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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懸》一.人面怪玉
  “離校住宿手續我已經找導員給你簽好字了,你過來拿一下。剩下的去教務處找書記審核一下蓋個章就行。記好了。”

  在一個陰沉的午後,我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發呆,忽然手機震動,我接到同班同學兼學委蘇沫的電話,她約我在市中央標志性的公園裡見面。

  外面不時有雷聲隆隆作響,透過宿舍陽台的窗戶,我看到外面烏雲密布,好像有一條巨龍藏在烏黑的雲層中翻江倒海,並從口中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龍吟聲。學生公寓外面種植的幾棵小樹在大風中搖搖晃晃,樹葉也被刮掉了好多,好像預示著即將有一場大雨席卷而來。我穿上外套準備出去的時候,唯一一個在宿舍、睡在我上鋪250斤重的胖達忽然驚醒,他看了一眼手機之後,翻個身面向牆壁繼續睡去。我們宿舍是標準的四人寢室,兩張上下鋪的床,四張學習桌。宿舍另外兩名舍友不知道去哪裡了。

  說到胖達這個家夥,我和他還有一段歷史不算太久遠的不解之緣。

  我和這個胖子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初中也是同學,後來上高中的時候他出國了一段時間,然後現在大學了我們還是同學,更神奇的是,我和他不僅是同校同班同學,還是同一寢室上下鋪!!我嚴重懷疑這小子用金錢打點好關系以後賴在我旁邊不走了。

  他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家裡有錢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從小到大出門在外一身名牌,手機手表全是最新最頂尖的,他好像從來不缺錢花,而且還把自己吃的肥肥的。這小子是新加坡的華僑,他媽媽還是個英國的大美人,在小學的時候開家長會見過一兩次,後來一直到初中來開家長會的一直是他爸爸了。這小子的考試成績除了英語成績以外一塌糊塗,我記得中考考試的時候他考了260分,其中140分是英語考試分。他老爹給他起了個中西合璧的英文名叫Panda,熊貓的意思,不過話說回來胖達他確實圓圓滾滾的像個熊貓一樣。

  關上326寢室的門後,走廊上唯一的光源被切斷了,整個過道裡一片昏暗。走在這悠長的走廊上,我聯想到了歐美恐怖片裡面的無盡長廊,就是像鬼打牆似的,眼前只是一個個單調循環的場景,怎麽走也走不到盡頭。經過一個個宿舍門的時候,偶爾能聽見裡面傳來呼嚕聲或者是打遊戲時角色吼叫的聲音。

  花了一段時間,我來到了走廊盡頭的樓道旁,看了一眼旁邊年久失修的電梯,我歎口氣像往常一樣選擇了走樓梯下去。來到宿舍樓下,我站在男寢一樓的大廳空地上使勁伸了個懶腰,在宿舍硬木板床上躺的時間太久果然不舒服,渾身上下竟然麻麻的。而且已經一天沒有動過了,中午的午飯都是叫的外賣在床上吃完的,這還是今天第一次下樓來活動。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之後果然舒服多了。

  可能是要下雨的緣故,氣壓比較低,走出宿舍樓的我感覺出去以後呼吸變得特別困難,周身的氧氣像是凝固了一般讓人感覺到非常不舒服。

  冷風吹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周圍除了我之外竟然一個人也沒有,碩大的校園中很是冷清,大家可能知道要下大雨的緣故,所以都提前躲在房間裡了吧。我向遠處看去,教學樓和宿舍樓零零散散的亮著燈。

  “像這種陰沉的天氣最適合在宿舍睡大覺了啊。”我感慨的說了一句。

  班委蘇沐竟然在這麽恐怖陰沉的天氣要我去那麽遠的公園見面,說實話我內心有些本能的抵觸,

但是她幫了我好多忙,我也不好意思說什麽,隻好前去赴約。  蘇沐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她既然說去公園見面,那肯定是因為一大早去市區圖書館看書去了,圖書館離街心森林公園是很近的。

  梅雨季節經常下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今天這個突如其來的恐怖天氣在這個地區很是少有。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周圍忽然刮起一陣詭異的冷風,並且還鑽進了我的衣服中。

  “好冷啊!”我不禁打了個哆嗦,然後裹緊外套向和蘇沫約定的地點前進。

  在公交車站牌前等待了一會兒之後,我便迎來了去往市中心森林公園的那班公交。車靠點停站之後我便急忙鑽了進去,不得不說,外面站久了竟然感覺到有些寒冷。進了公交車之後,一股溫暖的感覺撲面而來,還是車內暖和。刷完卡,我找了一個靠後的位置坐了下來。

  我叫尹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學生,確切地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二本大學生。我所在的是一個本科和專科混合在一起的民辦私立大學,這裡的一切都是一種老舊的風格,不論是建築還是馬路街道。

  這裡與其說是學校不如說是大學城,學校分東西校區,而且佔地面積很是遼闊,城市即是學校,學校即是城市。出了正校門後,一入眼便是充滿生活氣息的街巷和林蔭小道,周圍熱熱鬧鬧、無比繁華,小吃街和購物商場應有盡有,哪怕是晚上也有很多人。這裡靠近城市的正中心,也是很多學生喜歡來的地方。

  我所在的專業課程極少,一周下來幾乎也沒有幾節正式的課程,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空閑的。可能是學生眾多或者是學院太大,學校對於學生的管理很是自由,這讓我們有一種在上國內某些三流大專的感覺,但畢竟是大學生,全靠自律嘛。

  記得在一次無聊到死的連休假期中,我和舍友胖達在運動場不遠處的草坪上百無聊賴的躺著,胖達擺出一個妖嬈的姿勢喝著小賣部三塊的可樂,我則頭枕著胳膊仰面朝天的看著上空慢慢悠悠飄蕩的白雲。遠處的觀看台上三三兩兩的有一些情侶在相互依偎,操場跑道上的體育生在進行長跑的賽前準備。旁邊傳來輕笑聲,我斜眼望去,看到不遠處草坪上有幾個好看的女生,秀發披散在肩頭,隨著微風在空中舞動;陽光照在她們光滑如凝脂般潔白亮眼的肌膚上很是好看,短裙下漏出的光滑大腿煞是惹眼。她們像是森林中的小鹿一樣,靈動而充滿青春的活力。

  “我們起碼也是二本哇,但是總感覺和同校那些專科生沒什麽區別啊。”我記得胖達曾經這樣對我說過。

  也正是這個原因,我才選擇離校做兼職。我並沒有那些“好學生”該有的自律品格,但也不想在學校渾渾噩噩的度過這幾年。我在網上找到了一個便利店收銀員的工作,包吃包住,每個月工資五千元。在獲得了老師和學校的批準後,我決定暫時休學“外出創業”,但是離校前還需要辦理一些相關的手續和證明,也正是這個原因我尋求了同班同學兼學委蘇沫的幫助。

  想著想著,公交車到達了森林公園外面的站點。下車後,我穿過一條幾乎沒有車輛的步行街,然後走到了和蘇沐約定的公園正門口。

  這所森林公園是當地有名的坐標,在這裡也有著很久遠的歷史。它所處在市中心,從外面看去,這所公園被欄杆和紅色磚牆圍繞,外圍被參天古樹包裹的嚴嚴實實。這所森林公園地形多樣化,有原生態的山林,還有河流和小溪。公園的四面環繞著高高低低錯落的馬路,有一種賽特朋克的感覺,在繁華的市中心竟然有這樣一處具有原始森林氣息的巨大綠色地帶,讓每一個第一次來這裡的人嘖嘖稱奇。

  可能是今天天氣太過糟糕的緣故,過道上和公園內沒有什麽人。

  “我在秘密基地。”手機收到蘇沐發來的短信。

  我撇撇嘴,輕車熟路的向她所說的‘秘密基地’走去。

  說是秘密基地,其實就是這所公園最早之前看林人所遺棄的一間木屋。木屋的位置很是隱蔽,只有我、蘇沐還有另外三個人知道。對於如何意外的發現這座木屋,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走了許久,我偏離了水泥走道,直接邁過低矮的護欄來到走道一側的草地上,走了幾米之後,一個小土路出現在眼前。順著小土路向前七拐八拐之後,“秘密基地”終於漸漸的在樹林中顯露出來。

  在這樣一片茂密的綠植中突顯而出,這間木屋就好像是山林守護神留在這裡的獨眼。

  輕輕推開門,我看到了早已等在那裡的蘇沐。她坐在一個木凳子上,側著頭不知在看向窗外的什麽東西。

  窗外昏暗的光亮透過層層樹葉斑駁的照在了蘇沐的發絲上,顯現出一片栗金色的光暈。我忽然出神的愣住,有一種她好像是下凡人間的仙女,稍作停留就會離開的錯覺。她潔白的皮膚和周圍的昏暗形成鮮明的對比,就像是墨盤中的一滴白色。她的睫毛纖長而靈動,撲閃撲閃的眨著眼睛發呆。她今天穿的是奶黃色的外套搭配露腳踝的牛仔褲,最下面是簡單的帆布鞋。

  就在我好奇她到底在看什麽的時候,她忽然注意到我來了,便尷尬的從座位上站起身,用手指簡單梳理了一下垂到耳邊的發絲。

  “你,你這麽快就來了……”她尷尬的說道。

  “呃,這很快嗎……”

  “那個,我把你之前拜托我的東西都找老師簽好了。剩下的你去教務處就好。”

  我點點頭,走向窗戶旁邊看向剛才蘇沐發呆時候看向的地方,但是那裡什麽也沒有。

  “謝啦。話說你為什麽非要在這裡給我,不能去學校嘛。”

  “我剛從市圖書館回來,離這裡近自然就來這裡給你了。”

  這家夥果然又大清早去圖書館了。

  “而且我看這個天氣要下大雨了,過來看看木屋會不會漏雨什麽的,要是漏雨的話我們放在這裡的東西都會濕掉的……不過好在我們之前簡單的修理過這間木屋,屋頂看起來不會漏的。”

  沒錯,我們在發現這間被人廢棄掉的木屋之後,便把它簡單的修理了一下,改造成了秘密基地。我們在裡面添置了一張圓形的桌子和幾個木椅,還放有一些不怕被人偷掉的生活物品。其實這間木屋除了我們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對了,”她話題忽然一轉,看向我的眼睛,“你真的要去校外打工兼職和住宿了嗎,不回來了嗎?”

  “差不多吧。要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我肯定還是要回來的啊。”我奇怪的看向她。

  “那個,那我下個星期的生日,你要不要來?”蘇沐忽然把頭背過去。

  我拿起桌子上蘇沐給我準備好的文件檔案袋:“不用隨份子吧?”

  “你有病?”蘇沐瞪著我,然後我們兩個都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木屋外面接連傳來“哢嚓”一聲響,聲音很像是花盆摔在地上然後粉碎的聲音。我和蘇沐嚇了一跳,然後緊忙跑出去。

  現在是下午三四點的時間,但是因為惡劣的天氣而顯得有些詭異,好像有一個大碗倒扣在這座城市的上空,天地間顯現出一片昏暗的景象。這種景象很像日全食時候那種昏暗的天空,但是畢竟是下暴雨,還是有本質的區別的。

  我們繞了一圈來到木屋的後面,剛才聲響大概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我和蘇沐仔細的檢查著周遭,地面上除了一根胳膊粗細的斷裂樹枝以外別無他物。

  “或許就這根斷掉的樹枝發出的聲音吧?”蘇沐問。

  我蹲下身撿起樹枝仔細的檢查著裂口:“或許吧。”

  “但是平白無故的為什麽會斷掉樹枝呢?”

  “有可能是樹上有什麽東西,樹枝承受不住重量所以斷掉了。”我聯想到。

  “別嚇我!”蘇沐哼哼著瞪了我一眼。但是我倆還是抬起頭來看著頭頂茂密的枝葉。

  樹林間有風吹過,但是我們卻有一種呼吸困難的感覺,難道是暴雨前的氣壓過低?

  “或許是空氣過於乾燥導致樹木斷裂吧?”蘇沐喃喃自語道。

  “不造。”我搖搖頭。

  “咦,這是什麽?”蘇沐好像發現了什麽,指著不遠處土地上的一個東西說道。

  我們走過去撿起地上那個奇怪的東西,這才發現是什麽——那是一個沾滿泥土的類似掛件一樣的人面玉,大致有眼球大小,整體呈圓形,上面有一個好像在微笑的圓形人臉,雕刻的極為簡潔。它做工並不精美,而是充滿瑕疵,感覺就是半成品一樣。

  這個玉石整體呈淡綠色,不知是什麽材質,在這種昏暗的環境下有一種發光透明的感覺, 剛才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細心地蘇沐發現了。它的表面參差不齊而且坑坑窪窪,顯得那個類似彌勒佛一樣的簡約人臉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除了那個人面玉石之外,我還在旁邊看到有幾片類似陶瓷一樣的碎片,這好像是工藝品花盆的碎片。我撿起一枚碎片仔細看著,似乎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地上只有寥寥幾片,不知道是誰扔在這裡的。

  “這什麽東西呀,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蘇沐瞧著我手中的玉石和碎片問道。

  “不知道。”我盯著手中的玉石,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奇怪感覺,“你不覺得這個人臉很像我宿舍的胖達嗎?”

  “這時候不要講這種無聊的冷笑話啦!”蘇沐厭惡的盯著那個玉石,雙臂抱胸飛也似地遠離,“怎麽看你很喜歡的樣子,我建議你扔掉那個東西,總感覺很詭異。我奶奶曾經告訴我說不要隨便從外面撿東西回去,有可能會帶來災禍的。”

  “知道了……哎你看這個天,好像快要下暴雨了,我們趕緊回去吧。”我急忙轉移話題。

  “哦對!今天一大早就去市圖書館,搭在陽台的衣服好像還沒有收!!窗子也沒有關!!”聽到我說的話,蘇沐好像想起什麽似的急忙跑回木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不知道蘇沐是不是故意配合我似的,我一說完她就特別應景的忽視掉我手裡人面玉石的事情。

  看著在木屋內收拾東西準備走的蘇沐,我悄悄松了口氣,趁這個時機偷偷地把人面玉石放進了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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