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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蟒》六.遊樂場1
  “媽媽,我想吃冰淇淋。”遊樂場裡,一個小男孩拉著媽媽的手說道,他看見前面的奶茶店的店員正在為顧客做冰淇淋。

  “這麽冷的天吃什麽冰淇淋?”

  “好多人都在吃嘛,我好久沒吃了,聽說有熱的冰淇淋。我保證等會兒不吃薯條炸雞了。”

  媽媽被男孩哄了過去,最終給他買了一個冰冷的冰淇淋。盡管是冬天,冰淇淋也快速的融化著,因為小男孩拿到手之後注意力又被別的吸引了。

  “你看你,每次都這樣,給你買了你也不吃。”

  媽媽溫柔的責怪著,拿出紙巾給他擦了擦手上冰淇淋流下來的液體。“不想吃就扔了吧,不然流得滿手都是。”

  男孩置若罔聞,目不轉睛的盯著不遠處的跳樓機,上面有一個男人在瘋狂的尖叫。不僅僅是小男孩,很多人都被尖叫聲吸引,停下腳步看著跳樓機。

  因為男人喊叫的話語有些驚悚,“快停下!讓這xx玩意兒停下!我的安全帶松了!救命啊!”

  工作人員也面露驚慌,不知道男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因為害怕的緣故,但一旦開始就沒辦法結束了。遊戲時間還剩幾分鍾而已。男人最終還是好端端的下來了,周圍很多人還沒走,在一旁等待看真相。工作人員第一個走到尖叫的男人跟前,隨即眼前一黑,她看到他的安全帶確實是松松垮垮的。

  “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氣抓住沒有掉下來嗎,我差點就死了!”

  男人憤怒的大吼,周圍所有人都能從他聲音裡感到劫後余生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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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伍德,有著這個世界上最奇怪的工作,或者說賺錢方式。我穿梭在各個遊樂場之中,玩各種各樣的遊樂措施,但最終都以“安全問題”而結束,我死裡逃生,得到一筆賠償。

  比起給死人擦菊花,這也許不算最奇怪的工作。它的奇怪之處在於,真的很危險。對於一個靠訛人為生的人來說,因為能想到更輕松的賺錢方式才對,比如賣身。我長得還算標致。而且乾這個活兒,還需要輾轉不同的城市。賠償金額也不多,因為我不想把事情鬧到上新聞的地步,那會斷送我的“職業生涯”。

  是不是該重新想個工作了?乾完最後一次就不幹了,我常常對自己這麽說。但到現在還沒停下來,也許我的身體迷戀那種命懸一線的刺激感,那這份工作倒是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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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德翻進遊樂場裡,他把這叫做踩點,盡管這個過程幾乎沒什麽作用,但熟悉場地讓他更安心。就像是演講前先去熟悉一下演講場地一樣。他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工作跟小偷比較。

  之前那個遊樂場本該是這個城市的最後一個。伍德對自己立下的規矩,不能把一個城市的所有遊樂場都訛了,那樣容易被發現。他本該輕輕松松的過半個月才對。但剛剛那個遊樂場裡,那工作人員是個剛工作不久的二十歲女生,他連經理都沒見到,在她的哀求之下只收了她僅有的幾百塊錢,連酒店兩天的房錢都不夠。

  所以伍德來到這個遊樂場,看起來像是閑置了很久,欄杆上貼著告示說過幾天又要營業了。因為天變得整天都是黑夜的緣故,最近遊樂場的生意變得火爆起來,這個遊樂場的老板一定也是看出了這點。那重新開業的第一天,他肯定不想出什麽問題。

  伍德在裡面逛著,記著路線,包括預測不會被遊客堵住的最佳逃跑路線,雖然他從來沒用到過,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被某個眼尖的人看出手法了呢。記好所有路線之後,伍德開始他的重頭戲,也就是試坐幾個遊樂設施,他的大多數“工作夥伴”是跳樓機,但有時也會換換口味,像在高空還要旋轉的過山車是不可能的。但不那麽高而且緩慢的旋轉木馬,某個不起眼的破損的地方,突出的碎片。只要稍微割出道口子,流點血就行了,比跳樓機還輕松得多。當然賠償也少得多,也沒那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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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初應該好好學化學,以後去飯店隨便下個毒什麽的就行。”伍德坐在旋轉木馬上靈光一閃,然後又發覺自己好蠢,拔點頭髮,放點老鼠屎不就行了。但他又轉念一想,那樣的事不是已經有人做了嗎,他覺得有點掉價,有點惡心。盡管是訛人,他也不想用那種低級的方法。

  並且他從不真的把自己的工作當做訛人來看待,切身體驗過才知道,這有多危險,他認為危險程度超過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工作,比這更危險的只有那些研究僵屍的人,因為起碼這個死得很痛快,被僵屍咬了想死都不行。

  伍德穿著不算厚的衣服,但旋轉木馬這兒沒有冷風,反而有點溫暖,他不知不覺趴在上面睡著了。直到搖晃感把他驚醒,他以為是有人在搖他,睜開眼驚奇的發現旋轉木馬居然在轉。

  遊樂場裡空無一人,盡管終日天黑,但人們的作息沒有改變,現在是深夜,又是冬天,大街上的人都寥寥無幾。伍德張望四周,根本沒其他人。他不知道旋轉木馬怎麽自己轉了起來。

  可能是哪兒的機關出了問題。或者是感應到上面有人就自動的轉了起來。伍德沒有多想,心安理得的享受了起來。直到木馬越轉越快,他快被甩下去了。

  “喔謔!這是怎麽回事,快停下!”木馬沒有聽他的話停下,伍德自己跳了下來,還不小心撞到了柱子,像是每個身手不好的人做跳躍時都會出毛病。伍德捂著腦袋爬起來,他確定頭上肯定有傷口了,因為手一摸到頭皮就刺痛。

  “為什麽非得是現在,明天摔這麽一下不就行了。”

  這時伍德希望這兒有監控了,這是真的應該拿到賠償,可惜現在沒一個人看見。剛剛還近乎癲狂的旋轉著的木馬們在把他甩下來後也停止了,像是真的馬一樣,伍德把手放在剛剛乘的那匹木馬上,輕撫它的被,手指仿佛感到了彈性。

  “太TM詭異了!”

  伍德縮回手,兩步一回頭的離開了旋轉木馬,他怕那些馬突然轉過他來盯著他。“不是把腦子摔壞了吧?”伍德甩甩頭,外面的冷風讓他狂跳的心穩定了下來,這種事有時也會發生,他太累了,加上這兒又黑又安靜,出現幻覺也不是沒可能。伍德突然懷疑剛剛木馬旋轉起來也是他的幻覺,他回頭看了看,它們安靜的在原處,沒有人按開關怎麽會動了。

  伍德漫無目的的走著,走到小火車前,他頭有點暈,於是坐了進去。

  拋開所有的外在因素,伍德愛遊樂場。從小他就對遊樂場特別向往,對每一種遊樂設施都很好奇,在他看來,那不是遊戲,而是神秘的,古老又強壯的巨人,晚上一動不動的屹立在遊樂場裡,有時他們會偷偷的說起話,像剛剛那樣。伍德瘋狂的迷戀遊樂場,想要每天生活在裡面。從某種層面來看,現在他的生活就是他小時候夢想的生活。

  他到過無數個遊樂場,依然覺得它們很神秘,他還沒發覺出它們的秘密,直到今晚……

  小火車沒有征兆的開了起來,像是旋轉木馬一樣,伍德緊緊的抓住前面的椅背,他有點害怕也興奮,他還沒聽說過真的有這種自動啟動的遊樂場,何況現在根本沒營業。

  這一切太不尋常了。

  小火車的速度沒有異常,跟平時一樣,緩緩開進了山洞裡。山洞裡一片漆黑,伍德什麽都看不見了,只聽見小火車嗒嗒的聲音。在黑暗中,他隱約覺得旁邊的壁上有什麽東西跟著小火車一起滑過了,那是個很大的東西,因為光聽摩擦聲就讓感到很有壓迫感。

  小火車平緩的駛出了洞外,伍德回頭看向洞裡,什麽都沒有,只有黑色。突然,那黑色動了。

  “holy shit!那是什麽鬼!”

  伍德驚慌的從小火車上跳下來,他的眼睛還死死的盯著洞口,洞口的黑色往裡縮進去了,剛剛洞口明明是嚴嚴實實的純黑的,但現在明顯看得見洞口的牆壁,有微弱的光線照在那兒。剛剛那兒到底是什麽!

  伍德覺得雙腿一軟,為什麽他覺得那是一條黑色的大蟒蛇,大到恐怖,大到不可思議。

  “嗚嗚嗚嗚嗚...”

  喉嚨裡不受控制的發出害怕的嗚咽,伍德一口氣跑到寬闊的遊樂場中央,由於頭暈和腿軟他跪倒在地上。

  fuck!太詭異了今天晚上,這是要逼我不幹了嗎!

  伍德此時還沒意識到是這個遊樂場有問題,但好在有人提醒他。

  “你沒事吧?”

  誰?!

  聽的人聲,伍德抬起頭來,看見不遠處小吃店外面的桌子上坐著一個人,是男性,應該二十多歲的樣子。

  “你這麽晚了也來這兒嗎。”伍德忽略男生的問題,裝作自然的說。可他的聲音難掩顫抖,因為剛剛劇烈奔跑的緣故。

  “我是來找人的。”桌子旁的男生說。

  找誰?伍德心裡咯噔了一下,不會是來找自己的吧,比如什麽警察之類的,自己的訛遊樂場手段被發現了?那也不至於派個警察半夜來抓他吧。另外,這個人怎麽看也不像是警察的樣子,反而像個犯罪分子。他的臉在黑暗中,顯得很冰冷和...狠。

  “你應該已經見過了。”男生說。

  “什麽?”

  “你剛剛見到的,不然你不會這麽驚慌的亂跑。”

  “額,我沒有亂跑,我跑的線路都是計劃好的……你是指那條大蟒蛇嗎!我還以為我看錯了,那是真的嗎!你也看見了!”

  “喏,就在我面前呢。”

  “哈?你TM說什麽呢?”伍德疑惑,首先他跟那男生中間這塊地上什麽都沒有,那個男生說的是什麽意思,他面前?難道男生是指他是蟒蛇?

  真是無厘頭的玩笑。

  男生依舊鎮定自若的坐在那兒,就在伍德以為他可能是個精神病時,男生又說話了,當然又是伍德聽不懂的話,

  “遊樂場這個地方,很受歡迎對吧。尤其是對無家可歸的人。我以前也經常來,”男生用手指抿著桌面來,“它們也喜歡來,喜歡躲在這兒。”

  “你朋友?還是說的...小貓小狗?”

  “夜蟒。”

  什麽玩意兒?伍德斷定面前的是一個中二少年加精神病患者,剛想脫口而出,突然腦中閃過了什麽,夜蟒這個詞,他好像在哪兒見過。

  是最近的某個新聞,還挺火的,說什麽絕望的人會變成黑色的巨蟒,它們被稱之為夜蟒。

  看來這個男生也不完全是精神病,只是個中二。

  “你相信那種東西嗎?”伍德略帶鄙夷的說,他突然忘了自己是怎麽驚慌的跑到這兒來的。

  “我就是來這兒找它們的。”男生說。

  “因為好奇嗎?還是想抓了賣錢?”

  呵。

  伍德隱約好像聽到男生從鼻子裡發出嘲諷的嗤笑,伍德不知道為什麽,但他很快就會知道了……

  “我要找一個人。他的下落……大概這些夜蟒知道。至於你,我感到你身上也有不尋常之處。”

  “別說我也是什麽夜蟒。”

  “你不是。我感到的是你,跟這個地方的淵源。為什麽你拚命的尋找遊樂場,我想你找到了,這兒就是你的宿命。”

  此時伍德腦子裡有一萬個“你TM在說什麽。”但他放棄了,他準備偷偷溜走了。

  “你不相信?”在他邁步前,男生好像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相信什麽,你說的一切都太莫名其妙了。”

  “難道我記錯了,你不是一直在找遊樂場的人嗎?”

  “這……”你為什麽知道?

  “如果是,那我就沒記錯。”男生點點頭,好像在思索著什麽。“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麽輾轉在一個又一個遊樂場之間,是什麽指引你來這兒的,你到底在執著什麽,想找到什麽。”

  什麽?伍德慌了,為什麽這個男生好像在說他的心聲,他從來沒有認真想過,但他的確有這種感覺。

  “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是怎麽知道我的,我跟你根本不認識!”

  “我不認識你,我只是追著夜蟒來的,碰巧遇見了你。”

  “夜蟒,夜蟒,別徹淡了,根本沒那種東西!”

  “那你身後是什麽?”

  身後?

  伍德回頭的一瞬間,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沒看見什麽蟒蛇。身後只是巨大跳樓機。他剛想嘲諷,就看見跳樓機背後什麽東西在蠕動著,一條巨大的黑色蟒蛇!它貼在跳樓機的背後,跟跳樓機一樣粗,一樣高!伍德往上看,這時才看到巨蟒的頭,已經超過跳樓機的頂端了,它像是把跳樓機抱在懷中。

  “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大的蟒蛇。 ”伍德想跑,但他的雙腿沒有任何力氣,他癱坐在地上。

  “那你現在看到的是什麽呢。”

  伍德看不到,身後的男生從桌子上起來,慢慢朝他走過來。

  “確實,就算比起一般的夜蟒它也算特別大,我猜它以前應該是個胖子吧。別擔心,它不會攻擊你。它現在玩兒得正高興。”

  太荒唐了,這太荒唐了……伍德精神錯亂的想著,男生的手已經攀上了他的肩膀。

  “既然你現在相信了,就該解決接下來的事了。”

  還有?!

  “你不是想知道你跟這個遊樂場有什麽淵源嗎,看看很多年前的另一個世界的你,就會知道了。”

  “我其實不是那麽想知道……”伍德緊繃的說,他覺得男生的指尖很不尋常。

  “為什麽,這不是你二十多年的執念嗎。你的靈魂被困在遊樂場了,你終其一生都會尋找那個地方,你確定要放棄這個機會嗎,只有我能讓你回到那兒,一會兒我就要走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不重要。看來執念對你來說沒那麽重要,還沒有一個陌生人的名字重要。”

  “該死!誰說不重要了,老子每天在遊樂場裡命懸一線,有多少次只要我手上的力度松了一分,我就會立刻從高空中掉下來摔死!你以為我真的喜歡刺激嗎!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那麽乾啊!我想知道!”

  “你的靈魂是在找回到那兒的方法。”

  在巨大的漩渦裡,伍德聽見男生的最後一句話。隨即他就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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