像這樣仔細的思考,這也令我很是驚訝。

  沒辦法,我慢慢的走進了村子。

  夢中的一切沒有顏色可言,好像全都由虛無縹緲的霧氣構成。就好像有人問你閉上眼睛看到的是什麽顏色;就好像有人問你著火時候冒出的煙是什麽顏色的感覺一樣。要說有的話,那也只是黑白灰三種顏色吧。

  村中很是荒涼和破敗,但並不是很異常,只是給人“舊”的感覺;裡面仍然有人居住——我看見村中有一群一群的雞鴨走過,還有家養的狗在路邊家門口打鼾。向村中走去,看見大樹下有老人們在下棋,不遠處還有人騎著三輪車,還有成群結隊的小孩追逐打鬧的從身旁跑過。這樣一片熱鬧的景象不禁讓我松了口氣。

  等下!熱鬧?!

  我忽然意識到,這和我平常的夢境不一樣,周圍明明這麽熱鬧,但我不知從剛才什麽時候開始就聽不見一點聲音!冷汗開始冒出來,我感到背後一陣陣發涼。

  之前那種恐懼感再次冒出來,我深吸口氣讓自己慢慢平複下來。我小心的環顧四周,那群本該仰頭張嘴嘎嘎叫的鴨群,還有那些樹下明明應該很吵鬧的下象棋大爺們、那群追逐打鬧的孩子,他們的嘴在動,但是卻沒有一點聲響!

  是我的問題?我聾了?!

  我忽然想到了這個,然後我開始拚命地跺腳努力製造出很大的聲響,但是就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怎麽和平時做的夢都不一樣,那種孤獨感,陌生感讓我不寒而栗,我的心臟在不停的顫抖。太害怕了,太恐懼了。

  “我是在做夢,我要醒過來!!”意識到這個,我開始死命的掐自己,開始咬舌頭,但是就是一點用都沒有。

  我跑到一個掃地大媽的身旁。站在大媽面前,我問道這個山神村是哪裡,可是大媽卻仍然只是默默地掃地,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樣。沒辦法,我拽住一個小孩,問他這到底是什麽地方,怎麽才能醒過來。我握住他的雙肩,焦急地看向小男孩的臉。令我更加害怕的是,那個孩子雖然還帶著剛才和夥伴們一起玩耍時的笑容,但是他的眼睛卻是一片灰暗虛無的空洞,好像這具身體只是一個軀殼,裡面並沒有靈魂!盯著那雙眼睛,不禁讓我汗毛倒立,我嚇得直接松開雙手遠離他。

  我看向周圍,身邊的人好像都像是木偶一樣,他們只是在按照劇本做著自己的事情,旁邊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影響他們。

  我不停的奔跑,不停的加速,在夢裡的我不會感覺到累的吧,我只要不停的跑,只要速度夠快,我就能衝出這個夢、回到現實世界似的吧?!

  周圍的場景在我的奔跑中不斷地向後移動,之前的霧氣好像滲透進了這個村落,又回到了我的身旁。我跑的那樣快,甚至比我在學校體育期末考試時的速度都要快,但是怎麽就是跑不出這個村子?

  絕望,我的腦海中只是絕望。沒有辦法了,我根本跑不出這個村子,我想不到任何辦法可以離開這個夢境。

  我慢慢降下了速度,然後一屁股跌倒在一旁。我順著牆根坐下,雙手抱著膝蓋,頭深深的埋進了兩腿之間。我快要崩潰了,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

  “嘻嘻……嘻……嘻嘻……”

  我忽然聽到了一陣笑聲。

  那是一個女孩子的笑聲,聲音若隱若現,時遠時近,就像恐怖片中場景似的,令人毛骨悚然。我意識到我並沒有聾!

  這個忽然響起的聲音讓我嚇得猛然抬起頭來。我一哆嗦,然後神經瞬間下意識的緊繃, 全身的感官和細胞好像都活躍了起來,開始警戒四周。聲音到底是哪裡發出來的?

  我看向周圍,笑聲忽然消失。我的身邊又是一片死寂。

  過了一會兒,那個笑聲再次響起,我仔細的尋找聲音的源頭,可是並無所獲。那聲音就好像是另一個世界響起的一樣,它好像並不存在,但是確實在你的心中響起。它虛無縹緲,一會兒在我的耳邊響起,一會兒又在遠處響起;發出聲音的那個女孩好像幽靈一樣,見無可見,一會兒在我的耳旁低語一會而又出現在我的頭頂。

  “到底是誰在這裡裝神弄鬼!出來!”我站起身仰頭大聲的喊道。

  笑聲忽然戛然而止,同時我也驚奇的發現忽然能聽見自己剛才怒吼時的聲音了。

  我,好像在聽到了那個笑聲之後,可以聽見其他的聲音了?

  可是那個笑聲,到底是人真實發出的聲音,還是說我真的聾了?那笑聲只是我心中自己虛構出來的聲音嗎?

  我開始疑惑起來。

  就在這時,我看見前方不遠處的磚牆後面,有一個小腦袋露了出來。

  那個小腦袋的主人是一個女孩,她只露出了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和一頭披散的黑色長發。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她在偷看我,但是還是被我注意到了。

  她,她是誰?難道她就是剛才發出笑聲的主人嗎?

  我意識到她好像和這個村中的其他人不一樣,於是立馬站起身來跑向她。

  發現我注意到並且跑向她,女孩趕忙把頭縮回然後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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